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顺1730 第624章

作者:望舒慕羲和

“中国人攻打了东南亚,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并不需要在这里继续煽动情绪。”

“您应该考虑,中国人是出于帮助他们法国盟友的目的?还是那位侯爵大人,对您的个人报复行为?”

威廉四世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回,反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管是出于他个人对我的报复,还是为了帮助他们的法国盟友,他的目的都达到了。”

“荷兰的人民是最愚昧的。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找替罪羊。”

“当年吊死德·维特;当年判处战败的海军司令有罪……他们不需要真相,只需要把情绪宣泄出来。”

威廉四世长长地感叹了一声,唉声道:“执政官的位置,是诱惑,也是危险。当初普鲁士人退出了战争,看起来一切都有利于我们,我们当然要宣战。可是,腓特烈背信弃义,再度不宣而战,这是我们没想到的;法国人在萨克森人的带领下,战斗的如此英勇,也是我们没想到的;中国人无耻至极、不宣而战,忽然攻打了东南亚,还是我们没想到的。”

“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如果,普鲁士在当初停战后就不再开战、如果法国人没有获得这场胜利、如果中国人没有突袭东南亚……而我当初却不对法宣战、不大力支持奥地利,最终英国获胜,追究我们的责任,甚至对我们开战,到时候,摄政寡头就不会煽动民众追究我的责任了吗?”

苦闷地嘲讽着荷兰的民众,最终他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弱国,无外交主动权。一切,只能靠选择站队。只不过,看起来我们选错了而已。我有什么错呢?”

“非我之罪,摄政寡头误我,误尼德兰!”

本廷克伯爵心想,都这时候了,你发这些感慨有什么用呢?

“执政官殿下,现在民众的情绪很容易被引爆的一个点,就是斯图亚特王朝的小王位僭越者。”

“如果他真的登陆苏格兰,英国肯定会把坎伯兰公爵在尼德兰的军队运走的。”

“而这样的话,民众的愤怒就真的难以制止了!”

“我们和英国人联手,结果法国都打到荷兰家门口了,英国人却把尼德兰的驻军拉走去保卫他们自己,丝毫不顾及法国可以随时攻入阿姆斯特丹的威胁。”

“一旦这件事发生,民众的愤怒就会不可遏制。”

“您……您应该通过长公主殿下,将这件事解决掉。无论如何,坎伯兰公爵的军队,不能从尼德兰撤走。”

本廷克说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现在,民众的情绪虽然处在爆发的边缘,但是,暂时还是可控的。

大顺下南洋的事,影响最大的,是阿姆斯特丹。

而阿姆斯特丹,本来就是反执政官派的大本营,那里乱成什么样,暂时不会影响到了奥兰治家族的统治。

可是,如果英国真的拉回了坎伯兰公爵在尼德兰的驻军,去保护英国自己,那么民众的最后一点理智,就会崩解。

荷兰又出人、又出枪、又出钱,结果“坚定的盟友”第一时间跑路了。

威廉四世这个英国国王女婿的身份,就会成为民众最为厌恶的一件事,也将成为荷兰那些暂时还能支持威廉四世的民众最后的失望。

当不再期待时,也就不再失望。

本来吧,一开始荷兰议会派的政策,就是首鼠两端。

就算碍于种种压力、条约、国际信誉等,不得不支持奥地利和英国,也会和法国打招呼:我们也是迫不得已,还请见谅。

也本来吧,要是普鲁士人退出了战争,议会派指定也会第一时间对法强硬,觉得要捡大便宜。

问题是,在刘钰的操作下,这种必然,被威廉四世给背了。

于是,之前看起来荷兰“幼稚的、摇摆的、两边不讨好”的政策,在此时法国的威胁下,竟成为了“高明的、远见的、左右逢源”的政策。

而威廉四世背了这个大一个大锅,这个大锅的背后,是许多双荷兰民众的眼睛盯着。

如果说,英国不把坎伯兰公爵撤走,继续在奥属尼德兰,坚定地和荷兰盟友站在一起。

民众虽然说不满,但也基本上能理解:你看,虽说选错了盟友,虽说决策错了,但我们的盟友还是很坚定的。我们不应该做出背叛盟友的举动,应该努力让尼德兰站着坚持下去。

可要是英国人先跑了,民众的情绪可就谁都压不住了。

而且这不止愤怒,还有恐惧。

英国人一跑,荷兰怎么可能守得住?

英荷联军都打不过法国人,英国人跑了,只靠荷兰人那当然就更打不过了。

愤怒加恐惧,爆发出的情绪可就不是谁能控制的住的了。

本廷克伯爵甚至可以想象,在这种绝望的局面下,说不定民众会如同上次赶走议会派一样,把奥兰治家族赶走。

一旦出现那样的局面,奥兰治家族在荷兰的统治,可就就此终结了。

威廉四世也不是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危险,可他反问了本廷克伯爵。

“我该怎么办呢?小王位僭越者一旦登陆苏格兰,就会直接威胁到我岳父的王位。这种情况下,就算是我岳父答应,英国的国会会答应吗?他们会允许天主教复辟吗?会允许詹姆斯党占领伦敦吗?”

“与其考虑这种不切实际的问题,不如考虑一下,当这一切发生,我们该怎么办。”

本廷克伯爵皱了皱眉,觉得威廉四世真的缺乏成为一个执政官的素养和气质。

听他的语气,分明是觉得什么都做不了,也根本不想去做什么了。

第461章 荷兰灾难年(五)

但是本廷克伯爵这么想,也有些过于强人所难。

现在这个局面,作为君主执政官,换谁来也是没用的。

况且威廉四世说的也很在理。英国能为了荷兰,让苏格兰的叛军长驱直入攻入伦敦?

除非荷兰是英国的爹妈,否则没有这么无私的。

虽说现在小王位僭越者登陆苏格兰只是个传言,还未真的实施。

但是,苏格兰人还是支持斯图亚特家族的,甭管是天主教徒,还是假装信了新教的苏格兰贵族,真要是登陆苏格兰,还真的可以拉出来一支几千人甚至上万人的队伍的。

在大顺下场之后,这一整套完美的组合拳下来,实际上荷兰已经没有活路了。

唯一的翻盘点,是普鲁士再度跳反、俄国收了英国的钱帮助奥地利。

只是这个翻盘点,现在看来遥遥无期。

上一次调停,普鲁士退出了战争。这才两三年又再度宣战,普鲁士的信誉也让荷兰这边看不出普鲁士能再度退出战争的可能。

刘钰和法国大使在俄国搞政变,使得俄国的外交态度也难猜测,很难说俄国女皇到底会不会因为中法的人情选择中立。

都不用站在法国一边,只要选择中立,英荷就很难受。

因为能拉的盟友都拉到了,在大顺也在东南亚下场之后,欧洲各国现在势均力敌,唯一能改变战争走向的,就剩一个北方的俄国了。

可是,因为刘钰和法国大使在俄国的一系列活动,使得俄国的态度此时相当不明确。

威廉四世其实已经做好了跑路英国的打算了,才当了两三年执政官就当出了意兴阑珊的感觉,也算是前无古人了。

“执政官殿下,您现在应该振奋精神。现在的局面,让英国人不要将尼德兰的驻军撤走,就算做不到,仍有第二种解决方法。”

看着威廉四世意兴阑珊的样子,本廷克伯爵还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找出了办法。

“要对付法国,只有将荷兰、奥地利、英国的力量集中起来。但现在,奥地利的军队忙于对付背信弃义的腓特烈。”

“现在中国人袭击了东南亚,荷兰也陷入了严重的困难。这种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向奥地利说明我们的困难。”

“同时,如果法国人继续高歌猛进,汉诺威也会受到威胁。英国上一次就试图调停,这一次一定也会想办法调停,让奥地利割让西里西亚。”

“如果我们能够与英国一起,联手对奥地利施加压力,迫使其割让西里西亚,喂饱普鲁士,从而让普鲁士退出战争,依靠英国奥地利的力量,荷兰还是可以保全的。”

这算是一个非常高明且有可操作性的外交手段了,与荷兰之前那种一厢情愿的外交和平设想并不一样。

英国的敌人是法国。

奥地利的利益,是可以出卖的。

之所以这一次普鲁士又不宣而战,显然是因为当初割让的土地不够多嘛。多割一点,普鲁士不就满足了吗?反正割的既不是英国的地、也不是荷兰的地。

要是奥地利不愿意,非要头铁继续打,那就直接断绝援助。没有荷兰和英国的钱、没有英国荷兰在尼德兰地区拖住法军,你奥地利凭什么打普法同盟?

普奥如果能够停战,那么法国的局面就瞬间难看了。再度陷入了“战略反攻”之前的局面,四面皆敌。

大顺这个非常强力的盟友,是否全面参战且不提。就算参战,那也是有心无力,西班牙运不了两万士兵到大明、大顺也运不了两万士兵到欧洲。

若是这样,至少荷兰是可以被保全下来的,汉诺威也就没有了威胁。

英国国王很在意汉诺威,他首先是汉诺威选侯,然后才是英国国王,而不是反过来。毕竟乔治二世的父亲,作为英国国王,连英语都不会说,也根本懒得学。

当了十几年英国国王,英语还不会说,这真不是简单的笨、或者母语是德语这样的理由能解释的。

打仗肯定是要花钱的。

奥地利的统治方式,借国债可不好借,而且眼瞅着要打输,谁肯借钱?

现在奥地利全靠英国与荷兰的资金援助撑着,本廷克伯爵认为,只要能够说服英国下定决心,这还是完全有可能的。

况且荷兰现在也是真的混乱不堪,再继续往外送钱,老百姓真的要气炸了。

就在威廉四世觉得本廷克伯爵出了个好主意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进来,告诉了威廉四世一个非常可怕的消息。

“殿下!殿下!弗里斯兰爆发了反对七省比例税的暴动!格罗宁根和泽兰,爆发了反对包税商的‘叛乱’!”

报信的人,一脸惊慌。

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威廉四世,刚振奋起来的精神瞬间萎靡。

外部的事情还未解决,内部又出事了。

其实不只是反对包税商的暴动和叛乱,实际上在荷兰南部、以及奥属尼德兰地区,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罗宾汉”式的啸聚山林的土匪。

在欧洲号称最富裕的尼德兰地区,出现了数百人打家劫舍的土匪,这本身就已经说明几近崩溃了。

而荷兰内部的种种矛盾,其实一直压着,并未解决。

早在刘钰来阿姆斯特丹的时候,通过和底层百姓、行会成员、有自己武装的城市行会自卫军团那里,根据闲聊和询问,就知道这种武装反抗是早晚的事。

首先就是这个分省比例税税制。弗里斯兰当年是个农业省,大家都种地的时候,农业省理所当然要贡献比较高的赋税。

比如大顺,河南、山东的税,可是大顺重要的税源。

但是自从一百五十年前定下来各省比例之后,这么多年就一直没变过。

如今荷兰与英国、萨克森、波兰、奥地利,建立了五国同盟条约,一起对抗法国和普鲁士。

打仗得花钱。

钱得靠交税。

各省比例不变,交的税比以前要多,这就让弗里斯兰的农民有些承受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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