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法兰西 第20章

作者:孤山钓雪

这一整排房子,据说都是奥尔良公爵的产业,现在全开放出租给巴黎市的市民,开了一系列的店铺。

罗亚尔宫就是这样,变成巴黎这个城市的生活中轴,附近好几个街区的人有什么需要都会到罗亚尔宫附近来满足。

梵妮刚刚一敲门,一名老妇人就打开门:“是弗罗斯特先生吧,米拉波先生已经在二楼等着你了。”

梵妮后退半步让出路来,安宁昂首阔步走进米拉波的住所。

老太太在前面引路,到了二楼轻轻敲了敲走廊侧面房间的门:“米拉波先生,弗罗斯特先生到了。”

“进来吧。”米拉波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老妇人便打开门,然后退向一旁。

安宁走到门前向里一看,发现米拉波先生歪戴着他的假发,正在桌前奋笔疾书。

安宁:“我打扰到您了?”

“没有没有。”米拉波抬起眼睛看了眼,把假发顺手拉正,“进来吧,坐。埃文斯太太,请上茶。”

梵妮:“我来帮忙上茶。”

米拉波笑道:“看来弗罗斯特先生已经习惯了带着女仆到处跑了啊,有人伺候感觉不错吧?”

安宁摇头:“不是这样,我只是不认路,所以让梵妮来领路罢了。”

安宁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然后直入主题:“米拉波先生,是这样的,昨天我去参加了凡尔赛宫的舞会……”

“是吗?那你一定成为了关注的焦点。”米拉波笑着说,“应该有不少好奇的贵族小姐想见见打赢了雷吉诺德的隐世贵族子嗣。”

安宁:“呃,确实是这样,我是个隐世贵族这个说法流传超乎意料的广,但我和克里斯蒂娜一跳舞,这个传言就不攻自破了。”

安宁的外挂不包跳舞,所以昨晚克里斯蒂娜拉着他进舞池之后,立刻就露馅了。

他踩了克里斯蒂娜的脚足足三次,舞池旁边在休息的贵族都看笑了。

从那之后就再没有人相信安迪·弗罗斯特是隐世贵族的后裔这件事。

安宁跟米拉波说完,他直接笑出声:“确实没有哪个贵族会连续踩克里斯蒂娜小姐这样的美人儿脚三次的。你是完全没有学过怎么跳舞吗?”

“是的,”安宁点点头,“昨晚是我第一次跳舞。”

“我应该说你勇气可嘉吗?”米拉波笑道,“明明不会跳舞还牵着女孩子下舞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安宁撇了撇嘴。

其实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过于信任自己的外挂了,哪知道外挂根本不管跳舞。

米拉波:“所以你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

“不,不是的。”安宁把昨天朗巴勒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米拉波皱起眉头:“我不认识李夏尔侯爵,所以无法判断他会做出什么行动。只是听说他在自己的领地名声很坏,领民们都相信他被魔鬼附身了。”

安宁心想那这个侯爵大人不是绝佳的路灯挂饰?大革命一来,城市里的贵族不一定被吊路灯,但是那些在乡下鱼肉乡里的贵族可是一个个都被过不下去的农民送上绞刑架了。

米拉波又说:“可是,这次决斗有见证人的,除了双方的见证人之外,还有第三方见证人西哀士神父,就算侯爵过来,大概也无法做什么了。”

安宁:“未雨绸缪嘛,先找好律师,省得真发生什么事情之后手忙脚乱的。”

“那直接拜托公爵大人的律师不行吗?”

安宁:“我想拜托一位愿意帮平民打官司的律师,这样才能确保他尽心尽力。”

米拉波:“愿意帮平民打官司的律师我倒是认识一些,但是他们现在都不在巴黎。”

安宁:“我听说巴黎大学有一位从阿拉斯来的学生,他父辈一直为平民打官司,想必他也乐于帮一位皮匠之子。”

米拉波:“阿拉斯……你不会是指那位‘罗马人’吧?”

安宁疑惑的问:“罗马人?”

米拉波:“你不知道?巴黎大学有个从阿拉斯来的学生,因为拉丁文和希腊文说得非常好,有了个罗马人的绰号。他还曾经在现在的国王陛下和皇后殿下访问巴黎大学的时候,用拉丁文朗诵赞美诗。”

安宁想起来了,罗伯斯皮尔学生时代确实对路易十六朗诵过献词,自己是在某个历史类的营销号上看到的,营销号还感叹那个时候的罗伯斯皮尔肯定想不到自己会把路易十六送上断头台。

安宁:“说不定确实是这位罗马人,您认识他吗?”

这时候米拉波的老仆人埃文斯太太和梵妮一起端来了茶和点心。

米拉波做了个请的手势:“吃点点心吧,这是昨天罗兰夫人派人送来的,可是好东西。”

看起来米拉波确实如同传闻一样,有着非常好的人缘,经常有贵族夫人给他送一些点心和小礼品。

安宁尝了一块点心,甜得他想吐。

这个年代法国已经有了加勒比殖民地,蔗糖应该不想以前那么紧俏了,但显然做点心的师傅还是把甜味当成了一种奢侈象征,使劲放了不少糖。

米拉波笑道:“甜得可怕对吧,因为该死的战争,英国人封锁了我们的海上贸易,现在市面上糖的价格升了好几倍呢,于是贵族家的甜点就玩命加糖,炫耀自己的富庶。”

原来如此。

安宁都快忘了现在法国正在打迟了快30年发生的七年战争了。

米拉波又说:“我倒是不认识这位罗马人,但是我知道他经常在哪个俱乐部露面。布列塔尼那边的人组织了一个聚会,这位从阿拉斯来的人不知怎么的也经常混在里面。”

安宁咋舌,雅各宾派的雅各宾俱乐部最开始就是布列塔尼俱乐部,主要是一群布列塔尼人。

不过罗伯斯皮尔经常出席布列塔尼人的聚会确实挺奇怪,他的家乡阿拉斯属于海峡省,在加来这边,离布列塔尼远着呢。

安宁:“你有办法让我也加入这个聚会吗?这不会是什么贵族聚会吧?”

“当然不是,实际上现在这种聚会,大部分人都是平民,贵族们社交主要靠舞会,永无止境的舞会,全是那位赤字皇后带的头。他们宁愿借债也要办奢华的舞会。”米拉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要是大部分贵族都像奥尔良公爵这样会做生意会,法国的财政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米拉波顿了顿,正好这时候窗外传来午间矫正时间的号炮声音。

他立刻掏出怀表,校准时间,嘟囔了一句:“居然晚了五分钟,看来我应该找个地方修一修这怀表了。”

然后米拉波站起来:“这样吧,你想找罗伯斯皮尔,下午我带你去布列塔尼人的聚会吧,没准能碰上他呢。不过我个人还是觉得你不用太过担心,一个侯爵而已,你可是公爵大人的座上宾。”

第026章 年轻的不可腐蚀者

决定之后,米拉波站起来,把甜死人的茶点一口闷了,然后对安宁说:“走吧,到了俱乐部会有吃的,所以午饭就不吃了。”

安宁:“您忘了我是个平民,平民一天只有早晚两餐。”

其实安宁习惯三餐的,但是他的身体是占据的这个时空的土著,所以已经习惯了一天两餐。

米拉波:“我差不多也是一天两顿,但是下午总得吃点东西垫肚子,不然晚上饿。行啦我们走吧,埃文斯太太,我晚上才回来。”

老太太点了点头。

梵妮问:“要我帮忙雇马车吗?”

“不用,我们自己在街上拦一辆就好了。”米拉波摆了摆手,“你就回去公爵家等着吧。”

梵妮点头,随后双手按着女仆裙向安宁鞠躬:“那我就先回家了,希望主人您顺利见到罗伯斯皮尔先生。”

“嗯,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安宁挥了挥手。

米拉波:“你们是走路过来的吗?”

“是的,毕竟我住的地方和您这里只有一个街区,我才知道居然这么近。”安宁回应。

“但去布列塔尼俱乐部就必须坐车了,毕竟要横穿巴黎两个半区呢。”

米拉波如此说道。

这个时候的巴黎城已经颇具规模,只比后来的大巴黎市区小一点点。

后来法国决定围绕巴黎修建一道要塞式的围墙把整个巴黎都包围起来,这道城墙的轮廓就几乎和现代巴黎的轮廓重合。

只能说这个时候的法国,已经具备了爆发一场市民革命的基础:有大量的市民阶层。

巨大的巴黎和巴黎的人民就是后来发生的一切的基础。

理论上讲,近代欧洲只有两个城市有发生市民革命的基础,一个是巴黎,另一个就是伦敦,可是英国在光荣革命之后已经资产阶级化了,所以最终大革命就在法国爆发了。

米拉波一出门,立刻就拦了一辆两轮马车。

安宁坐着马车,横穿巴黎市区。

他趴在车窗上,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的巴黎街道,再一次感叹这个城市的繁华。

米拉波看安宁的表情,在旁边说:“在你家乡看不到这样的场景吧?巴黎最多的就是咖啡馆、酒馆和网球场,一到下午到处都在办沙龙,小布尔乔亚们的妻子在沙龙上模仿着贵妇们。”

安宁:“先生们不参加沙龙吗?”

“先生们要工作啊,作为书记员、律师或者医生、工程师。”米拉波说着自嘲道,“也就像我这样受公爵资助的笔杆子,可以经常参加太太们的沙龙了。”

安宁调侃道:“我猜这些沙龙也给您提供了大量的写作灵感。”

“可不是嘛,你怕是不知道,我写的那些王后的艳史,最开始就是太太们跟我说的呢。比如皇后的那个瑞典情夫,最开始也是太太们在传说,然后才流入我耳朵的。”

安宁:“然后你就让全巴黎皆知了。那位瑞典人事后有收敛一些吗?”

“完全没有。其实贵族太太们有情人基本都是公开的事情,没有一两个情人反而会让人觉得不正常。相应的,丈夫们也会有情妇,但是我们的国王陛下有些特殊……”

安宁调侃道:“他更喜欢摆弄锁具?”

“对。所以他没有情妇,这在巴黎的贵族圈堪称独一份。”

安宁挑了挑眉毛,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问:“奥尔良公爵——我是说托勒斯泰尔先生也有情妇吗?”

“当然有了,公爵太太也有相好的,不过公爵太太的相好是个男装丽人,拱卫皇宫的近卫部队的上校奥斯卡女士。”

安宁差点喷出来,奥斯卡女士,还是皇宫近卫兵的军官,这什么《凡尔赛玫瑰》的剧情?

不过凡尔赛玫瑰里,奥斯卡是和玛丽皇后搞百合来着。

不会这位男装丽人奥斯卡,最后也会像漫画里那样,死在巴士底狱正门的战斗中吧?

我到底穿越到了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线?

米拉波:“好了,到了。”

安宁一下车,看着面前的建筑:“教堂?”

“修道院,大礼拜堂租给了布列塔尼人,于是就变成了聚会场所。”米拉波耸了耸肩,“巴黎这样的地方,教会一般没田产,就只能这样把场所开放给捐赠的信众做公共活动场,不少俱乐部都开在修道院里。”

安宁“哦”了一声。

米拉波领着他向修道院主建筑走去。

一进门就仿佛进入了一间咖啡馆,绅士们三个一群五个一组围在桌子旁,高声讨论着。

安宁听见门旁边那桌的绅士里,一名年轻绅士大声说:“和奥地利结盟就是个错误!我们应该和英国结盟!”

“你在开什么玩笑,忘记了百年战争了吗?奥尔良少女会在天国哭泣的!”另一名绅士大声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