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一身黑袍的陈错赤脚前行,衣袍猎猎,长发飞舞,来到陈祎面前,笑道:“今日便给你言传身教一番,记住了,此法名为‘万千英灵咒’,且细心体悟!”话音落下,他的身躯化虚为实,往前一步,竟与陈祎的身子重叠在一起。
霎时间,陈祎神情变幻,就像是身体上突然多了一层虚幻画皮,然后抬起双手,在胸前结成一个印诀!
“英灵万千,一心同体!”
轰!
停滞的长安重动起来,地脉之中,过往历史化作精芒,尽数汇聚于陈祎脚下,紧接着一条碧绿玉带却自他身后铺开,在陈光蕊夫妇惊讶的目光中,冲霄而起,转眼没入云霄!
长河呼啸,浪涛蜂拥,一道道身影在其中或隐或现!
第十回 儿戏不足道,五噫出西京
“这是……”
淡淡的气息在城中蔓延,城外的面具仙人,城内的红痣少年,都在同一时间变了颜色。
“好精纯的长河气息!这是什么神通?”
下一刻,被长安动静吸引过来的一道道意志,也都察觉到了城中变化,尽数集中到了那道直插云霄的玉带之上。
一时间, 众人心思各异。
正在众人惊疑之时,一道头戴冕旒、身着楚服的男子从玉带中施施然走出,长袖一甩,四方兵争之声响起。
“退避三舍!”
三军齐吼,声震云霄!
眼看着就将落在长安上的几颗火焰陨石,竟是生生停滞,跟着回卷而去!
呼呼呼……
这般一停一逆, 带起了狂风热息, 吹得长安城中屋舍摇晃,却又将满城之人的绝望吹去,让他们一个个如释重负,或者狂叫,或者奔走,或者叩首,或者痛哭……
狂暴而激荡的情绪,慢慢在城池上空积蓄起来。
但在这其中,却也有些许杂音——
“佛陀!一定是佛陀救了我等!”
“多谢佛陀!”
“我佛慈悲!”
陈府内,身上人影重叠的陈祎心有所感,手中印诀一变。
玉带中,又有一人走出,身披铠甲,英气勃发,手掌虎符,身在半空, 身后长河虚影显现,无穷兵卒从中涌出。
“战无不胜!”
霎时间,喊杀声中,百战精兵被一股浩大意志笼罩,为气血狼烟包裹着,直接朝着那横于城池之间的金身大佛冲击而去!
刹那间,仿佛一条血色洪流从玉带中源源不断的冲出,横跨长空,刀锋斩断虚空,破灭香火念头,还未触及大佛之身,就先将祂周身的金色光晕破灭殆尽!
“唔……这种手笔,不会错的!”
红痣少年脸色难看。
“陈方庆!”
窗外,狼烟洪流如长枪抖动,一下刺入了大佛体内!他不由惨叫,引得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少年脸色连变,最后一咬牙:“那人施展的神通根植于过往的历史传说!根本不是靠着自己的底蕴!相比之下,我佛门传承六百年,神话传说层出不穷!真要硬碰硬,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但是!我佛门积累的传说, 要用在刀刃上, 要在关键时刻逆转乾坤, 不能白白暴露,被他人所察,今日就暂时退避,先便宜了这小子!但这也在我的谋算之内,我这么一退,正好让他与仙门狗咬狗!”念及此处,他朝着大佛一招手,就有一道金光落入掌中,却是个“卍”字符篆,轮转不休。
轰隆!
外面,大佛顷刻间崩解,似是被那狂暴狼烟一下刺破!
刹那间,一道道金光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飞舞,遍布整个城池,倒映在城中人的眼中,也让他们心里乱成一团。
“这玉带方才帮吾等挡住了劫难,为何又要去伤佛陀?莫非不是好人?”
“怎么能不是好的?若不是他,咱们都被砸死了!还能听你在这里聒噪!要我说,什么佛陀,都是骗人的,平日里让人上香捐资,关键时刻却不护佑吾等!”
“你怎的这般不心诚?难道你奉佛就是为了得好处?没有好处,就不礼敬了?何等功利!”
“怎么?不求佛办事,我还真是有钱没处花?我家里七个孩子,上有二老,家有悍妻,供养尚且困难,为何要去资佛?”
“就是!你们才信了几年佛啊?我家祖上就是信佛的,还是和尚,我这会都不信了!”
“胡说!和尚哪来的后代?”
一时之间,人心纷乱,相互攻讦,仇恨滋生。城池之上,酝酿着的众人情绪、心念也为之纷乱,甚至开始为散落各处的佛光侵蚀。
“佛门传入中土的时间不长,加上乃是胡神当道,先天不足,要靠着被佛光侵染渗透的中原大儒日日念经,潜移默化,塑造本土传说,所以多数并不牢靠,一旦碰到眼下这等局面,信仰动摇,也就如同儿戏一般不足为惧了!”
陈府内,陈祎眼中流光一转,一指点出。
玉带流转,先是出现一名威武大汉、霸气盖世,但满身伤痕,那雄浑的气血不住的凋零、衰败。
“四面楚歌!”
霎时间,无数九歌之曲从虚空传来,震得满城佛光质壁分离,化作粒子,尽数都被围在城中!
而后,又有一名白面无须的男子踏着小碎步走出玉带,兰花指舒展,轻笑一声,低语道:“好叫尔等看看,咱家阉党之威!”话落,朝着漫天佛光一指。
“指鹿为马。”
嗡嗡嗡!
霎时间,佛光逆转,竟是瞬间退化,重新变作纯粹的香火烟气,朝着城池上方汇聚!
城中的众多信徒,顷刻间像是被甘霖洗身一般,脑袋突然就灵光了起来,反思起过去的种种作为,不由面露迷茫。
“我等为了奉佛,舍弃这许多,到了要紧关头,却根本不见庇护,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轰隆!
城中的红痣少年,却像是被雷霆骤然击中了一般,浑身一震,紧接着一道道充斥着诸多愿想的念头,从他的体内迸射出来。
“坏了!虔诚信徒被动摇了心思!根基不稳了!”
他伸手去抓,却只能抓了个空,眼睁睁的看着多年来积蓄的虔诚之念一一脱离出去,他原本红润的面色,立刻干瘪、瘦弱下去!
“陈方庆啊啊啊!”
.
.
城外,面具仙人看着燃烧的陨石归于云层,大佛散于市井,却是无动于衷。
“肉身凡胎,半点修为也无,不是天道神通、残道之法?”
他正想着,城中的陈祎心有所感,猛地朝他看了过来,而后玉带一震,竟是分化支流,直接朝着此人所在之处降下,而后一名黑袍男子的身影从中显现,不住的游目四望,仓皇匆忙,仿佛在被什么人追赶着。
“嗯?”面具仙人见状,传出冷笑之声,正待呼唤周遭地脉,却见周遭草木忽然疯长,转眼就显化成无数兵丁,一个个悍不畏死的朝他扑了过来!
“草木皆兵!”
“雕虫小技,过往亡灵,戏弄西方教也就罢了,如何敢来与我为敌?”面具仙人一挥手,身上灵光如一道道藤蔓般蔓延开来,深入四面八方的大地之中,那大地泥土翻滚、崩溃塌陷,将无数兵卒尽数吞没。
但旋即,就见一名青年迈步而出,一连七步,足踏灵光,口中轻吟:“煮豆燃萁。”
嗡!
瞬间,灵光沸腾,面具仙人本身反而骤然起火!
火势蔓延,竟是以法力、灵光为引!
“直指根本?”面具仙人声显意外,但并不慌乱,身子一晃,竟而融入大地,火焰登时被大地吞没,更有一股淡淡的光华在大地中蔓延,宛如水中涟漪,“我以土生,岂惧火势?尔等凡人,心念终被局限……”
但……
“谁还没个土行神通么?”
陈错的声音突兀响起,紧跟着四周的土地猛然扭曲,化作灰白之雾!
“嗯?你竟提前在这里布下洞天?”面具仙人一下子就从大地中重新显现,“天地压制下,你为何能让洞天独存于外?”
“总算是说了一句囫囵话了,但我并不想答你。”陈错并未现身,只是传声至此,更不会告诉对方,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到处搭建戏台了,“你以灭长安为引,存着的念头之一,不就是引我对你出手吗?”
“你以为区区陷阱能治我?这到底也只是脱胎于凡间的谋略……”面具仙人身子一震,身后有游龙之影显现,咆哮之后,有充斥着黄沙碎土的洞天景象显现,逐渐蔓延,生生将周遭灰白之雾驱离自身三丈!
“不是治你,是与你约定!”
陈错说话间,玉带显现,跟着一尊过往帝王从中迈出,有王朝紫气相随,凝结成华盖、玉辇、导盖、拂尘、御杖、引杖之形,化作滂沱之势,汇聚其人之身,而后他冲着那仙人一指,用漠然之声道:“朕要与你约法三章!”
嗡!
霎时间,虚空霹雳,有神龙之影在玉带中徘徊,有万民之念自长河中归来。
天地齐鸣,震得那面具仙人头晕目眩,竟是差点跌落云端!
“区区凡俗帝王,竟敢俯视于吾……”
轰!
但他话未说完……
“其一,杀民则死!”
“啊!”面具仙人惨叫一声,身后洞天瞬间扭曲,无数冤魂渗入其中,化作一道道身影在那洞天中漫游,“滚开!卑贱之魂,莫近于吾!”
“其二,伤民同伤!”
“噗!”他复又口吐鲜血,周身黑气翻涌,全身上下血虹炸裂,竟是瞬间便陷入重伤,“可恶!怎会如此……”
“其三,救民可强!”
“唔!”他瞬间头晕目眩,全身上下急速颤抖,“不!不!不!我岂可沦为凡俗之民的附庸,扶摇子,你竟这般辱我!”
陈错三言既出,化作三道光环,径直落下来,不由分说,就套在了面具仙的头上!
咔嚓!
洞天消弭,面具破碎,露出了一张长须龙脸,他捂着头惨叫,心知不妙,身子一转,便落入土中,瞬间远去!
陈错这次也不阻止,任由其人来去。
“既瞧不起凡尘,日后便给凡尘当牛做马。”
陈府中,陈祎抬头看天,骤然一指!
玉带当空盘旋,走出一人,怀抱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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