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717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这些有形资产之外,荷兰人还留下了诸多的无形资产。

比如荷兰在南洋让华人做中间人的政策,使得大顺接管南洋就非常的顺畅,所有的贸易网络都可以接管后直接掌控。

荷兰在南洋的一个个点,是靠华人做线,与各个村庄、贵族领地连接起来的。

虽然未必沿用荷兰的办法,但这个基础确实打下了。

而且若换算成有形的钱,绝对不少。

最最重要的,还是荷兰人对南洋持续百年的改造,使得南洋的旧经济趋于解体、完全朝着适合资本需求的经济基础转变着。

比如那些小农经济完全被摧毁、只能依靠对外出售香料换钱买食物衣服的地区。

要不大顺占了,自己还没解决小农经济呢,又得多少年能摧毁当地的小农经济?

种种这些,都使得公司在南洋不需要投入巨额的基础建设。

主要的花费,还是在沿途的海军基地、印度那边抢到的荷兰城堡、开普的中转补给、阿姆斯特丹的港口建设等。

而每年真正消耗在“买货”上的资金,其实并不多。一千多万两就够了,至少现在也就这么大的贸易额。

之所以要募集这么多的资本,主要还是均摊一下建设成本、充实准备金要在南洋地区搞货币改革、以及抓紧时间造舰。

这个完善的规划,上面一笔笔的花销都写的清清楚楚,数额虽大,可这些商人反倒是觉得相当心安。

花钱他们也不是很舍得,若能说清楚到底花在哪、花在什么地方,他们就可以高兴的不得了。

里面唯一一些没说清楚的,就是每年的一批“特别资金”。

这些特别资金,上面说具体做什么用,不能公开。日后可以在董事会公开,或者五年后公布。

而监管者是可以无需董事会讨论,直接动用这笔特别资金的。

商人们对此虽有诸多猜测,可反正都是要接受的,一想这里面多半又是一些对外阴谋使诈的费用,既是特别资金,那就不要问的好。

一众人看完之后,刘钰问道:“可有什么异议?疑惑?哪里说不明白的地方?”

几个商人都道:“国公这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不但写明白了要多少钱的预算,后面还有详细的解释。”

“比如在这里准备一支巡航舰队一项,上面也说清楚了,为什么要准备、如果不准备会怎么样……既说的如此明白,我们这钱花的也明白,当然也就没什么疑问异议了。”

“只是,季风季节马上就要来了,这英国人、瑞典人、葡萄牙人、丹麦人,早就开始买货了。咱们这边却还没有准备……”

“国公抬举我们,讲的如此清楚。那现在我等觉得,还是尽快募股,赶紧准备收货吧。”

刘钰笑道:“我正要说这个。”

“之前的事,能不能成,这还两说。我这些年积累下的信誉,可也不敢这么就扔了。”

“是以赌了全部身家,又有些‘特别之处’的金银,已是囤积了足够今年发货的香料和秋茶。”

“远航船那边,一部分是提前预定的还未付尾款、一部分是出面协调对日贸易公司的、一部分是瑞典贸易的,船也没什么问题。”

“所剩下的,便是国内的一些货了。你们不少都是做对日贸易的,渠道通用,这都好说。”

“今年即便国内的货差一些,明年补上就是。”

这里面当然不只是刘钰自己的身家,还包括下南洋的战利品。荷兰人从本土带来的准备收购香料的金银、之前囤积荷兰人已经付款的香料、俘获的荷兰武装商船等等。

皇帝的内帑也出了不少,加上皇帝以一批官窑瓷器、锡兰的肉桂等入股。

不算国内要买的货物,也足够今年发货了。

他笑着这么一说,在这些商人看来,便真有了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意思。

又想着事情成不成还在未知之数,国公既能屯的起货,却又不独占其利,当真令人佩服。

实则刘钰想的,一个是他这些年积累下的信誉,万一事情没成,提前募股全砸了,自己的信誉就完犊子了。这信誉可比这大几百万两银子值钱的多。

二则就还是他和皇帝说的那个问题:南洋的事,不是只卖香料这么简单。需要足够多的的投资,只靠皇帝的内帑,是出不起的。后续建设、增造军舰、港口拓展、征伐小国,这些钱要是商人入股均摊,朝廷就能加大对南洋的控制。

之前他说对日贸易分润众人,是千金市骨。

这一次谈笑间解决了水手、航船、贸易许可、货物准备等等问题,却又分利众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程度的千金市骨呢?

刘钰又道:“账目都写的清清楚楚,募股之后,结算就是。但你们都是商人,也知生息之理。”

“我的那笔钱,就不要利息了,只要本金就是。”

“非我真的高风亮节,而是承诺了你们年息,若是不足我自补上。我要按你们的放贷的利息要息,到头来还得再补给你们,纯粹脱裤子放屁了。既如此,不若落个高风亮节的名声。”

“但还有一笔钱,这利息便不可不给。那就不是我的钱,当然也不是我借的。”

他没说这笔钱到底是谁出的,商人们却都听的明白,心想这不是更稳了?

比国公还大的,还能是谁?既有这样的入股,这买卖可就真的稳了。

“国公高风亮节。我们敬佩。至于那一笔钱,我们自是要付利息的,而且我们也愿马上就付。到时候扣除便是。”

一人说话,百人附和,都道这笔钱的利息,肯定给、募股之后就该给。

这些事既说完了,便只剩下募股一事了。

话说的越清楚,众人心里也就越踏实。至于这些人募股之外,还要预留出一些给普通百姓或者低级散户,那些人就根本不用和他们说清楚这些细节,至少暂时不用。

有钱入股的,要么是放贷之外还余出来钱的;要么就是想着放贷不容易,入股更简单的。

总归,说是普通百姓,相较于真正的普通百姓而言,倒也不普通。

待刘钰说完募股的数额后,在场众人唯独感觉就是这份额,实在不太多。也不知能落在自己头上多少?

其时氛围,与摊派形势大为不同。反倒是内部的人都想多认购一些,奈何额度着实不多。

本就只需要3500万两左右的股本,这里面还要预留一批给皇帝和京城里的,分出去一些给荷兰人以免吃独食,再弄出一些由散户抢购,真正能在这里分的份额,也就剩下了千多万两。

听上去好像挺多,简直是大顺一年的财政总收入。但于这里,不甚太值得一提。

而且这还是刘钰故意均摊利润、提高股本用于前期投入的缘故。要不然,这个数额还得砍半。毕竟大量花钱的基建,荷兰人留下了极多。

这里面如果完全按照商业规矩走,这些商人其实分的更少。

真要算起来,大顺海军打下的南洋,荷兰的仓库、港口、种植园、工厂、维修厂、印度港口、印度那边的荷兰转交的专营权等等,是否算过“国有资产”?

真要按照商业规矩,这些要不要折算成股本?

按照商业规矩,是要折算的。

但真要是折算了,那年回报率可就真没法看了。

至少,在大顺这边,是没法看了,可能跑到阿姆斯特丹还会有商人觉得回报率不错去投资,在大顺是绝对别想募到一分钱。

刘钰这大手一挥,有形的、无形的、南洋加印度加锡兰,荷兰人积攒了一百年、至少价值5000万两的“国有资产”,就这么流失了。

成了西洋贸易公司的资产了。

这边总共募股3500万两,众人觉得不够分,恨不得抢破头;那边治理淮河,需要3000万两,愁的皇帝浑身难受。刘钰看着众人踊跃的劲头,想到这样的对比,心道这可真有些意思。

但只要这几年干得好,将来真的对英开战,需要大量造舰的时候,大顺也算是有资格发行“国债”了——不承诺具体股息,靠增发贸易公司股份,大不了到时候学一学约翰·劳,吹一波战后的年息利润率。

赢了,风气为之一变,投资狂潮便要到来。

只要控制得当,借着投资狂热吹一波澳洲的金矿,就能造就一场大移民机会,以金矿为诱饵促进当地农业人口移民和资本雇人移民,将来整个南洋加澳洲都是基本盘。

输了,法国已经给出了经验:五十年不敢投资,重农主义思潮崛起。法国人惊奇地发现泡沫之后,只有土地才是最保值的,买啥都不如买土地啊。

关键……土地才是最保值的这个道理,他么的大顺这边的人早就知道,而且一直这么认为。刘钰在松江府折腾这么久,为的就是扭转这个风气,大顺的商人根本不用“惊奇”地发现就知道土地才是最保值的。

真要是输了,到时候可就不是五十年不敢投资工商萎靡了,而是好容易打下的基础、扭转的一丢丢风气,一扫而空,资本吓得全都流向囤地了……那可就只剩下一条能走得通的路了。

第565章 “不正当”竞争(一)

松江府这边,内部消息已经传达完毕,外面没资格知道内幕消息还盼着入股的人焦急等待的同时。

一场所谓的“不正当竞争”的“卑鄙”的贸易战手段,也悄悄在广东打响。

一切,都为了贸易的利润。

广东、广州。

广东节度使正在看着皇帝批复的他的奏疏,脸色极为难看。

节度使的奏疏未必一定要有事,即便没事,隔个一个月两个月的,也最好奏一封。

这封奏疏就没什么事。

但皇帝在后面的朱批,言辞却极为严厉,看的广东节度使冷汗涔涔。

“前朝万历四十二年,刑科给事中郭尚斌就上疏陈奏,言夷人在澳门,拐掠城市男妇人口为奴……本朝三令五申,士绅尚不得蓄奴,况于夷人?”

“然兴国公下南洋,于邦加、槟榔等地,多见中国奴工。问其和所来,皆曰自澳门来……”

“更有甚者,英圭黎国使者向兴国公举报,言其大洋之外的一处名为圣赫勒拿的岛上,竟也有澳门贩运的奴隶,种菜垦殖,以供船中转补给之用。至于果阿、孟加拉等地,更早在二百年前便多有国人为奴……”

“又,自泰兴元年,朕便谕令,各国商船不得携带鸦片、底野迦等物入境。”

“然有人报之于朕,言天朝鸦片之四三,皆从澳门来……”

如果只从这几行字,似乎也看不出皇帝有多愤怒。

而且后面皇帝还很“温柔”地宽慰了一番,说你是一省的节度使,平日里要关注的事情很多,澳门这等小地方的事,你可能一时间没有注意到,朕也能理解云云。

可即便皇帝后面如此“温柔”宽慰,广东节度使还是吓得四肢发冷。

有些事,若是不细究,谁也不会在乎。

一旦细究,就有千钧重。

关键就在于“细究”,这是一种态度。

说你有事,你就有事,而且叫你无话可说。

就如皇帝朱批的这番话,说严重,似乎其实也不是太严重。

拐卖点人口而已,很多地方上都是心知肚明的事。

尤其是将人头税取消归入土地税后,这人口和征税无关了,地方官恨不得这些“多余”人口都滚蛋呢,留下还可能造反。

下南洋之前,往爪哇的种植园、甘蔗园、香料丘输送奴工的船,有的是;而往邦加等地输送挖锡矿的奴工的船,也一大堆。

要说朝廷不知道,恐也未必。但之前,朝廷可是根本没怎么管过的。

这一次管,皇帝没走六政府,直接在奏疏上批示,把广东节度使训斥一番。

这如何能让广东节度使不担惊受怕?

正惊慌间,就听有人报道:“大人,伶仃洋舰队的提督,九龙城海军要塞守备,广州防御使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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