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绕半山腰
此时的萧承,双眼微微一眯,似笑非笑地看向雨化田,道:
“这事儿,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公孙常这般反应,着实有些不寻常。而且公孙清、公孙滢两姐妹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地这么清楚。所以最有可能的,还是雨化田在背后指点。
听到萧承所言,雨化田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低头道:
“陛下英明,烛照万里。奴婢这点小心思,又如何瞒得过陛下?奴婢啊,也只是想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恕罪!”
太监,皇帝家奴。只有当今皇帝的信重,才是他们依之为生的东西。所以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部是围绕着萧承一个人讨好。
而如今萧承最头痛的,无非就是巡游花费不少。所以在雨化田看来,只要能想办法为萧承搞到钱的,就必然会得到信重!
果不其然,此时的萧承,丝毫没有因为雨化田的小心思、小算计而不高兴,只是语气淡淡地道:
“如此手段,虽非豪夺,但也算是巧取,影响不太好……以后注意,起来吧!”
所谓的“以后注意”,换句话说,也就是,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
雨化田闻言,心中顿时为之一喜,连忙对着萧承躬身行礼,道:
“陛下教诲,奴婢必然铭记在心,以后一定注意!”
站起身来的雨化田,此时顿了顿,又接着道:
“其实说起来,这位公孙常,也是个机灵人。奴婢只是让手下稍稍提点了几下,他便当即反应过来,即刻变卖家产。”
“除此之外,他还将自己的儿子公孙钰,以及一名墨家弟子一同带来。据他交代,那名墨家弟子名为孟沐,乃当日前来刺杀的墨家之人的大弟子,墨家机关兽便是他带着一些墨家弟子,协助建造的。这孟沐跟随前来,说是为了前来陛下面前受死,以此换陛下饶恕他一众师弟的罪过……”
萧承听着这话,微微点了点头。
姿态做得如此之足,再加上他与此事牵涉本就不多,若是从重惩处,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斟酌一番之后,萧承开口道:
“东厂此前便回禀过,这公孙钰未曾参与刺杀之事,顶多是听从自家老师之命前来。还有公孙清、滢姐妹,此前也出手助朕抵挡刺客,朕也没打算计较……”
“这样吧,这公孙常,朕就不见了。此事,也到此为止,不要追究了。”
这也不能说,是萧承见钱眼开。毕竟以萧承的脾气性格,就算公孙常没有送来这些钱,他也不会太过深究下去的。
“还有,钱也可以收下,但吃相不要太难看。让他去和沈万三接触一下,在沈氏商行之中参上他一股吧!”
沈万三创办的沈氏商行,其实就是云国的皇商。
如今在茶马商道沿途的诸国之中,沈氏商行都已经办起了好大的买卖。生意涉及贩马、香料、玉石、布帛、珊瑚海珠等诸多生意,每年都能够给萧承的宫中府库,带来几十万两的利润。
公孙常当初花了那么多钱,送公孙滢入宫干什么?还不就是想要谋个官面上的身份,让自己的生意不受太多限制嘛。
如今摇身一变,有了云国皇商的身份,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因祸得福啊!
雨化田连声应是,旋即思索了片刻,又问道:
“陛下,那个叫孟沐的墨家弟子,又该如何处置?说实话,作为慎秦的大弟子,奴婢觉得,这刺杀陛下之事,他未必不清楚……奴婢就怕此人,是假意投效,实则心怀鬼胎,想要伺机报仇啊。”
萧承闻言,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道:
“给他在工部之中,随便安排个小吏的身份,然后派到公输班那边,直接打下手就是了!”
开玩笑,当了云国的官,上了金手指的官职表,是人是鬼,忠心值属性一栏上面清晰可见,还怕什么心怀不轨?
雨化田闻言,再次俯身一礼,躬身道: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
第九十八章 云国使臣至
金陵城皇宫,谨身殿中,夏国一众朝堂重臣,此时齐聚于此。
一人手捧奏章,上前一步,躬身道:
“启奏陛下,海陵郡急报!去岁有盐丁张士诚,因不满朝廷制度,纠集蛊惑千余盐丁,造反叛乱。如今日渐做大,裹挟民众,已开始攻取城池。”
“海陵郡治下,紫琅、海阳、临江、蒲涛等四县之地,屡遭攻伐,地方官府如今仅能够控制城池。就连海陵郡治所泰州,也时常遭受叛军逆贼袭扰!”
虞昭凌听到朝臣的禀报,眉头也顿时紧紧皱起,一边让人取过奏折来,一边开口问道:
“朕记得去岁盐渎县奏报,叛乱盐丁不过千余人,为何这才短短半年一到,便能够席卷半郡之地,成了如此气候?”
当初张士诚只带千余人逃窜,这样的事情,按理说也就是划归于山间匪徒一类,本不该为虞昭凌所知晓的。
但海陵郡临近大海,比邻江南,有盐渔之利,民众多富庶,可谓膏腴之地。再加上如今的夏国,刚刚开始推行官营盐税制度,夏国朝堂上下,自然是无比的关注,就连当初张士诚的事情,也被递到了虞昭凌面前。
听着虞昭凌的询问,上禀的朝臣面露纠结之色,沉默了片刻之后,却是咬着牙道:
“陛下所有不知,叛乱之后,这些盐丁袭取了紫琅县武库,获得了数量众多的甲胄兵刃。只从地方上报的军报之中所知,这些叛军现在单论兵刃武器,甚至比海陵郡地方郡兵还要精良!”
听着这里,还不待虞昭凌开口,当即便有武臣出列,反驳道:
“不可能!紫琅县又非重兵屯守的大县,城中的武库,顶了天就百余人的皮甲、兵刃,连弓弩箭矢都没有,如何能够让叛军脱胎换骨?”
像紫琅县这种,并非是军事重镇,又不负责周边驻军供给的城池,武库之中无非就是些差役、县兵的装备,无论如何,也不该能让叛贼壮大到如此地步的!
被反驳了的朝臣,面露难色,张了张嘴,只是讷讷道:
“叛军攻陷紫琅县时,乃是匪首张士诚亲领十七人,手持扁担、镰刀、锄头这些东西潜入城中,杀了紫琅县令、县尉,趁着城中动乱,直接夺取了城池,手段颇为、颇为‘取巧’。”
“但在那之后,叛军便获得了足够的甲胄兵刃,甚至在匪首的带领之下,能够和前来围剿的地方郡兵正面激战获胜,让海陵郡郡兵都不敢出城野战……”
虞昭凌也是通晓战事之人,此时听到朝臣所言,顿时气急而笑,哼声道:
“荒唐!千余盐丁,未经军中操练,就算得了甲胄兵刃,竟然就能够打得过地方上的郡兵?”
地方郡兵,在正规边军面前,或许显得如同乌合之众一般。
可说到底,他们也是一支军队,是夏国二线的部队。将士们操练过战阵之法,修行过军中武学,甲胄纵然不全,但诸多兵刃弓弩还是齐备的。
一支此前完全没有经过训练,没杀过人见过血的盐丁,能够战而胜之,听起来着实有些可笑了!
回禀的这名朝臣,此前话中便隐有暗示之意。可虞昭凌此时,似乎还是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深意。
他不由叹息一声,深吸一口气,咬牙道:
“陛下,其实臣只是在告诉陛下您,这其中不对劲的事情很多……”
“匪首张士诚带人潜入紫琅县之中,恰好就能够,将本该分别在县衙、县兵营中的县令、县尉一同杀害。紫琅县之中明明没有太多的兵器甲胄,却足够武装起数千叛贼。还有前去围剿的地方郡兵,败得实在是太快了,其中必然……”
“好了,别说了!”
这名朝臣话还没有说完,便顿时被人所打断。
而此时突然出声打断之人,正是夏国两朝元老,如今负责主推盐税国营制度的当朝司徒,梅崇。
梅崇看了这名朝臣一眼,旋即扭头看向虞昭凌,拱手行礼道:
“此事牵涉太多,之后的事情,还请陛下交由臣去详查!”
虞昭凌眉头皱得更紧,环顾一眼殿中低头默然的一众朝臣,顿时发觉这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
看着梅崇,他沉吟了一会儿,方才反应了过来,开口道:
“和盐税,有关?”
梅崇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向虞昭凌,神色凝重无比,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将盐业划归国营,看上去如此轻飘飘的一道政令,却直接让一众盐商,失去了日进斗金的聚宝盆。这无论放到谁身上,显然不可能半点反应都没有!
海陵郡叛乱之中,那些诸多难以想通的问题,只要将心怀不满的盐商们放进去,便都有了解释。
助叛贼夺取紫琅县、帮助武装叛贼、甚至暗中通风报信,助其击败前去围剿的海陵郡郡兵。这些事情,对于身家豪富,手眼通天的盐商们来说,并不算太难的事情!
谨身殿之中,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但片刻之后,龙椅之上的虞昭凌,却是不知为何,突然朗笑了几声。
“好事啊!”
此言一出,顿时让殿中众臣微微一愣,带着一丝狐疑,看向龙椅之上的虞昭凌。
这些盐商,其实早已不是单纯的商人了。指不定此时谨身殿之中,就有与盐商们交往甚密之人,甚至可以肯定的是,殿中有的人,直接就是盐商们的大靠山、真正大东家!
一边是国朝新政,关乎赋税。一边是隐藏于暗中,势力强大的盐商利益集体。处置稍有不慎,对于如今外患严重的夏国朝廷来说,都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灭顶之灾……
这些的事情,如何能够算得上好事?
注意到朝臣们惊疑的神色,虞昭凌轻笑一声,道:
“朕最羡慕云皇的,就是他刚一登基,就靠抄家、收没佛门庙产,给云国国库送去了海量的金银,直接撑住了云国三年的财政支出。还有,此前西南刚刚传回的消息。这些时日,云皇巡游,每至一处,便大肆挥洒金银,收买民心。他能够如此大手大脚,可不就是全靠着当初的抄家手段嘛!”
说到这里,虞昭凌眼神微微一垂,脸带笑意,语气幽幽地道:
“如今国库空虚,这些盐商正好家底子厚,还把把柄送到了朕的手中,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就因为萧承的“成功”经验在前,登基还没多久的虞昭凌,便已经深刻领悟到了,什么才是“帝王致富经”……
虞昭凌这言一出,殿中众多朝臣,心里坦然的还好,但那些心中有点鬼的,便顿时后背发凉冒冷汗,强忍着才不让身边同僚看出来。
要知道,虞昭凌这位如今的夏国皇帝,当初刚被受封太子之时,那可就是直接掀起了一场朝堂大清洗,直接让扎根夏国朝堂百余年的党争,暂时清理一空。
除此之外,虞昭凌还曾经在军中打滚多年,深得夏国最精锐的一群边军将领信任,把握着兵权。手下的二品绣衣使钟子濯,如今也是借着稽查云国暗探的名义,在夏国之中大肆安插暗子,监控天下。
这样的一位皇帝,说抄家,那可是真抄家啊,都不带半点含糊的……
此前的梅崇,脑子都在纠结,要如何一边推行新政,一边安抚、平衡朝中的盐商利益群体。
但此时虞昭凌的话,却是让他豁然开朗。
费心费力地去安抚平衡,最后这些人还不见得甘心领情。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严查下去,将牵涉其中的人尽皆抄家。所获资产,充入国库之中,以供朝廷支用。
反正因为如今百家内卷严重,这天下之中,就是不缺的,就是愿意做官的士子了!
想到这里,梅崇眼神之中,当即亮起了一丝神采,对着虞昭凌俯身一礼,喝道:
“陛下英明!”
殿中朝臣,先是面面相觑,旋即那些机灵的,忙不迭俯身行礼,口中山呼道:
“陛下英明!”
那些心中有鬼的朝臣,此时也不敢表露出来,也只能捏着鼻子,一同俯身行礼。
商议完这些事情之后,殿中大部分百官行礼告退,只留下了如今夏国朝廷中央的十几名重臣,继续留在殿中,商议朝廷机密要事。
“北境战事如何了?”
“回陛下,前线军报,一切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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