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箓 第49章

作者:布谷聊

但他也不甚在意,只是冲两个道徒说:“有劳二位。”

对方两人都低头回礼,口中忙说:“不敢、不敢。白蛊前辈有何吩咐直说便是。”

在两人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从营中的其他人,特别是段远、高凝两人口中,打听了有关“白蛊”的消息,都知道“白蛊”是个狠人,因此面上颇是恭敬。

沈木安排完此事,便笑着说:“哈哈哈!白蛊道人初来营中,想必一路上也是劳累了,既然如此,道友还是先在房中好生歇息一下。”

“过不了多时,阴气上涨,正是黑山中妖鬼出没的时候,贫道还得去巡守值夜,便先离去了。”

许道化作虫身,作了一揖,回到:“今日有劳沈木道友。”

“客气客气。”

不多时,沈木便大踏步往山下走去,消失在许道的视线中。

而另外两个留下的道徒也都纷纷朝着许道拱手,离开石屋,在附近十几丈开外的地方打坐盘膝起来。

此地灵气远比山下充盈,两人若是好生修行一番,也还能稍微得点好处。

许道站在安排的石屋跟前,静思一会儿,随即便散布蚍蜉,将石屋上下内里全都检查一番,甚至连土层也翻动了一遍。

好在并未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他因此就直接走进了石屋中,令蛊虫护卫四方,开始吞吐灵气,好生修行起来。

今日许道与那夜叉门的妖虎道徒做过一场,虽是碾压般的胜利,但也消耗了不少法力,他须得尽快恢复一下法力,以免待会儿遇见事情后,出现法力不济的情况。

约莫小半时辰后,许道突地感觉四周凉意渐起,阴气变得浓郁,同时屋外的天色也黑暗起来。

这黑山里面,虽然没有日月交替,但也有明暗变化,近似于昼夜。

白日时天色昏暗,和外界阴天傍晚的情形差不多,而黑夜则是彻底的伸手不见五指,阴气大盛,同时也是妖鬼出没的好时机。

许道透过石屋的窗户口,直接在屋内眺望山下,顿时见到白骨观营地中升起簇簇惨白的鬼火,飘到山脚的围堵的石墙上,绵延成带状,护住了整个营地。

同时也屡屡有人在山下显露法力、气机,用以威慑四周的妖鬼。

话说,许道在刚入黑山时,运气不错,他是落在了黑山的外围,并且立刻就扎下了洞府,隐藏住自己。

因此他没有在黑山中遭受到太多妖鬼的袭击,即便是有,也都被他轻易的解决。

但并非所有人都如许道一般幸运、谨慎,许多人进入黑山后,最难熬的不是其他道徒的猎杀,而是黑山中妖物的袭击。

特别是对于没有炼就身外化身的道徒而言,他们保命的手段少,肉身血气蓬勃,在妖鬼眼中就是大餐,一个不小心,随时有可能惨死在妖鬼的口中,沦为其腹中之物。

这也是各大势力会聚拢门下弟子的缘故,不然别说搜刮灵物、寻找升仙果了,除开厉害的道徒之外,其他人等都只是送给妖鬼的血肉美食。

而眼下的白骨观营地,就是在威慑、抵御即将来袭的妖物。

许道随意看了几眼,便收回心神,继续吞吐自己的灵气。

此地虽然相比于他的洞府,更靠近黑山的深处,但最多算是中部,妖鬼的数目、种类虽然多,但有阵法在,白骨观的道徒也无须恐慌,他不用太过在意。

随着阴气更盛,白骨观营地之外屡有怪异的声音响起。不过并无大碍,可见护山的阵法还是颇有用处的。

约莫二三时辰,许道调息完毕,将体内的法力恢复大半。

他以阴神之姿盘坐在石屋中,突地睁开双目,手上一掐,顿时有百十来只蚍蜉从石屋外面爬进,飞到他的跟前,不断盘旋飞舞,做出动作。

此是许道进入白骨观营地时,随机散播出去的蚍蜉,用意是探索整个营地,防止有危险出现。

而现在这些蚍蜉返回,却并没有给许道带回多少消息。

因为白骨观的营地虽大,人手吃紧,可个个要紧地方,如丹院用来炼丹的大帐,内外都设有预警的阵法,能够防止他人窥视。

蚍蜉虽然微小,但终归还是活物,并非死物,同时也不擅长隐藏气机,因此便无法进入这些地方探索。

了解到情况,许道心中暗想:“看来想要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窥视一下营地中的情况,还是得要我自己出马。”

许道亲自出马,他可以动用敛息玉钩,遮蔽住气机,掩饰阴神的波动和蚍蜉的妖气,甚至能蒙蔽一些低阶的阵法。

想到这里,他心中又一动:

“正好一并去丹院中,打探打探尤冰的情况……也不知丹药炼制得如何?”

两年半没见,尤冰居然加入了丹院,瞧其模样,或许还学得了一手不错的炼丹技艺,这让许道略微诧异。

稍加准备,为了隐藏气息,许道只从四万蚍蜉群中挑选出二三十只蚍蜉,然后便由这些蚍蜉衔着敛息玉钩,如寻常蚂蚁一般朝外面爬去。

离开石屋时,许道记得周围还有两个道徒坐镇,他本来想直接绕开两人。

但心中忽动,转而暗暗的朝两人所在地摸索过去,准备顺路窥视一下对方的情况。

逡巡一番,看清石屋的情况,许道的心神忽地微紧。

因为附近原本应该有两个道徒坐镇,但他只看见了一人,另外一个并不在方圆几十丈之内。

这引起了许道的怀疑,毕竟两人是被沈木派过来的,而且在到达白骨观营地之后,沈木道徒对他的态度太过于友善了。

如果是其他人倒还罢,对方可能只会以为沈木有礼。

但许道不同,他和对方发生过龌龊,实在是担心对方的人品,唯恐有诈。

“得弄清楚。”许道心中暗想。

于是他竭力收敛着气息,大着胆子靠近到剩下的那个道徒身侧。

蚍蜉爬在地上,连窸窣的声音都没有发出。

留守的道徒是两人中的男道徒,对方兀自盘坐在一块青石上,双目微阖,像是修炼。

但许道靠近后发现,对方身上并没有灵气的波动,显然只是在闭目养神,或是在装模作样。

这令许道更加疑心。

暂时不知另外一个女道徒的去向,许道按捺着心思,令蚍蜉趴在此人身侧,耐心的等候起来。

小半时辰过去,林中光线稀少,阴气更盛。

突地,四周响起脚步声,立刻引起了许道的注意。

盘坐在一块石头上的男道徒也抬起眼帘,往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那里走出一道身影,正是之前那个女道徒。

对方直接来到男道徒的身侧,压低声音说:“对方可有动静?”

男道徒听见,当即摇头,并说:“那人一直待在石屋里面,偶有蛊虫进入其中,但并没有蛊虫飞出,颇是安分。”

他似乎在宽慰女道徒,说:“不用太过谨慎,就算他发现四周少了一人,也猜不出个什么东西,只会以为你暂时离开。”

听两人的对话内容,明显是在议论许道。

许道晃了晃蚍蜉的两根触角,立刻将周身气机压得更死,二三十只蚍蜉和敛息玉钩宛如融为一体,毫无气息波动,石块一般。

女道徒松了口气,她手上法诀一掐,施展出了一招隔音法术,将周身一丈笼罩住,能有效的防止他人窥视。

但两人不知的是,许道此时就藏匿在石块之下,恰好被包裹进法术里面。

女道徒开口:“不到一个时辰,护山的阵法就会乱掉,到时候会有妖鬼来袭,你我须得小心一些。”

男道徒话声微凝,说:“不是说只制造混乱,放入几只妖鬼么,为何还要牵动阵法?”

女道徒听见,反过来宽慰男道徒,说:“阵法罢了,得手之后沈师兄他们自然会安排好。如果阵法不乱,却有妖鬼进入营地,未免太过意外一些。”

听到这里,许道心中古怪,顿时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那男道徒细思一会儿,咬牙说:“罢了。事已至此,待会儿阵法一乱,妖物定会横行营中,你我切务小心!”

“知道!”女道徒回答,她又压低声音道:“等会儿混乱一起,你我就带着那白蛊道人,往灵窖那里跑去。”

“此是何意?”

“不知。可能是想除掉此人,栽赃陷害,也可能是想拉拢此人……这白蛊道人来的真是巧妙。”

男道徒话声有些犹豫:“对方可是炼气中期的道徒,而且肉身还不在,也不知沈木师兄他们究竟准备如何安排……”

女道徒毫不在意的说:“在意这个作甚,像你刚才所说的,到时候阵法一乱,妖鬼横行,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你我担心自己便是。可不要好处还没有得到,性命就先丢了。”

二人又窸窸窣窣谈论了许久,让藏在一旁的许道听了个明白。

原来在白骨观的好手离去后,营地中人手匮乏,修为高深的只剩下三个中期道徒。

这三人负责维持秩序,看管阵法,以团结剩下的数十道徒,保存白骨观的人马。

但是这样一来,几人不入黑山深处,也就没有了发大财的机会。

于是沈木三人私下拉拢着道徒,准备制造妖鬼袭击的事件,混乱营地,然后侵吞营中的积攒下的丹药、符钱、灵物。

须知偌大一营地,早在建立之初就开始积攒符钱、符咒、丹药……十来天下来,为数众多。

现在虽然大部分已经被墨纹等头头带走,但遗留下的部分也是一笔巨款。

这要是落到沈木几人头上,足够他们今后二三十年,甚至是百年之用。

听得男女道徒议论,许道心中暗想:“或许沈木这厮之所以愿意留守营中,打定的主意便是此事。”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

与其进入黑山深处打生打死,还不如就留在营地内,直接中饱私囊,侵吞道资,既方便轻松,也没有多大的风险。

甚至他们胆子再大一些,完全可以毁掉整个营地,将所有的财物瓜分干净。

唯一让许道疑惑的是:“莫非离开黑山时,观中道士不会对众人进行搜身?”

不过这一点不用他在意,他需要在意的是,沈木几人究竟准备如何对待他。

细细一思,许道心中冷笑着,杀意出现。

沈木这厮为了能够得到好处,都敢引妖物袭营,绝不会慷慨到用财物来拉拢许道。

多半是担心把许道挡在营外,等计划开始,许道会成为变数,甚至是趁机杀入营,抢夺他们的好处。

与其这样,他们还不如先迎许道入营,以礼相待,麻痹许道。

然后等许道放松下来,再坑杀,栽赃陷害给他。

如此一来,沈木几人既可以将突如其来的风险消弭掉,又多了一个背锅的人选,可以把阵法失效的原因怪罪在舍诏头上。

许道在心中暗想:“原以为沈木这厮只是内残外忍,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心思。”

不过这厮却是挑错了暗害的人选。

许道静静听着男女道徒的对话,等到对方议论完毕,撤掉了法术,两人先后打坐时,他便控制蚍蜉从青石底下钻出,往石屋爬回去。

一回到石屋,许道将阴神现出,他踱步思索了一下,心思顿定。

许道即刻盘坐下,也开始吐纳养气。既然待会儿有事情要发生,他自然得将状态调整到最好,以应对变故。

吐纳中,许道又睁开了眼睛。

他从屋外摄入一片枯叶,用真气在上面刺出一列小字,随即就扔在地上,由一队蚍蜉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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