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待得乘云到了楼前,抬头一看,能见一个门匾,上书“瀚海阁”三个字!
这三个字沉凝厚重,只是看了这一眼,陈错便感到一股燥热笼罩周围,仿佛置身大漠之中,浑身炙热!
旋即,他心中道人灵光摇曳,定下心念,正阳一气法门运转起来,将那股子燥热收入胸中,驱散了不适。
“这么快便摆脱了瀚海幻境!”
秋雨子看着啧啧称奇,旋即指着前面这座楼,笑道:“这是某家七师兄的一件法宝,唤做仙居,是他在十几年前立下大功后,得掌教师伯赐予。”
“如此说来,坐镇其中的正是道长的师兄了?”陈错明白过来,心念一动,有所感应,知道今日就该是转折之日了。
“不错,某家那师兄在门中也是佼佼者,而我昆仑对杰出的门人弟子,是丝毫也不吝啬的,”秋雨子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某家师兄的性子淡漠了些,说是不近人情都是夸他,根本是不通人情世故,等会他有什么不中听的话,陈小子,别往心里去。”
“我不会往心里去,”陈错露出笑容,瞧了秋雨子一眼,“但听道长此言,之前说的入门一事,该是有了波折和变故吧?”
秋雨子脸色尴尬起来,还是道:“确实和某家当初的估计有了出入,但这其实也能料到,毕竟若不见你的人,只是听着介绍,又是香火道,又是残缺武道,还越过入门,都到了道基,肯定要有些顾虑的,但等某家师兄见了你的人,这想法肯定要有变化!”
陈错点点头,笑道:“其实我所求的,就是能有个前行路标,不受繁杂牵扯,能专注于求道。”
“谁说不是呢!”秋雨子哈哈一笑,“某家就是欣赏你这个性子,对了,你之前传信说有话要和某家这把剑说,方才赶时间,也没来得及细问,不如在进去前,先详细说说。”
陈错就道:“无他,今晚得桃花仙子助我一力,是以要提前通报,省得到时候双方不得配合。”
道人背后的桃木剑出声道:“临汝县侯,你可是想要让我帮你斩人?”
秋雨子先是一怔,跟着摇头道:“你想要驾驭此剑,不是某家小气,不愿意借给你,实在是里面有些缘故,不是血祭或归真境界,都不得运用,便是我那师兄……”
嚓!
他正在说着,前面楼阁大门骤然开启,有稀薄云雾蔓延出来。
陈错朝着里面看去,目光穿过厅堂和一层楼梯,看到了一名白衣白发白须的英俊男子坐在其中,身旁放着一把长剑。
陆忧侍候在一侧。
“要借桃花仙子之助,关键在自身,而不是仙子,若无境界,是难以驾驭的。”他淡淡说着,目光漠然的看着陈错,“你就是陈方庆?”
顿时,一股难言的压力笼罩过来,宛如一条连绵不断的长河,要将陈错的意识心灵尽数卷入其中!
不过,这长河固然汹涌,但比起历史长河,以及那道遮天蔽地的身影,却要差了太多,陈错的心中之神经过东观三层的锤炼,已然精粹凝聚,坚如磐石,虽然境界比不上那白衣男子,但心中道人握着一把慧剑,顺势一挥,那长河气势就被一分为二,擦身而过,而道心不动分毫!
他一甩衣袖,便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拱手为礼:“陈方庆,见过仙长。”
秋雨子见状,眼中一亮,露出笑容,看着自家师兄,抬了抬下巴。
白衣男子眼中闪过一点诧异,微微点头,道:“昆仑罕言子见过临汝县侯,请坐。”
陈错也不客气,顺势落座。
看到他这么干脆,秋雨子倒是安心了不少,也上前坐下。
那罕言子并未立刻说话,而是盯着陈错看了一会。
陈错能明显感觉到,对方那双看似寻常的目光,正在透过术法与意念探查自身,不过因为境界上的差异,自己也无法隐藏修为,也没有必要隐藏。
他并不是求着昆仑宗门收了自己,同样也不想因为一时的误会,得到本不该得到的待遇,日后都是隐患。
倒不如在一开始,双方就将事情摊开了说,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至于那转世之说,陈错现在也是无奈了,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这个情况算不算转世。
很快,那罕言子收回目光,点点头道:“确实是根基已定,而且十分扎实,尤其是那香火之道,灵光覆心神,寻常时候来看,至少得是二十年道行了。”
秋雨子则在边上说道:“这香火道往往得力于外,积累起来亦相对快捷,若是找对了神道权柄,甚至能一举跨越积累过程,一夜百年道行,这其中就靠着一个悟,单纯积累,往往事倍功半。”
“不错,”罕言子轻轻颔首,“君侯在神道上进境不低,但在炼气之道上,其实连基础都未能搭建出来,勉强可以说是一年道行,毕竟是以残缺武道为根基。”
“道长这是给我脸上贴金了,”陈错摇摇头,直言不讳,“但我总的修行时间,其实还不到一个月,正常而言,连入门都算不上,那神道有几分取巧的意思,这炼气之道并无什么际遇,短短时间,哪能有多大成就?”
秋雨子却道:“陈小子谦虚了,不说以肉身行香火之道所需之悟性,便是那炼气之路,寻常人以残缺之武道,那真是练一年有一年的道行,你不过一月,便隐约入道,这也是本事。”
陈错轻轻摇头,看向罕言子。
“今日让君侯过来的用意,想必并不难猜,”罕言子见状,很是干脆的问道:“君侯可愿入我昆仑?”
陈错还未回答,秋雨子就先道:“先前,某家曾经提过上中下三策,上策是……”
“情况不同于先前,我这师弟的些许预测,已然难以为继,”罕言子不等秋雨子说完,就当先说着,语气淡漠,“摆在君侯面前的,只有一条路。”
秋雨子叹了口气,还是收声坐定。
陈错则道:“愿闻其详。”
“自此不再修行精进,待得十几年后,去周国走上一遭,为昆仑做一件事,待得事情过后,废去全身修为,重新修行,”罕言子说到这里,看着一脸平静的陈错,“我也知道这般抉择很是不近人情,是以在你重修之时,门中会给予足够补偿,让你尽快奠基前行,日后也不会亏待。”
说完,他看着陈错,等待回答。
陈错并未见恼怒或者疑惑,反而问道:“秋雨子道长说过,可以先褪去如今修为,转修功法。”
“此法不可行,昆仑诸事繁杂,总不能将未来要事,寄托在你的天赋上,焉知十几年后,你是否真能能重归道基?”罕言子摇摇头,“这不是一时口号、意念就一定能成的,若是最后你难以恢复修为,不光眼下这一番修为机缘浪费,昆仑亦要白白耗费时光。”
陈错却道:“十几年后重修,不是一样要浪费了机缘?还是说,眼下我这些机缘,其实是方便替昆仑办事,事情办好了,就无关紧要了?”
秋雨子正要说话,但罕言子摆手挡住,示意陈错继续说。
陈错的目光始终平静:“况且,和浪费机缘比起来,十几年压抑心境,不复前行,是要坏了道心的勇猛精进,十几年看着旁人精进,自己却要沉沦蹉跎,意志早就蒙了尘,说到底,我要离开凡尘去寻道,可不是为了荒废十几年的。先荒废十几年,再破功重修,别说恢复道基,连入道都做不到了。”
“若你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罕言子淡淡说着。
陈错干脆打断他:“道长说昆仑不能将未来要事,寄托在我的天赋上,我又怎能将求道之心,寄托在昆仑的承诺上?我这一身的修为虽然珍贵,但去也就去了,可这颗求道之心是辗转许多,斩去过往牵扯,这才磨砺出来,于昆仑是小事,与我而言,却是天大之事,恕不能如你之愿!”
罕言子闻言神色微变。
秋雨子张口欲言。
就在这时!
一个略带轻浮之意的声音从外传入——
“好好一个宗门,却如商贾般锱铢必较,真个让人嗤笑,知道的,说你们昆仑是大宗,门内繁杂,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什么商队、行会在召个跑堂伙计,拿那黄白俗物赎买他人忠诚呢。”
“何人?”秋雨子神色一变,满脸戒备的朝着门外看去。
结果几人眼前一花,就见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到了屋子中间。
他面容俊美,皮肤洁白如玉,闭着双目,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笑容,长发直达腰际,双手拢在袖子。
“你是……”秋雨子见着来人模样,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越发警惕了,“芥舟子!”
“是你芥舟子师兄,莫忘了,贫道可是比你早入道五十年,”来人笑容不变,闭着眼走到陈错跟前,笑道:“贫道太华山云霄宗芥舟子,来的急了些,实是担心你被他昆仑诓骗了去,还望见谅。”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待他年,看今朝对错
“见过道长。”陈错起身行礼。
就听芥舟子道:“贫道此来,正是想君侯入太华山修行,我云霄宗上承玉清道统,自上古三代起,传承至今,也有两千年的历史了,神功秘法不见得比他昆仑少,但论人多势众,必然是比不上的。”
说到这,他扫了昆仑二道一眼:“但只要不离经叛道,不助纣为虐,入我太华山道统,自是逍遥求道,更无需废去根基择日重修。”
秋雨子见着来人,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听到此处,却只是一声叹息,旋即又想到一事,终于开口道:“师兄,听你这意思,该是来了不短的时间了吧。”
“世间之事,只要说过、做过,就必然留下痕迹,你们又没刻意抹除痕迹,当然能为我所知,与来的时间早晚,又有什么关系?”芥舟子微微一笑,“更何况,若无罕言子的首肯,我又如何能无声无息的入此仙居?”
秋雨子一愣,看向自家师兄。
罕言子神色如常,道:“临汝县侯如何抉择,终究是他的事,我昆仑岂能连这点气量都没有?更何况,临汝县侯固然天赋过人,却也还没到昆仑都要藏着不与人见的程度,不过……”
顿了顿,他不理秋雨子的焦急之色,看向芥舟子,淡淡道:“师弟擅长易算,该是知道十年后将有劫数。”
“不错,我太华山想请临汝县侯入门修行,也有这方面的考虑,”芥舟子说完这话,又转头朝陈错,“这件事,贫道也不瞒你,十年之后的大周……哦,就是北边的周国,将开启一场劫数,但也是场机缘,可能会涉及到神藏开启,大概需要你出面解决。”
陈错听得此处,干脆问出来:“不知这事到底有何玄虚,似乎很是需要转世之人出面。”
“这事之中有不少需要忌讳的地方,一般人自然不敢说个清楚,”芥舟子还是微笑,但语气却郑重了几分,“好在贫道倒是可以说明一二。”
这下子,罕言子与秋雨子都是脸色微变。
那始终沉默侍候的陆忧,也不由露出好奇之色。
“所谓神藏,一般是一处……嗯,你可以理解为前人留下的遗迹,但又有些不同,待你入得其中自然知晓,只是此处神藏有些特殊,”芥舟子说到这,微微停驻,似在组织语言,好一会才继续道,“算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留下的遗赠,只是还有限制,按理说只有仙人和不被约束的神祇能进,只是如今这世间几无真仙能降临,所以……”
就须得仙人转世了!
陈错已然明白,难怪几位道人都将转世仙人挂在嘴上,原来是这么回事。
北周、神藏……
“不过,你也不用为此担心……”
这时,芥舟子忽然又道:“周国的劫数,并不等于神藏,这实是两件事,只是有关联罢了,而且到了那时候,想去就去,不想去,也不会有人逼迫,咱们太华山本来人就不多,哪个都宝贵,传承道统、修行求道才是本职,至于其他的,得之则幸,失亦无妨。”
说着,他又笑道:“当然了,机缘难得,能去瞧一瞧也是好的。”
此言一出,陈错对那太华山的好感越发浓郁起来。
就连陆忧都是神色微动。
秋雨子见状,暗自叹气,却还是硬着头皮道:“我昆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芥舟子师兄,你……”
芥舟子抬手止住了秋雨子,道:“你们自己都说了,临汝县侯要选哪家,是他自己的事,咱们把事情摊开来说,看他如何选,你们昆仑若真个通情达理,你急什么?”
秋雨子一听,倒是真有几分急了,他看了看自家师兄,又瞧着那芥舟子,最后目光落到陈错身上,叹了一口气,才道:“也不用急于一时,可以慢慢思量。”
芥舟子听了,却笑道:“昆仑可从来是只争朝夕啊。”
秋雨子顿时怒目而视。
“此话不假,昆仑行事,向来光明正大,”罕言子再次开口,“昆仑大门摆在这里,如何抉择,自思量。”说着,他看向陈错。
“唉。”秋雨子闻言还是叹息,复看向陈错。
芥舟子闭着眼睛,但注意力也放在陈错身上。
实际上,他此来,师门还许了这位临汝县侯另外一桩好处,但那物件牵扯重大,又不能离山带来,加上格外贵重,若当场拿出来说事,难免有几分引诱之意,难见真心实意,是以芥舟子并未将之拿出来说道。
陈错沉吟了一会,忽然轻笑一声。
“入道本为求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秋雨子一听,心就往下沉了。
陈错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拱手行礼道:“求道路漫长,一刻也不好耽搁,这世间的事,总不能一直拖着,但无论如何抉择,道长的相助之情,我总是记着的,有机会,自当报答。”
秋雨子还是叹了口气,几分哀怨的看了自家师兄一眼,才对陈错道:“无需顾虑其他,我昆仑还不至于计较这些,至于那些个相助,也是某家看你顺眼,什么报答不报答的,都不用记挂,待得日后你长生了,有空来找某家喝酒便是。”
陈错颔首而笑,跟着倒也干脆,来到芥舟子跟前,拱手一拜,道:“若入太华山门,自当全心全意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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