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626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这边荷兰的百姓混的已经开始学罗宾汉,打家劫舍,做剪径行当了,大量的百姓开始每天吃土豆,连面包都吃不上了。

完后这群庄园主们,告诉正在“为祖国而流血”的荷兰百姓,说奥地利、法国、尼德兰、神罗,都是我的祖国,我在哪都一样。今儿和法国公爵打牌、明儿与奥地利小姐约会,你们打出脑浆子,也不妨碍我是世界公民。

这就属于是有点作死了。

平日里和平的时候,其实也就还好。

现在都打成这样了,一群群的百姓被拉着上了战场,排队枪毙。被铅弹打碎、被炮弹砸烂,用刺刀互相戳。

高呼为祖国而战。

然后这些贵族们,依旧在各个交战国之间来回溜达,在上层依旧是一派歌舞升平、亲戚走动的场景。

老百姓其实也没那么大的气性,一般情况下还能吃饱饭的时候,最多也就抱怨几句。

甚至有人会站出来说,人家祖上为勃艮第流血的时候,你们的祖上在干嘛呢?现在嫉妒什么呢?

但荷兰的粮价,一日三涨。

荷兰的城市化率又高,这几年各种工厂又全面倒闭,战争互相劫船使得荷兰的商船业也不好干,开战又要征兵缴税,这种情况下粮价上涨,百姓的怨气就像是崇祯十三年阿姆斯特丹的郁金香价格一样,节节攀升。

荷兰的市民阶层,希望降低粮价、希望控制投机商。

威廉四世上台这几年,做到了吗?

实事求是地讲,粮价上涨,确确实实也和战争爆发有关系,要不是战争爆发,也不能涨成这个样子。

但是,谁让威廉四世当初觉得机会大好,刘钰挖了坑,他就美滋滋、兴冲冲地自己跳进去了呢?

战争全面开打、荷兰卷入,是威廉四世上台后的事。

这一点,威廉四世还是没做到。而且就是他上台之后,粮价开始攀升的。

还有,便是荷兰的包税制度了。

这个不必多说。

除了包税人,没有人不反对包税制度。

法国闹革命的时候,对包税人那真是恨之入骨。说百姓是暴民,也可以,处死了拉瓦锡嘛。但百姓为啥会对包税人这么记恨?

包税制度,有腐败吗?

包税制度,是没有贪污腐败的,这一点是非常明确的。

在大顺,比如说朝廷规定一亩地征收多少银子,多收了,这叫摊派、腐败、贪污。

但是在荷兰,交了钱,包了税,收多少都行,这就不要腐败贪污。

合法的、合理的。

你有本事,你也包税啊。你没本事,嫉妒什么呢?

除了包税之外,还有一小撮人,也就是启蒙运动的影响者。

他们的不满和诉求,这就更不用提了,对威廉四世毫无尊重、对摄政寡头也是嗤之以鼻。

只不过,这一小撮人此时还成不得气候,暂时可以不必考虑。

但是,他们虽然不是战斗、暴动、叛乱的主力,却与大顺这边的煽动者天然契合。

启蒙派的诉求,就更离谱了。

自由贸易、取消东西印度公司垄断专营权、废除执政官制度、创建新的法律、东西印度公司的土地收归国有、增加遗产税、增加资产税……种种这些,哪一条拿出来,都是致命的。

这么算下来,威廉四世上台之后,人民的不满、诉求,一件都没解决,一件都没达成。

荷兰百姓并不是在自主地配合大顺和法国。

而是刘钰算准了荷兰百姓的心态,将奥兰治家族,作为希望。

既没有考虑奥兰治家族上台之后,能不能真的解决这些问题?也没有考虑,奥兰治家族,到底代表哪个阶层的利益?

啥都没考虑,就觉得摄政寡头们,简直烂透了,于是全都眼巴巴地盼着救世主。

可现在,“救世主”的所作所为,终于在丰特努瓦战役和大顺下南洋两件事的刺激下,彻底让民众丧失了最后一点希望。

当不再有希望,暴动、叛乱,也就不可避免。

第463章 扩大影响力

威廉四世对这些“暴民”破口大骂,完全没有了一个贵族该有的优雅。

本廷克伯爵无言以对,他早就知道包税制肯定会出事。包税商压榨的有点狠,可是荷兰也没有能力不搞包税制。

连七省的统一、中央集权都做不到,谈什么让税务部门深入到每一处乡村城市?

而且包税人都是荷兰各个城市的寡头们,至少也和他们关系密切,很多都是合股包税的。这些人,奥兰治派根本动不了。

奥兰治派也不想动,不敢动,只能对他们进行妥协。妥协的结果,就是人民的怨气,全都发在了奥兰治派的身上。

奥兰治派曾经代表着荷兰人民的诸多期盼。

摄政寡头们贪腐、包税、压榨、垄断,这都正常。人们恨坏人,但不会对坏人失望。

失望,有时候比恨更严重。

奥兰治派曾经被荷兰民众想象成好人。坏人做坏事,正常;可好人也纵容坏事,那就难以忍受了。

虽然,奥兰治派是“好人”这个概念,是荷兰民众一厢情愿幻想出来的。

威廉四世也觉得挺委屈的。

自己上台之前,什么都没承诺过。

既没有承诺要废除包税制、也没有承诺要取消垄断、更没有承诺要给行会更大的权利。

自己什么都没承诺过,是民众把自己推上台的,现在为什么却要因为自己根本没承诺过的事而反对自己呢?

实际上,他这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得亏现在启蒙运动还处在酝酿阶段,这要是93年雷霆风暴影响之后,就这个情况,民众恐怕就不是单单要废除包税制这么“温和”了,多半阿姆斯特丹街头为了商业贸易活动而修建的全欧洲最早的路灯,便要有另一种不同的用处了。

威廉四世现在除了不要贵族的优雅,对暴民坡口大骂之外,别无手段。

粮价,他稳定不了;包税,他废除不能;战争,他不能指挥这点荷兰军队打赢法国……至于本廷克伯爵当年给他规划的“集权”,现在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刚刚被本廷克伯爵的“割让奥地利的土地让普鲁士退出战争、集结英、荷、奥三国全力反击法国”这个建议催生出一点斗志的威廉四世,再度颓然。

就算是能够达成协定,荷兰恐怕也无力继续参与战争了。国内的局势让荷兰彻底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能力。

威廉四世用求助地眼神看了眼本廷克伯爵,希望从他最仪仗的顾问这里,得到一些建议。

可对于此事,本廷克伯爵也是无能为力。

他对荷兰进行中央集权、采取大明那种内阁秘书顾问制的设想,全部的前提都是源于战争的胜利。

奥兰治家族,再一次在荷兰岌岌可危的时候站出来,带领荷兰赶走了法国人。然后,凭借战争带来的巨大威望,完成集权、税制改革、对议会派和摄政寡头们的压制。

可是,第一步都走不下去了,剩下的还能怎么办?

一开始的设想是美好的。可谁也没想到会发展到这种地步,连远在数万里之外的中国人,都捅了荷兰一刀。

如今上层金融市场混乱,打不下去了。

中层许多人面临破产,也打不下去了。

下层希望改变包税制、想要更便宜的谷物面包,一样打不下去了。

“执政官殿下,恐怕,我们只能退出战争了。”

想了半天,本廷克伯爵给出的建议,就是这个。

看起来好像很简单,可实际上这里面很复杂。这是连威廉四世都明白的道理。

如果荷兰此时退出战争,意味着荷兰单方面违背了1676年和1703年两次签订的《英荷共同防御条约》,意味着荷兰对英国的“背叛”,也意味着英荷同盟的瓦解。

以国际法来说。

如果法国人真的支持小王位僭越者登陆苏格兰,英国将坎伯兰公爵在尼德兰的精锐部队调走,英国在道德上背叛了荷兰,但是在法律上没有背叛荷兰。

法国攻入荷兰了吗?暂时没有。那么坎伯兰公爵的军队撤走,有什么问题呢?你说迟早的事,但迟早的事,此时并未发生。

的确,此时英国本土也没有受到威胁。理论上荷兰此时退出战争,也不算违背了《英荷共同防御条约》——英荷共同防御条约里,不包括汉诺威,签约的时候,汉诺威人还没有跑到英国当国王。

但是,现在真的停战,主动权也不在荷兰手里。法国人是否接受荷兰的停战,还两说呢。

即便法国接受停战,肯定要加上诸多条款的。就算不割让荷兰的土地,最起码《英荷共同防御条约》得作废吧?

或者说,法国立刻让小王位僭越者登陆苏格兰,荷兰出不出兵?

出兵,之前停战求和有什么意义?那不是又打起来了?停战求和,是为了法国不要攻入荷兰,结果这边刚停战求和,反手就派兵去支援英国,法国人难道甘当冤大头?

难不成真的能听荷兰人的解释:我们这只是遵守条约,我们不是要与法国为敌。于是法国人就不打荷兰了?

不出兵,法国即便不强制要求荷兰单方面废止英荷同盟,这个废止了又有什么区别?

最最关键的一点,英荷关系的枢纽,就是奥兰治家族。之前既当过英国国王、如今的威廉四世还是英王女婿。

恐怕,就算停战,法国也一定会要求威廉四世下台。

让适当亲法、而且和英国存在诸多矛盾的摄政寡头们上台。

奥兰治派很多的贵族,他们的利益也多来自于庄园、农场、土地。他们和英国之间的矛盾没那么大。

摄政寡头们很多海商,他们的利益来自商业和贸易,走私。他们和英国的矛盾可是不小,相反和法国的矛盾不是很大。

否则,只怕法国根本不可能接受停战。

看到威廉四世对这个建议并不满意,本廷克伯爵反问道:“执政官殿下,您认为,现在的荷兰民众,还能如1672年那般,爆发出惊人的爱国热情,自觉地挖开防护堤,奋战到底吗?”

威廉四世愕然无语,许久摇摇头。

“这一届的荷兰民众,不行。”

给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实际上也就是认同了本廷克伯爵的看法。现在的荷兰民众,恐怕绝对没有当初当森林乞丐、海上乞丐、以及几十年前自毁河堤的爱国热情了。

但威廉四世也根本不打算按照本廷克伯爵的建议去做,他知道那样求和的话,法国一定会追加诸多的条件。

“既然现在什么都做不了,那么就不如什么都不做。我想,我们的英国盟友,会处理好这一切的。如果英国这边都不能打开局面,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现在,我们还是安静地等一等吧。或许,会有转机的。”

听到这样的回答,本廷克伯爵也只能叹了口气,什么都没法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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