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呼呼呼……
忽然!
天地昏暗,一股混乱念头隐隐降临!
狂暴而又恐怖的威压,伴随着哗哗水声,从虚空深处传来!
“不好!到底将那东西招来了!”清虚脸色一变,顾不得其他,便捏动印诀,“灵宝,此处不能待了,速速离去!”
那玉虚教主,却是双目赤红,满脸怒意,同样手捏印诀,怒道:“确实要离开此处,定要抓住那陈氏!将他镇魂封灵,方解我耻!”
说话间,他头后黑气飘散,悬在头顶的三朵晶莹之花,竟有了污秽之色,看得清虚一怔。
“你竟染了心魔?不对,是三尸神暴乱!”
第八十二回 连鸡不得进,饮马空夷犹
呼……
狂风吹拂,卷起几缕萧瑟。
破败的楼阁之内,燃灯道人缓步前行,看着这建康城的残破局面,叹了口气。
“不知世外生灵,是否真能在此处站稳脚跟。”
就在这时。
“只让他们二人前去阻拦,你真个放心?”
点点血迹从四周的土壤中渗透出来,慢慢聚集在一起,形成一道人影,却是个身着红色大氅的威武男子。
燃灯道人看了来者一眼,神色如常,说道:“自传说伊始,你便几次涅槃重生,受到诸多重创,却依旧还能留存,不愧是你啊……血海尊者。”
“此次,本尊还要感谢尔等。”那血海尊者笑了起来,“若不是尔等将这人间的天地之力压制到如此程度,本尊想要真身降临,借人间血肉重生,还没有那般容易。”
燃灯道人便道:“你既占了便宜,不找个灵山宝地安生待着,参玄修道,为何要来此处?莫非以为真身降临了,便能占山为王,将这南天龙脉的根源处化做道场?”
“还得是你,一开口就给人戴帽子、定基调、泼脏水。”血海尊者不以为意,反而露出笑容,“本尊此来,自然不敢窃据龙脉,何况这龙脉已然损毁……”
轰隆!
说话间,前方忽有一片土地骤然崩塌,形成了一片空洞,内里满是青苔、风化的痕迹,仿佛很多年前就已存在。
但这般异变并未阻止血海尊者的话语。
“……本尊此来,一来是为了道谢。二来么,就是想知道,未来对于人间,尔等有何等规划?世外降临,世间宗门也好,王朝也罢,都要被一并镇压、控制,几无反抗之力,日后沦为家畜,但你们几人主张不同,这未来的人间要遵循哪家之道,还是要弄个清楚的。”
“这件事,就不劳尊者费心了。”燃灯道人摇摇头,并不回应。
“本尊怎能不费心?”血海尊者却不依不饶,“就如眼下,尔等追捕那陈氏,几位教主亲自出马,却还是让他逃脱,钻入历史深处,造成了诸多影响,如果不弄个清楚,你们连抓个人都分歧众多,勾心斗角的,何况是划分人间?”
燃灯道人却不回答,只是表情凝重了几分,他看着血海尊者,只问:“这些事,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血海尊者咧嘴一笑,“不过,道友若愿意将之后的人间安排透露一二,本尊也不介意,将个中缘由说出。”
燃灯道人盯着对方看了许久,忽然摇摇头:“告诉你倒也无妨,未来的天地之间,当有高低之分,天道居于上,其数有九,大地位于下,以十为满。”
“九天十地?”血海尊者眉头一皱,“这么一听,确实与如今的四大部洲不同,俺……本尊……”
“嗯?不对!你不是血海!”燃灯神色一变,猛然挥袖,便有一道道星光朝那“血海尊者”奔涌而去!
下一刻,血海尊者通体崩解,化作丝丝缕缕的光辉,最终汇聚于半空,成了个身披金甲的猴子,那猴子毛脸雷公嘴,浑身金黄毛发,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手持一根铁棒,踩在云团上,笑嘻嘻的道:“厉害,厉害,不愧曾为古佛,俺老孙不与你一般计较,走也!”
说罢,身化金光,便要遁走!
“来了还想逃?”燃灯道人眉毛一挑,长袖甩出,那袖口涨大,仿佛要将天地装下,眼看着就要将那道金光笼罩,却倏的扑了个空。
“怎么?”察觉到对方似是突然之间失了存在,燃灯道人眉头一皱,“不是遁法,而是其存在本身消失了?但瞬间不存,可不是一般人物能做到的,他一个异类……不对,那陈氏所炼化的心魔,似乎就是猿猴之状,而且也是姓孙!但那只猴头理应还在西行路上,而且和眼前这人似乎不同。”
这般想着,他掐指一算,旋即面容微变。
“竟然不是那头心魔猿猴,而是一个五百年前,被镇压在五行山下的妖猴?那该是两汉之时,天地间何曾有过这样一号人物?还齐天大圣?这名号着实犯忌讳,莫非是自比天道?此猴还曾经大闹天宫?何曾有过这样一个传说,难道是被扭曲了历史,加入长河内的虚假传说?最终化假成真了?”
燃灯道人想到了深陷在长河内的那几人。
“这倒也有可能!方才的血海虽是假的,但他说的事,却不见得假。吾等这群人,看似立场相同,但其实不过是缚在一起的鸡,神通固然不小,却又相互牵掣,就算是对那陈氏,都各有谋划和目的,就算真有能将他镇压、诛灭的机会,恐怕都会空自犹疑,浪费机会!否则的话,断然不会有这只猴子蹦出来。不过,姓孙,这可真是个令人不愉快的姓氏……”
.
.
“又扑了空!”
看着面前的那座石碑,清虚道人捂了捂脸。
他此刻立于一片荒漠之中,四周的沙土地面已然崩塌,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四面八方的沙土不断的从边缘处滑落下来,像是一座座金黄色的瀑布!
轰轰轰!
天上乌云密布,一道道粗大的闪电接连落下,要打落下来,却尽数都被无形屏障挡在半空,一时间相互僵持,直看得清虚心神不宁。
“暴怒之下,以神通造成这般天灾,已然是违背天理了,就算是代天执道,一样也要付出代价,更何况此刻已是两汉交替的关键时刻,距离绝地天通的时间越发近了,吾等的神通术法都受到了影响!更关键的是,这等动静,定然会将那东西引来……”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落到了石碑前的那道身影上——
玉虚教主周身青光炸裂,就像是一道道青色的闪电,缠绕在全身各处,他整个人就像是装着一团即将要炸裂的雷霆,很是不稳定。
但清虚却十分理解,毕竟这一次他也是全程伴随而至。
此番,他们循着陈错的足迹,来到了两汉交替之际,新莽王朝时期。
很快,他们就在此处察觉到了陈错的踪迹——这一次,陈错甚至都没有遮掩自身,而是化身为一名说书人,四处传播一个叫做“大闹天宫”的故事。
只不过,距离他第一次说出这个故事,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
当两位教主抵达此地,搜寻陈错踪迹,除了这个故事,竟是一无所获。不过,有了之前几次的经验,他们多多少少都明白了陈错不断穿行的目的,无非是观察人间的气运消长,来感悟兴衰变化,在这期间,几乎不怎么插手事物的发展。
吃过几次亏,玉虚教主这次倒也学精了,没有再去逆转气运,反而要学着陈错,顺势而为,只是稍加修改,以此来乱了陈错感悟气运的谋划,使得其人的道法留下破绽——
试想今后二人对阵,陈氏以兴衰之法对敌,却发现其中奠基者,还有那玉虚教主,自是能从根子上动摇其天理根基!
“本以为前汉覆灭之后,还能有后汉兴起,此乃天命在刘、气运在汉的征兆,所以灵宝便要顺应天时,选择刘姓之人加持。”
回想至此,清虚越发感到无奈。
“既是天命在刘,那按理说只要辅佐刘氏,便能再续王朝,并非要那光武。”
须知,前汉崩塌,新莽篡位,天下大乱之后,也是有一段群雄争锋的历史的,当时得刘家气运最多的,并非是后来的光武帝刘秀,而是借绿林军崛起的更始帝刘玄!
刘秀为更始帝刘玄麾下偏将军,虽以两万大胜新军四十余万,但吞下这股战果的,其实是那刘玄!于是三辅震动,更始举尊号而海内豪桀翕然响应,皆杀其牧守,自称将军,用汉年号,以待诏命,旬月之间,遍于天下。
“那刘玄号令天下,莫敢不从,怎么看都是气运所钟,他原本的命运,乃是历史偶然,没想到到了最后,依旧还是那光武得势,无论如何被打压,最终都能绝地反击,最终短短时间,就席卷天下!这里的原因,到底……”
想到这里,清虚甚至不敢再深入去想,甚至不敢看那石碑上的内容,因为他经历几次穿越之后,他已然知道,每一次那陈方庆都会在石碑上告知,天下大势如此发展的原因。但偏偏每一次的原因,都似乎与天命气运相悖!
“若都如他所说那般,那他的兴衰道,根基到底是什么?难道还能脱离天命气运?”
几次下来,连清虚这般的大教教主都有些吃不消,配合着一次次亲眼所见的实例,道心都有动摇的危机!
但他正这般想着,那死死盯着石碑的玉虚教主却忽的惨笑起来,全身上下的青光,更是快速缩涨,头上已然漆黑的三花,隐隐有坠落迹象!
“灵宝!你到底看了什么?怎的道心都不稳了?”
清虚心头一震,走上前去,过渡元气,要帮着玉虚教主镇住道心,但眼睛却是根本不敢往石碑上看。
偏生,那玉虚教主却喃喃自语:“光武灭群雄,天下复归汉。但天下群雄,不是被姓刘之人所灭,而是被那光武所灭,只不过,他恰好姓刘,恰好,哈哈哈……”
清虚心头一震,念头竟也散乱了几分,但到底没有观看石碑,勉强收摄心念,就看玉虚教主脸上表情狰狞,似悲,似怒,似恼,似醒,似悟……
“姓刘者众,而光武者一,好你个陈方庆!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本座……我……贫道……我……”
忽的,那玉虚教主说到一半,浑身青光退去,露出了一身白衣,面露茫然,继而恍然。
“怎么回事?我为何成那虚……”
轰!
一声轰鸣,青光归来!
冥冥之中,一股浩大意志落下!
那玉虚教主浑身一抖,脸上又满是怒意,近乎失控的青光,再次归顺。
“陈氏竖子!几次三番的辱本座!本座定要将他镇杀!”
.
.
“哦?”
云雾山巅之中,五城十二楼之间,盘坐着的道人微微睁眼。
“又有同道将要觉醒,只可惜……”
摇了摇头,他凌空而立,缓步前行。
“不过,既然此法有效,那便该给一臂之力。”
第八十三回 安得羿善射,一箭落旄头
呼呼呼……
狂风呼啸,香火如光。
夜空深处,彗星坠落。
乌江边上,霸王下马步战,长戟挥动之间,气血如虹,转眼吞噬了数十名汉军兵卒!
陈错泛舟江上,远远眺望,不由感慨:“到底是一代霸王,星宿转世,纵未真个修行,也没有觉醒前世宿慧,但一身阳刚气血即便只是自然增长,也已然登峰造极!单凭血肉之力,就近乎要打破长生之限!更不要说,此人武功盖世,南征北战,已然成了许多人的信仰,衷心的祭拜与祈祷,若没有死在这一战,未来会走上何等路数,委实难以测度!”
感慨中,他背负双手,周身有淡淡的灰雾荡漾开来,冥冥之中,楚汉相争这几年时间中大大小小的过往片段,如浮光掠影一般汇聚过来,融入了灰雾之中。
恍惚中,梦泽深处,一点光辉越发明亮,其中已然五色杂糅、斑斓闪烁,时而聚散,周遭十七颗星辰环绕,隐隐要融入其中。
他来到这个时间节点,已经过去了七年。
七年时间,他看到大秦王朝的分崩离析,体会了群雄逐鹿的局势,以及想要恢复先秦体制的西楚霸王与想要继承皇帝位格的汉家高祖之争!
作为后来者,他自然知道未来的历史走向,但身处这个时代的众多人杰,并不知悉长河脉络,为了各自的理想分居阵营,辅佐雄主,争霸中原,上演了一幕幕兴衰史诗。
“以我自身经历来看,历史长河并非不能改变,如有外力干涉,未必不能泛起波澜。”心里正想着,忽然他心念微动,已然察觉到天地间的元气变化,“那两位教主终究还是来了,虽然一路提前,又布下诸多迷阵,可他们到底是代为执掌天道的教主,迟早还是要追上来的。”
长河之隙,时光变幻,或者弹指千年,或者一念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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