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敖景
秦羽笑着说道：“你会有这样的想法，便是因为你只去探究了这些事情所存在的表象，而根本不知道这些事情背后所产生的原因以及机理。”
“就像是太平道，为什么太平道就能发展起来，发展成为这样的规模，你可曾想过？”
徐庶道：“这还不是因为他们用鬼神之说，惑乱百姓？”
秦羽摇头道：“这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还在别处。”
“你难道就没有发现，这些加入太平道中的人中，大部分其实就是早就已经吃不上饭的流民吗？”
“他们没有土地，没有赖以生存的资本，若是不加入太平道中，就根本没有活下去的希望，而加入太平道，至少能分到一点薄田，尽管最终也只是勉强活着，但至少也算是能保证一点温饱，在饿死和有一口吃的之间，你怎么选？”
徐庶皱眉不语，片刻之后，他才看似强硬说道：“但是现在有这太平道，便是一切乱象的根源，只有将太平道彻底覆灭，未来大汉才能继续安定下去。”
秦羽嗤笑道：“你若仅仅只有这样的见识和胆识，那我留你无用，你走吧。”
徐庶见秦羽对自己竟然是这种态度，一时间心中不服，道：“我见识如何，自有我自己知晓，但你若说我胆识不足，我便要与你说道说道！”
秦羽根本没有正眼看他，只是随意说道：“你到如今都还没有发现你自己胆略不足，当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你且好好想想再来与我说话，想想你自己到底是想要反这太平道，还是内心中有什么别的原因。”
少年徐庶半晌没有开口。
他看着秦羽微闭双眼，脸上挂着一抹轻蔑的神色，心中便有一股气不打一处来。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自己逐渐冷静下来之后，这才有些沮丧的发现，秦羽说的，可能是对的。
徐庶半晌没有说话，秦羽睁眼，看到徐庶此时脸上那颇为复杂的神色，才开口说道：“你现在知道了？”
“你反太平道，觉得太平道本身就是祸乱天下的根源，这看起来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是你这样的游侠应该去做的事情，但事实上，在我看来，根本就是懦夫行为。”
“太平道真的是这祸乱天下的根源吗？我走的路不如你多，想必你看到的事情也比我多的多，自然心中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认知，但你明明有着那些认知，却不敢真正去面对自己的内心，因为你怕！”
“你知道这天下祸乱动荡的根源根本就不在太平道的身上，这动乱的根本，其实就在于那些世家豪强，在于那些掌握权利的官吏身上。”
“他们横行霸道，强占良田，手下更是养活了一群一群的狗腿子，他们权利滔天，就算只是与其手下看家护院的下人结识之人，便能仗势横行乡里，无人敢制！”
“他们鱼肉百姓，巧取豪夺，霸占了田产，将百姓们尽数逼向绝路。”
“天底下为何会有这般数量的流民？是因为这些乡亲们不想种田？是因为他们懒？”
“根本不是！”
“是因为他们连这一点可怜的种田的权利，都被人给彻底剥夺了！”
“剥夺他们种田权利的人，不是太平道，而是你现如今根本不敢去真正面对的大汉朝廷！”
“你，没这个胆量，去反真正应该反的东西！”
秦羽一通话，说的徐庶满头大汗。
他张了张嘴：“可是……可是……那可是朝廷，我等难道不应该忠于朝廷？”
秦羽嗤笑一声：“忠于朝廷自然是应该，但，你难道没有听说过。”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如今我等为土芥，你还要视其如腹心，真是枉念圣人之言！”
徐庶倒吸一口凉气，他震惊的看向秦羽：“你与我说这些，难道说，太平道真有反意？”
“你就不怕我离开之后直接去报官吗？”
秦羽呵呵一笑：“非是太平道之意，只是我之本意罢了，你若报官，随你前去，我自在此，等其前来。”
第五百二十章 不读书可惜了
徐庶沉默了半晌，他神色古怪的看向秦羽。
“这当真不是太平道的本意，而是你的想法？”
秦羽浑不在意的摇头道：“自然如此，太平道，他们不过仅仅只是一个穷苦百姓汇聚在一起的松散组织罢了，就算是太平道的道首张角，他从一开始，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治病救人的道士。”
“你指望这些人从一开始就胸怀大志，奔着推翻朝廷的目标而去，是不是有些太过难为人了？”
“这些穷苦的百姓，他们从来就没有多少奢望，他们根本的要求就只有尽力得到一个温饱罢了。”
“连这样的目标都是他们渴望之中才能梦想到的事情，你让他们去梦想推翻朝廷，改朝换代，你真当他们有这个高度吗？”
“所有这一切臆想，无非是你这样半吊子读书人，自以为看清楚了世间规律，生来有些小聪明的人，才会将你们自身的想法强加在他们身上所形成的。”
“你们知道皇权的厉害，知道朝廷的权柄，知道上层到底过的是何种的生活，所以你们会有向往，会有期待，会有渴望，会有真正造反的冲动。”
“但是这些穷苦的连生活都过不下去的农民，他们知道什么？”
“在他们的心里，可能就算是至高无上的皇帝，他们的生活，最多也就是下地干活的时候用的金锄头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这样的事情，是不是很可笑？”
秦羽说完，便看着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徐庶。
他说的这些确实都是真的。
太平道从一开始哪里能想的到自己未来会真的有推翻皇权的行动。
要不是这十几年来，那些世家门阀一步一步将这本就已经残破的天下变的更加残破。
太平道又哪里去汇聚足够的民心？
百姓从来都不是喜欢造反的，前提是他们拥有能活下去的希望。
半晌之后，徐庶朝着秦羽一拜，道：“小子目光短浅，所思所想皆有差池，如今听闻先生一言，茅塞顿开，如今小子只问先生一言。”
“先生若是能反了这朝廷，日后我大汉百姓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秦羽笑了笑：“你倒是敢想，我都不敢想造反能不能成功，你便已经开始想起日后百姓的生活了。”
“我只能说，这天下没有绝对完美的制度，造反，兴许可以解决一时，但是绝对没有办法解决一世。”
“这天下，终究不管兴亡，都是百姓受苦，我会尽力，但未来之事，还需要后代更多人去操持。”
徐庶字正腔圆道：“合该如此！”
“先生若有此心，愿为百姓平难，我愿鞍前马后，追随先生！”
秦羽摇了摇头：“你这小子，做事能不能多些考虑？就几句话的功夫，便要与我一道去做那谋反之事？我秦羽无名小卒一个，没有功名在身，信义人品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佐证，你难道就不怕看错了人？”
徐庶道：“有先生此番话，便足矣了，小子平生素有大志，望先生不弃！”
秦羽面色复杂的看向面前的徐庶。
他现在已经差不多可以确定这个原本名叫徐福的少年就是日后的徐庶了。
只不过现如今的徐庶还不是完全体。
他还没有经历牢狱之灾，也还没有奋发图强，弃武从文。
那个精通排兵布阵，通晓阴阳文理的徐庶现在可还完全不存在呢。
秦羽也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能这么简单的就让徐庶留在自己身边。
之前说的那半年的约定，其实也只是随口说的罢了。
他这一世，注定是要用强横的实力，一人平推，将大汉朝廷彻底拉下马的。
有没有什么良臣猛将在身边辅佐，其实并不重要。
只要身后有足够多的黄巾军，那他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过，要是有徐庶这样的猛人在，他自然能省下很多力气，也能去做很多别的事情。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好，我就先留你在身边一段时间。”
“不过我们现在也提前约定好，你与我之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联系，若是日后有朝一日你后悔了，随时都可以离开。”
“你毕竟年轻，积累的阅历不足，若是见的多了，心中可能会有别的想法，我不阻拦。”
“并且，我观你如今习武虽然有些成就，但也仅止于此。”
别的话说了都还好，这话一说，徐庶顿时就感觉有些难受起来了。
他很不服。
但是面对着秦羽的时候，他就算再怎么不服，也只能憋着。
没办法，秦羽的实力实在是太猛了。
这根本就是吊打他的程度。
就算是他的境界能够再提升一层，也同样提升到秦羽现如今的浑元无漏的境界，那也没什么用处。
秦羽那天霜拳的威力，只有亲自站在面前尝试过的才知道，那一拳到底有多么恐怖。
被这样的强者点评武道之路就仅止于此，他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事情并没有完。
秦羽在说完这个之后，便又紧接着开口说道：“武道修炼虽然可能不行了，但是你却拥有着一个旁人很难比得上的优势，就是你的脑子。”
“你其实最为适合的，还是去读书，充分将你的聪慧发挥出来，如此一来，你一人之力，便能顶万军，到了那个时候，岂不是所谓的武道修行在你这里就完全没有任何用处了？”
然而徐庶想了想之后，还是认真的说道：“先生，我觉得读书不是我喜欢的，我如今的念头只有练武，先生有这般强横的实力，我不敢奢求，只求有先生半数的实力，便不枉此世了！”
秦羽：……
他看着面前一脸坚定的徐庶，最终还是无奈的点头道：“那行吧，你喜欢练武或者读书，这都不是我能强迫你的，你若是真对练武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你也可以随时选择去读书，不要因为练了武技就彻底放弃了读书，在个时代，读书才是真正能够救下万民的手段。”
“也不是我硬想要劝说你，但认真的说，你这脑子，不读书的确有些可惜了。”
徐庶神色木然的看着秦羽，硬生生装作自己耳聋一样，彻底无视了秦羽最后说的那句话。
秦羽也没有什么办法。
那既然想练武就练呗。
看着秦羽脸上那闪过的一点无奈之色，徐庶兴许是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他便开口说道：“先生，大不了我日后练武的同时也多读点书就好了。”
秦羽：……
“算了，你自己喜欢就好。”
秦羽彻底不想管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干涉下去，对于徐庶的未来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反正徐庶也是野蛮生长惯了，现在年纪还小，真走错路了的话，以后还有重新挽回的机会。
就是现在看起来，他想要遇到的刘备的可能性就有点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