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条橙之梦
“下雪了。回去要不要找个地方打雪仗?”
耳边传来熟悉又温暖的声音。
“能不能积起来还是问题呢。”
她回答道,转过头便能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正在与自己并肩站立。
“……星洁,你难道就不觉得冷吗?”
林星洁下意识摇了摇头。
但她很快改变了主意,撒娇般伸出双手,放到他的口袋里。
“我帮你捂热。”
徐向阳微微一笑,握住了她的柔荑。两人的十指交缠,触及女孩的肌肤冰凉柔滑,像是上好的玉石。
而对于林星洁而言,只觉得男生手掌好大,掌心处的滚烫温度,好似能透过流动的血传遍全身。
“其实手冷倒还好说,”女孩自然而然地将肩膀依靠过来,嘀咕抱怨着生活中的琐事,“主要是脚冷。明明昨天晚上多盖了一条被子,脚边还放了热水袋,早上起来还是冷得不行。”
徐向阳眨了眨眼,开玩笑道:
“你要是不介意,等待会儿去教室里脱了鞋子,我同样可以帮你捂热……喏,就像这样,我用双手握着,很快就会热起来的。”
“变态啊你。”
长发姑娘的脸蛋又红透了。
不过,对于这件事本身,她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虽然不至于在教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但在晚上放学回去后,她和徐向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和看书的时候,总是两人共用一条厚厚的毯子,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徐向阳的家在巷子里,可谓“冬冷夏热”,只有依靠这种方式,取暖效率才最高:或是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或是他躺在她的大腿上;以及打闹时四足相抵,肢体交缠的“游戏”,早已经习惯成自然。
这时候,下课铃响了。
“下去逛逛?”
徐向阳发出邀请。
“嗯。”
林星洁轻轻颔首。
两人手牵着手,走下楼梯。
教学楼底下有一片栽种了树木和盆栽、还有喷泉和雕像的庭院,就在刚进入校门后的地方。
如今这里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是来赏雪的。来自各年级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散步,或是蹲在水池旁边捞冰,用沾了白沫的树枝打闹。
地面湿漉漉的,附近翠绿的松树顶端被涂抹上了一圈淡淡的白色轮廓,不算明显,但那的确是雪留下的痕迹。
徐向阳正和林星洁说说笑笑,手拉着手沿着水池边沿行走,他突然觉得后颈处一凉,下意识缩起了脖子,而身旁的长发姑娘跟着发出了一声惊呼。
有人往他们后衣领里灌雪,真是孩子气的恶作剧。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
他转头一看,发现班长大人正双手叉腰,一脸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们。
“别生气,不准生气,我这是名正言顺的报复!居然丢下我一个,两人在那边卿卿我我,我现在正妒火中烧呢。”
“是你的心眼太小了吧?”林星洁一本正经,“我本来打算叫你一起散步的,可你刚刚不是不在五班嘛,找不到人。”
“……真的?”
竺清月表情狐疑。
“真的。”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哈哈。”
“道歉?”林星洁冷哼一声,“道歉的话,得拿出诚意吧。”
“欸,那个……”
“过来。”林星洁毫不客气地命令道,“我牵手牵累了,帮我按摩。”
“手牵累算什么啦……好、好吧。”
竺清月虽然嘴上吐槽,但还是乖乖地靠近了。
就在这时——
一朵白色的雪花在她脸上绽放。猝不及防之下,班长大人差点仰面摔倒。
林星洁哈哈大笑。
“啊,用超能力是在作弊吧!”
竺清月不服气地大喊。
“我连手的动作都没看见,你肯定是偷偷用能力了!”
“那又如何!”林星洁不以为意,“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啊!”
在长发姑娘的小声惊呼中,庭院附近刮起一阵旋风,屋檐、地面和盆栽上积起的雪全都聚拢起来,雪团像机关枪那样朝着她打过来。
徐向阳无语地看着突然闹腾起来的两人。
不是,你们俩想用超能力玩打雪仗倒是无所谓,可这里还有别的学生,还有我呢?
万一被发现了咋办,不打算保密了吗——
……哦,对啦。
时代已经不同了。
徐向阳突然明白过来,与此同时,一阵恍惚涌上他的心头。
的确,她们已经不需要保密了。毕竟再过几年,说不定两人就要登上大众视野,迎接全国,乃至全世界人的注目。
即便是现在,林星洁和竺清月两个人,还有自己,都不能算是寻常意义上的高中生了。如此一想,目光所及之处看了整整两年半的风景,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和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校园环境,竟都让他产生了一种“自己与这个地方其实格格不入”的感觉……
……所以,她们已经做好决定了吗?
徐向阳抬起头,望着空旷无垠的苍穹中心,点点白雪似尘埃飘扬落下,点缀着阴沉的天幕。
他静默片刻,好像周围的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
直到两条胳膊肘分别传来不同的柔软和温度。
林星洁和竺清月一人一边,抱住了他的手。
“不用太在乎那些未来的事情,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在这里。”
就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似的,长发姑娘轻声说道。
“即使我们不再是‘我们’,和我们一样的大家还是迟早会离开学校,前往别的城市,或是走上社会。”短发姑娘笑呵呵地说道,“无论这个世界上有没有超能力,高中三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转瞬即逝的时光。正因为如此,才显得很宝贵啊。”
逝去的时光不可能再回来;但纵然是已经忘却的记忆,却仍有重新拾缀起的可能。
“再说,我们距离高考和毕业还有一学期呢,想要伤春悲秋感慨青春,还是等到那时候吧,我陪你一起哭。”
“……我才不会哭。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在毕业时哭的人吗?”
“嗯……有点像?”
“那你真是小看我了……看招!”“呀啊!”
很快,徐向阳丢开了那点多愁善感的心思,他专心收集起路边一点点稀薄的雪做成雪团,坏笑着砸到姑娘们的头发上。
……
那年冬天,教室飘起了雪。
十年难遇的江南的雪,皑皑笼罩着锦江市十五中的校园,持续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停息的意思;而从不知何时起,温温爱日已从被风吹开的阴云里,悄悄探出半个脸来。
尾声二 那年除夕,我们在烟花下漫步
九十年代末,锦江市旧城区某条狭长的弄堂里,扬起头来便能看见交错着将天空分割成块的黑色电线,下面是一排排晾晒起来的衣物;弄堂的路面是凹凸不平的青石路板铺成的,每次下雨都会积起水潭,不经意间踩上去的话,很容易污水四溅沾湿鞋袜。
住在这条小巷里的人,有的是抱着祖宅的破落户,有的是离开分配房的退休工人,有的是自外地搬来的一家子;家庭里往往有在附近小学和中学就读的孩子,以及在别的城市打工和念书的年轻人们,假期时都会回家。因此,小巷每天的清晨傍晚都很热闹。
出去做工的、买菜的和念书的,起来倒垃圾和倒水的,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与人们的呼喊,让这条狭窄的弄堂总是洋溢着热闹喧哗的生活气息。
徐向阳和他的姐姐自从一年前搬到这座城市以来,就一直生活在这里;而在深春的时候,又有一位少女入住他家。
今年是徐向阳自从出声以来的十七年人生中最让他印象深刻的一年,连带着小巷里的一草一木都鲜活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他已经能很自然地将那栋小小的房子称呼为“家”了;归根结底,家是人在的地方。
不过,就在这天早上,徐向阳听说了一条让他感到颇为震惊的消息:
“莲姐!莲姐!听说这条巷子要拆迁了?”
他在出门打水的时候听到邻居婆婆们的聊天,赶紧跑回来准备问个清楚。
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李青莲,一开始见到他的表情后跟着紧张到跳起来,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等到听清楚他的问题后,她又懒洋洋地倒了回去。
“哦,原来说这个。是啊,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吧……”
“你早知道?”徐向阳急了,“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找个地方搬家。”
姐姐大人拿报纸盖住了自己的脸庞,似有深意地说道:
“再说,就算没拆迁,我们迟早也得搬走。当初只有我和你的时候,我只考虑离学校和工作单位都近点……现在看来,这地方确实有点小了。”
徐向阳又去看一旁正坐在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电视的林星洁的脸,想瞧瞧她有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对方同样表现得都很冷静。
“你忘记了吗?清月早就说起过这件事。”
穿着睡衣的长发姑娘翘起二郎腿,晃悠着提拉着棉拖鞋连袜子都没穿上的小脚,一派无所谓的表情。
“啊?”
“就是暑假后我们一起去天台的那天啊。”
徐向阳皱眉冥思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回想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回事——
“——因为要拆迁改造啊。”当时的班长大人用手指在天上画了一个圆圈,朝他们说明自己的猜测,“从这几年一直以来推行的城区改造计划来看,老城区被推平重建是迟早的事情。政府肯定不会允许里市中心旁边有这样一块不大不小像是牛皮藓的地方,到处都是危房和违章改造,对治安影响也不好。说不定已经安排在计划上了,就等着日程到来。”
……毫无意外地被料中了,不愧是她。
“我记得你当时不还是反驳了。她说过的话,你倒是记得比我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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