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妖博物馆 第500章

作者:阎ZK

雨水瓢泼落下,原本的行人也都纷纷躲避,小摊贩推着自己的摊位也匆匆地避雨回家,“这雨好生地大,怎么来的?”

“唉,苦也,快走快走。”

才不过一小会儿,这儿就没多少人了,雨水拍打在青石砖上,不片刻就只剩了清幽的一片,少女捕快抿了抿唇,站在那一棵系着红色绸缎的大树下安静等着。

雨水不停歇,也不知过去了多久,低着头看着青石板倒影天光云影的少女突然一怔,雨水骤然一停,头顶多出一把油纸伞,撑伞的人显而易见地英朗,少女心底一股气和委屈感觉一下腾起:

“登徒子,你!”

声音戛然而止。

她呆呆看着撑伞的大师兄,展昭撑着伞,轻声道:

“走,回了……”

大盗第二次失约。

……………………

“总觉得珏捕快心情不是很好。”

“不,不是不是很好,是很是不好。”

众多年轻捕快,看到那英武少女提剑走出来,连忙收敛了低声的交谈和话语,纷纷地退避开,他们都知道了那大盗的失约,总觉得整个府衙里面,都潜藏着一股巨大的暴风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鹿皮靴踏在地上声音有力清脆。

少女进了后堂,在桌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恰好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微微皱眉,想了想,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轻声走去听,里面是附近城池的官员,正在汇报灾情。

附近出了潮灾。

那官员脸上带着微笑汇报道:“全赖圣上得享天命,执政清明,故而自有神明庇佑,诸位大人上下效力,海内清平,故而,虽有天灾,但是属下兢兢业业,城中无有一人伤亡,实是天佑我大宋……”

“无一人伤亡?”

官员扶了抚须,道:“是。”

“还有一贼人欲趁着这天灾之际为祸作乱,已被拿下,当场杖毙。”

“正是那江南大盗盗渊。”

“呵……此人宵小,不足为惧,竟敢在本官治水之时胡作非为。”

“当时来不及禀报上官,故而情急之下,只得将其打杀。”

“只如杀一疯狗。”

“弃尸于街,任由虫蚁啄食罢了。”

“呵……不足以道,不足以道。”

少女捕快动作僵住。

展昭眸子微敛。

而那官员脸上还带着客气的笑容,解释自己如何如何兢兢业业,才克服了这一次的天灾,那贼人又是如何嚣张,自己义愤填膺,最终率领捕快们将其击杀的一幕娓娓道来。

可是他面对的,是包拯。

而这个时候,身侧带着的两名捕快似乎忍无可忍,其中一名捕头猛地一脚将那大腹便便的官员踹到在地,咬牙怒道:“这就是大人你说的请功么?!”

他翻过身来,跪倒在地,咬牙道:“包大人做主。”

“当时这狗官早已经第一个跑了,城破危亡,下官亲眼所见,是渊他救人的。”

“我娘,我孩子,还有好多人……都是他救了的。”

“下官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中年汉子把官帽解下来,重重一头叩首,语气哽咽道:

“……一剑拦江,力竭身亡。”

清脆的破碎声音响起。

后堂数人下意识回头,看到身穿红衣的少女呆呆站在那里,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展昭立时跨前一步,伸出手臂横栏,道:“珏师妹,你先出去。”

少女失魂落魄绕开师兄,摇摇晃晃走到那跪地捕头前面。

呢喃道:“他……死了?”

中年汉子咬牙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托着,有些艰难道:

“他说……”

“抱歉失约……”

白布里面是断裂成两半的簪子。

少女张了张口,回忆第一次见面时候那句话。

‘用你的脏钱吗?’

“这簪子,不脏的……”

少女恍惚了下,却觉得天地摇晃,然后眼前就是自己师兄和包大人紧张的脸,只是奇怪,他们为什么变得那么高,而后她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跌倒在地上了,奇怪啊,怎么下雨了……

咦,好大的雨……

少女面容呆滞,眼眶眼泪不受控制留下来。

伸出手下意识抓着展昭手臂,手指用力几乎要镶嵌到骨头里。

“他,他……”

展昭说不出话来。

低声的呜咽终于再也压抑不住,变成了哭泣的声音,是压抑着的低声的,向风一样的哭声。

……………………

“所以,师妹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驿站边,南侠展昭骑着战马,包拯是御史,并不会在一个地方呆太久,巡查百官之后,还要回京述职,而身穿红衣,仍旧金环高马尾的少女却留在江南。

“你不要做傻事啊。”

展昭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说出这句话。

“师兄你在说什么?!”

少女一双剑眉扬起,英气勃勃,“我可能是那种蠢货吗?!”

她看着江南十里烟雨的盛景,嗓音柔和下来:

“我只是,很喜欢江南而已……”

京城来的包大人和南侠展昭最终回去了京城,而红衣的少女骑着马儿,马蹄声滴滴答答,走在江南的烟雨小巷里面,再也没有回头。

…………

二十年后。

“这真的假的啊……”

“那位六扇门的名捕,居然还有这样的往事吗?”

几个眉眼英气的青年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完完全全没有想到,那名满江湖,震慑绿林群雄的名捕,居然还有这这样的往事,远远地看到那女子,早已并非少女模样,高马尾换成了更为庄重的模样,袖袍宽大,以一柄剑纵横江南。

只是和常人不同,她的发髻里面并排着两枚断簪。

讲述故事的,是整个临安府里一位富商的家主。

几个青年捕快道:

“我们这位上官,可是江南道第一名捕,打马走过苏州的寒山寺,也曾在金山下的镇江听雨入眠,天下不知道多少名士,侠客,豪商,甚至于还有那些勋贵想要求娶,最后却都铩羽而归,我们都说,她其实喜欢的是江南,才看不上那些人。”

讲故事的富商笑起来:“这可是错了。”

他往后倚靠了下,看着那骄傲如同江南燕子的名捕打马而过,马蹄声滴答滴答,想到了二十年前的荒唐年少岁月,轻声道:

“她只是在等人。”

“等人?”

“对啊,江南的名士,塞北的大侠,甚至于京城的勋贵,这些自然都是极好的,可是她等的却不是这些人。”

“那她在等谁?”

“等谁?”

“等江南那一个能追上风的人。”

“那他什么时候来?要不然……”几个江南少年对视一眼,摩拳擦掌,“我们去把那家伙绑了送到大人门前,嘿嘿,她肯定会嘉奖我们的。”

“把人绑了送去?”

富商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看着远处,佛钟不息,也带起了飞花和落叶,耳畔是红尘声,是风声,是读书声。

江南道有繁花,有才子,有佳人。

有佛钟阵阵,有清风杨柳。

也曾有天下第一等风流第一等狂妄的大盗。

富商失神许久,最后轻声道:“可惜她再也等不到了。”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

江南子弟江南老,红颜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白发。

等到那英武劲装变成了六扇门名捕的衣服,最后又退去戎装,化作了一声简单朴素的衣物时候,岁月也已经流逝了太久,在金山寺外的一座墓碑前,白发的女子倚靠着墓碑。

倒下一壶烈酒。

眉目里依稀还有当年的英朗,轻声道:

“多少年了,说起来,江南确实是很好,和当年一样好。”

“说起来啊,我其实已经不再想你了。”

“老翁在卖炭,小姑娘虽然换了一批,江南的花儿却还是一样的好看,那做汤饼的小哥儿成了婚,生了孩子,孩子有出息,他年前已去世了,倒也还有卖汤饼的。”

“滋味也很好,可有时觉得,也不如当年那吃得好。”

“江南的红尘味道还是很足,晚上的星星也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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