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但那装扮了的女子却不依不饶,只是问道:“先生,你虽是说书人,但说的事,总要有个前因后果,能说得通、辩得明,经得起推敲,否则的与那随口胡诌之徒,有何区别?还请不要回避,将小子心中的疑惑,解答一二!”
听得此言,不少人暗暗点头,下意识的看向那说书人。
却见此人不急不慌,从旁边的桌上端起茶杯,轻饮一口,润乐润嗓子,笑道:“诸位,稍安勿躁。”
他一开口,众人终于安静下来。
李德奖见李淳风还待开口,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低语道:“淳风,你几次前往太华山寻找仙家秘境都无功而返,回来就说,凡事只看表面,不得其实,眼下这事,说不定内有隐情,听听何妨?”
李淳风笑道:“兄长误会了,我并非质疑扶摇真人之事,而是想要明白,那位真人到底是生是死,毕竟自从大隋一统,仙佛显世,众多真人活佛行走凡俗,那些传闻中的高人大能多多少少都在某一处留下过足迹,但唯有这扶摇真人,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有说他神通盖世的,有说他早已陨落的,还有说他言过其实的,各种传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自是令人好奇。”
他这边说着,那边说书人放下茶杯,便道:“这位姑娘有此疑惑,也不算奇怪,在下走南闯北,在这酒圣楼之前,走遍了大半个中原,诉说仙家佛门之事,多有被询问之时,而扶摇真人的事,被问得最是频繁,被问的多了,在下便也常常思索、探究,甚至寻访各处,有幸得见了几位当年亲历的道长,得了答案。”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吊了一下胃口,见有人按耐不住要追问,才道:“这南国陈止所以灭亡,非扶摇真人不救,而是那陈后主咎由自取!”
他见众人疑惑,就解释道:“所谓陈国,其实颇为曲折,其开国之君陈霸先虽勇冠三军,却是因故绝后,乃至皇位旁落,为侄辈截取,所以这后面的陈君本就得国不正,气运自然有亏,幸有扶摇真人这等人物出现,方续得国祚,一时还得了淮地,可惜到底是气运有亏,所以好久不长,待那后主陈叔宝登基,倒行逆施,屡屡作恶,更不知因何缘故,此人尤为痛恨扶摇真人,不惜自断根基、自毁长城!”
顿了顿,他又喝了一口水,接着才道:“陈叔宝几次陷害不说,更是不惜与外人联手,谋害于扶摇真人!最终令真人心灰意冷,据说先是将家人亲眷都接入了仙境,又分化了一缕血脉化身,与陈国陪葬,自此斩去了凡尘纠葛,真正逍遥自在!”
“原来如此!”
众人听得这话,立刻心满意足。
又见那说书人一拍桌面,道:“今日说了好些个书外话,但时辰不早了,便先说至此,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诸位,请了!”
众人纷纷起身拜别。
待走出了门外,李淳风才感慨道:“原来是斩去了凡俗化身么?这也说得通,想来步履凡尘,该是因为心灰意冷……”
李德奖却道:“淳风,这等仙家事,听听便是,不要多加议论。”
“不错,你若真想知道,等有机会,我问问老祖宗……”李定疾也要说,却被李定疾一巴掌趴在身上,打断了话,正待抱怨,却听的一声轻笑。
“那等说辞,也不过是一家之言,到底是不是斩却化身,谁人又能说得清楚?不过,我却有几分不信,兄台,你也有些见识,要不要跟我一同过去探究、验证?”
这声音来的突然,三人循声看去,见是方才那女扮男装之人,不由表情各异。
李德奖正待开口,却听李淳风已然问道。
“如何探究?怎样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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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两位。”
阴暗的巷子深处,那说书人正向着一名黑衣人拱手,随即低语道:“今日还算顺利,因有人中间搅局,所以能多传一些信息出去。”
“甚好。”黑衣人点点头,从怀中取出几块碎银递了过去,“你在长安可以多停留一些时日,待唐军平定山东几家之后,便前往那里。”
“明白。”说书人点点头,半点都不多言,转身告退。
但等他走出巷子,却见有四人堵在前面。
“如何?如今知道,所谓仙家之说,多半是有人推波助澜了吧?”那女扮男装的女子,对身边三名青年说着,“至于扶摇真人之说,怕是虚多于实,说不定,就是个骗子!甚至于,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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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清脆的声响中,一点光辉出现于暗室之中。
却是一枚白玉,其中不满血丝,刻着“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几字。
一只手握住了白玉,手的主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顿时,暗示之中大放光芒,十二颗星辰若隐若现。
“不知此番闭关多久……”
第五百二十九章 虽闻其名,未必有人
微风徐徐,吹皱溪水。
四周,郁郁葱葱的林木摇曳摆动,透露出浓浓生机。
几名少年正被一人领着,穿行于林中。
“此处就是扶摇峰,乃是门中禁地,既被分来此处打理,万万不可懈怠。”
领路之人乃是一名女子,虽着粗布衣裳,难掩艳丽姿色。正指着身后青峰,叮嘱着:“日后,你们都要住在这扶摇峰上,打理道场,守卫安宁,责任重大,不容有失,明白了吗?”
众少年齐声回道:“弟子等明白了。”
女子满意的点点头,又道:“只要能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做满三年,待尔等下山,只要运气不糟,自然能自记名弟子得入山门。”
待众人点头称是后,她又反复叮嘱了几句之后,才施施然的离去,留下一众兴致勃勃的少年。
林中,却有一名黑衣道人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然后屈指一算,不由惊异。
“此番入关,前后跨度近四十年,若在凡间,已经足够繁衍两三代人了,真个山中方一日,世间已千年,难怪都说山中不知年月。”
想着想着,他看着那群少年在交谈了一番之后,忽然就有组织的散开,各行其事,且有着明确的分工,显然是事先就已经分配好了各自职责。
“有意思。”看着这些人的动作,黑衣道人透露出莫大的兴趣,“这些人的气运与太华山紧密相连,却都只是记名弟子。我在闭关之前,和师兄说的那些话,该是被他记在心中了,所以我太华山不光扭转了运势,更有了中兴之势,就是不知道在外界有着何等名望。”
他迈开脚步,朝人群走了过去。
“洞天之内,动念可知,但外界之事还需打探。这些孩子身上缠绕凡俗之念,红尘五蕴尚未退散,该是新晋入门还没多久,正好可以询问一二,省得贸然推算,惊动了那几人。”
想着想着,黑衣道人想到在闭关之前,说与自家几位师兄、师姐的话,暗暗点头。
“既然宗门建设走上了正轨,那有关历史脉络的暗示,他们也理应猜出来了,定然会有布置,咦?”
他正思索着,忽然心有所感,随即身子一晃,便没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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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华山在关中地位超然,自隋主文帝领着文武百官祭拜以来,每年都有大典在山下举行,就连杨广继位之后,虽然倒行逆施,扰乱天地阴阳,却都曾亲自来山上祭拜,每年更是贡品不绝。”
李定疾滔滔不绝的说着,显露出对太华山一脉的熟悉。
只不过,此刻周围已不是长安城的市坊街道,而是换成了茂密的丛林。
郁郁葱葱的林木摆动着,山上山下一片碧绿,偶尔有一阵疾风吹来,令正在攀山的四人感到了一丝凉意。
这四人,乃是三男一女,赫然便是在巷口堵住了说书人的李德奖、李淳风、李定疾,与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
这女子依旧还是做男子打扮,衣袍单薄,被风一吹,大袖翩翩,竟有几分仙气,看得李定疾一阵失神。
倒是李淳风见着,就道:“姑娘,山中风大,加上湿气浓郁,最是伤身,你穿的单薄,怕是有些寒冷,不如暂时退去,到山脚处换上厚衣。”
“李君,莫小瞧我,”女子轻笑一声,“你等都有功夫在身,体魄强健,我也是自幼打熬肉身的,体内气血雄浑,区区山风,又有何惧?”
听得此言,李淳风尚未多言,李定疾就奇道:“姑娘,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可是一点都不想是练武的。”
“我何曾说过自己是练武的?”女子摇摇头,“要锤炼气血,不光只有练武这一条路可走。”
李淳风神色微变,而李定疾还待再说。
却见那女子摆摆手道:“莫多问了,还是赶紧上山,你等不是想知晓真相吗?这几日就是最好的机会,毕竟再过两日,就到了祭典之时。你们李家出了个皇帝,占了长安,应该也会如期召开祭山大殿,到时这唐国境内的修士,会有不少人过来,运气好的话,能看到太华仙门洞开,咱们说不定就能混进去了。”
“这就是你的验证之法?”李定疾脸色陡变,面露退意,“仙家重地,哪能是咱们这些肉身凡胎之人轻易混得进去的?怕是刚有这般念头,便要有厄运缠身了!”
“你看着派头不小,没想到却胆小如鼠!”女子娇笑起来,见李定疾要急急辩解,便继续道:“也罢,便说些事给你们听,你等觉得这太华洞天乃是仙家秘境,轻易难以入内,却不知,几十年前,太华山落魄衰败,连洞天都有如风中陋室,处处透风,轻易就能让人潜入里面!”
“你只是从何处听来的谣言?根本说不通!”李定疾立刻反唇相讥,“太华山自先秦之时,就始终兴盛,哪里会有什么落魄衰败之时,至于仙家洞天宛如漏风之室,更是匪夷所思!”
女子面露不快,道:“这是我自家中长辈处听来,不信就算了。”
李淳风却道:“杨姑娘的那位长辈,是从何处得知?”
女子立刻挺直腰杆,一脸得色的道:“我家祖父,曾在泰山顶上观天地大劫!是东岳浩劫的亲历者之一!”
“恩?”
李德奖、李定疾面面相觑,后者更是忍不住道:“所谓的东岳之劫,分明是东边之人杜撰,是瓦岗贼、徐元朗、窦建德之流为了招揽奇人异事,联手炮制的虚假传言!当年的道佛之劫,分明是爆发于关中!”
女子冷冷一笑,道:“关中之说,关键在于太华,太华之要,系于扶摇子身上,但这位前陈宗室的诸多传说,却有许多矛盾难解之处,经不起仔细推敲!显然是后人牵强附会,将许多没头没尾的事、难以解释的事,都给算到了这位不一定真的存在的人头上,久而久之,以讹传讹,几十年下来,便塑造出了这么一位离谱的人间真仙!”
李定疾立刻据理力争:“扶摇真人乃是确实存在的!我家族志便是证据!我家祖上是何等人物,会为了这事扯谎?”
李淳风也道:“扶摇真人,该是确有其人。”
女子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李君,你话不说完啊,所谓的确有其人,准确的说,是在历史上是有着原型的,就是那位南陈的临汝县侯陈方庆。”
“原型?”李定疾眉头一皱,“你这话何意?”
“那位南陈君侯是确实存在的,史料文献可查,但扶摇真人是否真有,却是不好确定的,或许有,或许无,又或者,只是因为过去历史上,有许多玄妙之事,找不到个源头,但因为太华山势大,以至于民间好事之人便将这种种无名之事,都算到了那扶摇真人的头上,又随着南朝灭亡,天下一统,不知怎的将所谓扶摇真人和那陈方庆联系在了一起……”
轰隆!
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天上忽有雷光,随即乌云密布,几息之后,便“呼呼啦啦”的下起雨来。
这雨来势甚急,加上天色昏暗,很快四周便一片乌黑。
山路本就崎岖,这下子更是泥泞难行,加上暴雨侵袭,几人便没了说话的兴致,匆匆前行,要找避雨之处。
本来李定疾眼尖,看到了一处扇动,结果刚刚出声招呼,便听那女子喜道:“前面有火光,快过去看看!”
于是几人复又前行,很快便见到一座山庙,里面有微弱火光。
“该是有人在里面避雨。”女子见状,毫不犹豫的迈步前行。
李淳风等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但行走间,李德奖却提醒道:“暴雨黑天,山间庙宇,须得小心。”
李淳风与李定疾都点点头,表示明了。
待得三人推门而入,却见这空旷庙宇中满是灰尘,只在中间有一座火堆,其中噼啪作响,火星四溅。
火堆边上,坐着一名黑衣道人,面容俊秀,约莫二十多岁,但双目有神,透露出沧桑之感。
那女子正施施然走过去,与那道人见礼。
“古怪。”李淳风低语道:“太华山中竟有这等古庙,似乎罕有人至……”说话间,他游目四望,先是发现那庙中神台空无一物,目光再一转,却见得角落中有一座泥塑神像,背对众人,身子佝偻,似乎隐隐颤抖,透露出一股畏惧之意。
他不由一愣,待定睛看去,却发现只是普通石像,并无怪异之处。
“该是淋雨之后神思恍惚之故,以至生出了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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