镇妖博物馆 第61章

作者:阎ZK

故事要从久远的岁月之前开始。

洛江边的城镇里,有一对富足的夫妇,生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憨厚而稳重,小儿子轻佻张狂,夫妻二人心疼小儿子,却又烦恼他的性子,为了不让小儿子败光家业,他们去世的时候,把大部分家产交给了长子,并且要他照顾好自己弟弟。

长子如约照做。

时间慢慢过去,一切都波澜不惊。

可小儿子却因为见到了一位美貌的少女,茶不思饭不想,竟然做出了极荒唐的事情。

他知道那少女行善。

于是在春日里,割了自己麦田里的麦苗,因此吃不上饭,像是糟了灾的灾民。

成功见到了那位少女。

但是他还是想着更进一步,可见到少女虽然衣着简单,却显然不是穷苦人家,而自己却没有家业,或许因此不能和那少女相识,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哥哥,跪地长哭,在他不断的讨要和争吵下,让哥哥一家离散,他却得到了自认为足以和那少女匹配的绫罗绸缎,美酒佳肴。

但是少女却对这些并不在意。

他痛苦地发现,那少女看向自己的眼光,和看向当日的灾民没有区别。

他不甘心。

他心里有火焰在烧着。

这个时候,有一个邪术师找到了他——

他知道了少女的身份,知道了该要如何才能将她留下。

于是,他去找到了自己的大哥。

卫渊眼前的画面逐渐变得扭曲,手中木盒之上的怨气也开始爆发,晕染画面,让这一段画面更为真实,卫渊看到了昏暗的屋子里,一对长相相似的兄弟在饮酒,弟弟表现得很老实,似乎浪子回头。

哥哥很开心,喝得酩酊大醉。

却没有发现弟弟滴酒未沾。

烛光泛起青色。

哥哥大醉趴在了桌子上睡了过去。

而弟弟举起了磨得森亮的斧头,朝着自己的兄长砍下去。

最后他站在了血泊当中,道:

“大哥,你和我是手足兄弟啊,就再帮我一次吧。”

他以血亲愤恨不甘为药引,做了人间最为污浊之物,谎称自己的兄长身死,哭嚎连天,将心善的天女引来,与妖术师合谋,得以以巫蛊邪祟之术将羽衣封印,埋入地底之中。

但是天女终究是天女,天地轻灵之气尚在。

弟弟癫狂若死,不能近身三丈。

直到有一日,引来了卧虎。

………………

卫渊眼前的画面缓缓消散。

但是同时,有另外的声音响起,是之前的司隶校尉,嗓音沉静。

“此人对外称天女为自身妻子,又写了所谓天女和凡人相恋的故事,实则尽数荒谬之言,但是有一件事情颇为诡异,当我等将其擒拿之后,交由大狱审问,诸多酷刑之下,他却只说,一切所为皆是父母留下的一头黄牛要求。”

“是黄牛吃了麦田的幼苗,黄牛要求有绫罗绸缎,美酒美食。”

“最后他杀的也是黄牛,是妖魔。”

“其所说所言皆似发自肺腑。”

司隶校尉的声音顿了顿,玩味道:

“但是,他并没有牛。”

“亦或者,确实存在这样一头牛,但是那头黄牛妖魔,就是他自己。”

“他割了麦苗,于是说是妖魔所为;他欲要贪求绫罗绸缎,美酒佳肴,便说是妖魔所说;他弑杀血亲,却说自己在斩杀妖魔,一切所为,皆是牛魔,而牛魔,亦是他自身。”

“将罪责推到妖魔的身上,故而能毫无愧疚,肆意妄为的人,本身亦是人魔之一。”

“吾为杜预,大晋司隶校尉,后世之人,于此人魔之事,且行且戒,既为斩妖之人,勿令魔从心生。”

司隶校尉的声音徐徐散去。

而卫渊灵台所见的卷宗也终于露出了真容,就像是先前山君图一样,有神庙和妖魔两道变化,这画卷就像是被火焰烧灼了一遍,整体色泽霎时间变得灰暗,天空暗淡,大地高耸成山脉,遍地死气。

山上天女笼罩清气,大地上一名青年昂首死死盯着天女。

卫渊令卷宗缓缓旋转。

青年的影子拉长,变成一只黄牛。

黄牛和青年一同往前迈步,亦步亦趋。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当卷宗在灵台中翻转一遍的时候,青年和牛魔融合为一,不分彼此。

其皮肤如同被烈焰燃烧过,焦黑而扭曲,出现道道狰狞裂痕,面容可怖,双瞳全黑,回首看向卫渊的方向,咧嘴微笑,满嘴森森利齿。

卫渊徐徐吐出一口气,画面终于彻底消失,而似乎是因为刚刚画面的缘故,封印着羽衣木盒的黑红色气息缓缓扭曲涌动,卫渊伸出手,虚按在这封印之上,道:

“且散去吧,你那冤仇,我自当为你讨回来。”

黑红色气机升腾,化作一青年,跪伏虚空叩首,方才散去。

卫渊将木盒塞入怀中。

抬头看向那山,抬手驱鬼,伪装了自己生人气息,装作是来贺寿的鬼物,快速朝山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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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且给他一剑!

今夜山上,那诸群鬼喧嚣不止,早有大坛大坛的美酒被抬了上来,众鬼喧嚣碰杯,喝了半晌,已经皆有了三分醉意,或者抓住个断头鬼,和它划拳;或者寻了个饿死鬼,与它拼酒,山腰之上,早已乱糟糟一片。

卫渊借着驱鬼之术,招来一身的鬼气缠身。

面色如常,混入了这一森罗鬼域。

这处鬼王大婚的所在,虽然喧嚣,但喧嚣之音中却又极为诡异,笑声或者尖利,或者诡魅,忽前忽后,让人毛骨悚然。

寻常人接亲大婚,都是用的颜色很正的大红灯笼,但是现在这里却点着了一盏一盏青色的油灯,散发出幽幽的青白色光芒,其中油脂发白烟,引得生人反胃恶臭,却令群鬼狂欢如醉酒。

大盘大盘的血肉美食放在桌上,地上,任由群鬼去取,妖鬼露出那尖牙撕咬,时而大口灌酒,时而放声大笑,有身上沾满水渍的桥女拍打青石,似在如人唱曲,唱至性起,婉转低吟:

“夫君也,且听我一言,夫妇年纪同饿死,不如妾向菜人市,得钱三千资夫归,一脔可以行一里,两肢先断挂屠店,徐割股腴持作汤,不令命绝要鲜肉,片片看入饥人腹,寄语路人休掩鼻,活人哪如死人香?”

音调低吟诡异,词句森然,叫人背后发凉,众鬼群妖却是听得行起,纷纷叫好。

幽影婆娑。

鬼气森森,好一处幽冥盛景!

卫渊忍住拔剑把此地尽数荡平的冲动,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阴鬼游魂,一枯瘦鬼物见卫渊手中无酒,半醉笑着端起酒坛凑过来,打着酒隔儿道:

“咦?你不喝酒吃肉,且要去哪里?来吃来吃!”

卫渊只推脱道:“要留出肚子,吃待会儿的主菜。”

鬼物一怔,恍然笑道:“哈哈,原来你是等着山下面那几十个生人啊,好眼光,好胃口,不过这明日才是大婚,今天只是接亲,那些个生人主菜得要明日才能一尝味道啊,你怕是要饿一日功夫。”

卫渊眼底转冷,却只如常笑道:

“只消想到那些生人,如何还能吃得下其他?”

鬼物颇为认可地点头道:“确实如此。”

卫渊还要往上走,那鬼瞅了瞅他,突地道:

“这老兄,你上山难不成是要去看天女大人?”

卫渊面色不变,呵呵笑道:“这明日就是大婚,这不是想要凑上去看看,天女到底是和人间女人有什么不一样么?”

“不要看我,你难道就不好奇?”

那鬼听了先是点头,又连连摇头,道:“我且劝你还是死了这一条心,天女虽然香气诱人,可却不好凑过去啊,这些时日多少个兄弟想去闻一闻肉味儿,都给那清气打得魂飞魄散,你去了不也是这么个下场?”

“眼见着这时候,你可勿要去找死。”

这鬼物半醉之时,才劝了几句,就见到那‘鬼’已经走得远了。

索性也不在意,又灌了两口酒,拉着周围几个熟悉的鬼物,说着又有哪个小鬼贼心不死,想要去瞅瞅天女模样了,众鬼群妖便是哈哈大笑,彼此劝酒,猜着那不知死活的家伙何时灰飞烟灭,并不放在心上。

………………

卫渊很快摸到了地方。

是一座木质的阁楼,周围竟无看守,不过想想也能知道,阁楼附近永远弥散着一股清气,和鬼气对抗,就是有鬼胆大包天想要进去,也会被清气搅地烟消云散。

长此以往,鬼王对这地方的防备反倒不那么放在心上。

只是眼下所见,鬼气不断升腾翻涌,向前逼迫,反倒让清气不断内缩,已经维持不住最初的抗衡局势。

卫渊靠近之后,反手取出腰牌,隐隐低沉虎啸。

也不需言语,阁楼内天女已察觉到了他已经到来,笼罩着阁楼的清气出现一条道路,卫渊便闪身进去,进入同时,解除驱鬼,令那一道趋势的鬼气在这清气下溃散。

山下群鬼感知到了清气波动,然后就是一股鬼气散去。

皆是大笑。

“又有不知死活的家伙去了。”

“哈哈,不管他,这种蠢货这几日多的是,喝酒喝酒。”

………………

卫渊眼前的视野微亮了下,然后就恢复正常。

已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阁楼之中,屋子里应有尽有,素净雅致,一侧还有一个木箱子,里面放着红色嫁衣,显然未曾动过,而一身白衣的天女神色浅淡,坐于蒲团之上。

卫渊收回视线,将怀中木盒取出,放于天女身前,道:

“幸不辱命。”

即便天女一直表现得沉着冷静,此刻仍旧有稍松了口气的感觉,看到那木盒之上封印已经被除去,略微有了些讶然,冲着卫渊点了点头,道:“多谢。”

手掌轻抚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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