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这太华山,到底是要衰败,还是要中兴?”
八宗秘境之中,也有人察觉了一点缘由,心思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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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正武殿废墟之前,宇文邕依旧站着,但漠然无语,全身上下遍布着触目惊心的裂痕,他的胸口已被贯穿,却无鲜血流淌出来,反有丝丝缕缕的紫气不断溢出。
独孤信看着已无声息的宇文邕,悲痛至极。
以祂的鬼神之能,自然看得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具空壳,其中的魂魄真灵,都已不在。
人之死,莫过于此。
咔嚓!
破碎声中,悬于宇文邕头上的中元结终于彻底破碎,与周遭的民愿香火再无联系,化作粉末簌簌落下。
有一枚细小字符从中飞出,落到了白发孟婆的手中。
“能够驱使如此至宝,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无所不能,宇文邕你……”孟婆握住那枚字符,神色淡漠的说着,但忽然祂一怔,“不对!”
祂脸色一变,身子一晃,就到了宇文邕的跟前,双目之中灵光流转,似有深不见底的旋涡,要将周遭景象尽数收入眼底!
“你这妖妇,还要作甚!”独孤信见之便怒,虽然身上有如铁锈一般的斑驳之相迅速扩展,近乎充斥了半个身子,祂却还是挡在宇文邕的身前。
旋即,独孤信就感到刺骨寒风,笼罩神躯,浑身上下似乎都被穿透了,就知道自己根本不是面前这人的对手,但丝毫没有退避之意!
“让开。”孟婆神色不善,祂已然注意到了一点诡异之处,急待证明,哪里还有闲心和独孤信纠缠,如果不是忌惮旁边的陈错,此时已经出手。
“君辱臣死!”独孤信没有半点要退避的意思,被这么一喝,毫不畏惧的说道:“吾等未能护卫陛下已是大罪,如果还让旁人亵渎圣体,那万死不足以恕罪!”说着,祂那斑驳神躯上,有灵光升腾,却也令神躯越发透明。
孟婆不再多言,身上的寒气越发浓郁,隐隐就要凝结成实质。
这宫殿各处,顿时鬼气森森,无数阴冷气息、残魂遗念都受到影响,在各处显化。
偌大皇宫,瞬间化作人间鬼蜮!
“这座宫殿,果然已经被阴司侵蚀,和我在南陈见到的,所谓地上佛国投影,有异曲同工之处。”
陈错正想着,想着,挥手间,掀起一道气浪,将孟婆逼退了几步。
孟婆的表情阴晴不定,祂道:“临汝县侯,你要相助宇文邕?你可知……”
“我这次过来,就是和宇文邕算账的,”陈错根本不和对方做言语纠缠,只是道:“宇文邕落得如此下场,是他咎由自取,但人既然死了,还是给他留点体面吧。”
孟婆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宇文邕的尸体,又瞧了瞧挡在前面寸步不让的独孤信,这目光最后又回到了陈错身上,沉声道:“临汝县侯,宇文邕的性命虽然破灭,其中却有蹊跷,你不让吾辈探查,怕是要留下后患!”
陈错却笑道:“宇文邕的真灵,此时该是在昆仑山,你若真想探明情况,不妨前往一查。”
孟婆一怔,旋即深深看了他一眼,拱拱手道:“君侯,既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小神唯有退让了,只希望君侯日后不会因今日之事后悔。”
“不要说得我仗势欺人一般。”陈错哈哈一笑,“你们阴司干涉王朝在先,蛊惑周帝在后,明显就有图谋,现在被人算计,你不去找那人算账,反而在我这里大放厥词,难道还以为阴司威严依旧?要打就打,不打就走,休再多言!”
“你……”孟婆虽与陈错有过诸多牵扯,但这还是头一次面对面交谈,听着这些话,当即邪火上涌,居然有几分理解当初五道为何如此执拗了,不过祂到底顾虑全局,刚才更从庭衣的出手中,隐隐得了警告,不敢再坏规矩,于是深吸一口气,道:“君侯果然快言快语!还望你能长命百岁!”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
结果,陈错却又忽然出言,将祂叫住。
孟婆淡淡道:“君侯还有什么要教我?”
“之前我家山门被人围攻,其中虽多是海外修士,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个幽冥夜叉,”陈错已是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今日吾等来这长安,就是为了讨回那一日的公道,日后少不得也要寻到冥君府上,到时候还望阴司能给个说法,省得伤了和气。”
咱们之间,哪里还有和气可言!?
孟婆在心中暗道了一句,再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火,冷冷道:“巡天夜叉并非我秦广殿麾下,君侯哪日有空来地府,吾辈自当为你指路。”
话落,这位冥府鬼神化作一缕青烟,飘忽而去。
此人一走,这寒气森森、鬼影重重的宫殿,霎时间便恢复原样,似是雨过天晴,瞬间便晴空万里。
但亲眼目睹了方才那浓浓鬼气之人,却更觉得毛骨悚然,尤其是宫中的嫔妃宦官宫女这般的寻常人,早已受到接连惊吓,情绪大起大落,这时看着一切如常的宫室,反而觉得陌生,越发惊恐。
在陈错的感知中,他能清楚的察觉到,这些宫中寻常之人的惊恐念头,正从各处升起,形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气息,似乎预示着这座宫殿要由盛转衰。
“此番收获必须得好生梳理,事关道路,耽搁不得,最好能找个人讨教……”
想着想着,他心里转过了许多身影,道隐子、长发男子、世外天吴,乃至只在最早时见过的老乞丐。
最后,停驻在陈错心里的,却是一名少女的笑颜。
正是那位与幽冥阴司联系紧密的庭衣。
“她说事后要来寻我,还要商讨应对之法,或许能从她口中探得一二。”
他正想着,边上的独孤信拱手出言:“多谢陈君仗义执言。”
陈错摆摆手,道:“这不算什么。”他看着全身都被铁锈斑斓覆盖着的独孤信,叹了一口气,“独孤君还有什么想要交代的吗?”
独孤信先是摇头,随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我本已死去,得陛下看重,简拔自凡尘,授以神位,从此休戚与共,气运相连,能随同而去,实乃荣幸。而这生前身后事,按理说早在为神之前,便已处理妥当,不过……”
说到这里,独孤信忽然摊开手。
庆云彩霞辉映,灵泉玄水地涌动,一座散发着光辉的七层宝塔从中显现。
但独孤信却是面色苍白,神躯中仅剩的一点尽数涌入其中。
“此宝非同一般,来历莫测,本非我能所有,机缘巧合方才得到,实乃邀天之幸,但每每动用,都要竭尽全力,损伤道基,可谓明珠暗投。今我将陨,若因此令此宝流落,其罪不小,望陈君收下此宝,使其不至于明珠暗投。”
“你可要想清楚,你主因我而殁,你也是受此殃及,却还要将如此至宝交托于我?”
陈错并非第一次见到此物,当初河境之事,就曾见独孤信驭使过,威力很是惊人,更与前世所知的一件传说之物相似,此时再见,更心中一动,心血来潮之下,隐有预感。
独孤信的声音逐渐微弱,却还显得铿锵有力:“陈君堂堂而胜,不行阴谋,不使诡计,更仗义执言,若说谁人能信,非君莫属!”
“承蒙独孤兄看得起,”陈错抬手摄了过来,“那我先代管一阵,待有有缘之人,自当予他,传你道统。”
此塔一入手中,陈错身上登时金光闪烁,那收拢在身的金莲自行显化出来,脑后日轮绽放,散发出肃穆光辉!
与此同时,有许多低语声传入陈错耳中。
恍惚间,他的眼前浮现诸多身影,大部分都是他曾经见过之人,却还有许多陌生身影,只是从他们的气息中,依稀能辨认出来,似是在太华之劫中,于远方窥视的。
待凝神感悟,他又从中发现了几张熟悉面孔,其中包括了那位建康城外、曾被自己一言点醒知客僧慧智。
这一道道似真似幻的身影,居然都有点点光辉散落,朝着陈错汇聚,以那座宝塔为中转,融入其身!
那原本便存于心底,却一直不听使唤的一朵庆云,猛地一震,跟着便如张开大嘴一般,将这点点光辉尽数吸纳进来!
下一刻,庆云一转,膨胀十倍有余,落到心中道人身下,将这道人与人道金书都承托起来,宛如车辇!
陈错更生出明悟。
“泽被苍生,功德归于身,竟然是功德道!”
他修行至今,七道已接触其五,就是那生死道,也通过幽冥之人见识了几次。唯有功德道一直不见踪影,却不曾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骤然接触。
“如此一来,这七道,我算都见识过了。这座掌中宝塔,只是入手,就有这等威力,来头定是非比寻常!”
一念至此,陈错正要再说,只是目光落到独孤信身上,却骤然暗淡,并未出言。
这位北周鬼神,已经陨落。
看着这座满是斑驳锈迹的人像,又扫过宇文邕挺立着的尸体,陈错轻轻摇头,轻叹道:“千古艰难唯一死,这君臣二人一个决绝而去,一个豁达相随,皆算浓墨一笔,却不知轮到我的时候,该是个什么情景。”
“人之生死,不独在性命,亦在天地人心,于天地间留痕,于人心中留印,纵死亦生,若是这痕印消磨了,便是活着,也如死了。”
随着这一句话说出,闭着双目的芥舟子走了过来。
南冥子紧随其后,目光在陈错手上一扫,就道:“此地不宜久留,还是速速离去吧。”
后面,图南子漆黑的身子一跃而起,瞬间拉长,最后落入陈错的影子里,其人那股跃跃欲试的情绪念头,更是丝毫没有半点遮掩,正待要说。
却听四周处处皆有碎裂之声。
几人寻声看去,却见那原本与大周皇宫重叠在一起的鬼蜮宫舍,正寸寸崩毁。
夕阳之下,一条神龙长吟哀鸣,祂的半个身躯已经被寒气侵染,鳞片有如雪花一般飘落,虚实变幻的庞大身躯,在盘旋中缓缓跌落下来。
“日昃之离,在乎其运。”南冥子神色复杂,“这周国国祚将衰,怕是又要改朝换代了。”
陈错也看了过去。
“一衰一兴,既是天地之理,亦是人间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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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舰主舱,杨坚浑身一抖,睁开了眼睛,眼神茫然的游目四望。在他的眼底,有浓郁的紫气弥漫开来。
外面,桅杆顶上,一道身影悄然而至。
第五百零五章 鸿运照前路,黑紫非凡俗
“国公,你醒了。”
船舱之中,守在杨坚身边的亲兵立刻靠近两步,询问起来。
杨坚压下心中疑惑,道:“我刚才睡着了?”
“正是。”为首的亲兵就道:“这几日连战连捷,国公一直亲自坐镇指挥,不曾修养,想来是困倦了,刚才坐着的时候就睡着了,属下等人不敢打扰。”
杨坚点点头,不复多言,这心里还充斥着方才梦中的所见所闻,这心底的迷茫与慌乱之念,再次浮起。
毕竟,刚才的所见所闻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可醒来了,还是能感受到那股震撼人心的冲击力!
“梦中之景似真似幻,梦中的陛下神威盖世,有他坐镇,诸多宵小自然不会有异心,只是除了陛下之外,还有一人,明显与陛下为敌,气焰嚣张至极,威势还在陛下之上,人似与南陈有关,可怕可怖至极,世间如果真有这等人物,那是万万不可与之为敌的……”
他虽为周国国公,但平日深居简出,颇有几分贤士做派,对逾越之事,不仅自己不会做,也会反复叮嘱亲近之人不要想、不要说,甚至明明知道天下间有那超脱于外的修士,但对这修行之事也并不刻意打听,所以虽然知晓些许,但并不深入,遇到了这等局面,一时思绪起伏,生出诸多猜测。
“国公,在你睡着期间,刘统领曾来求见过一次,不知是因为何事。”
杨坚神色一变,正要开口,却感到内心深处一阵疲倦,想要起身,竟有几分天旋地转,一时间身子晃了晃,差点仰头摔倒。
边上的亲兵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扶助,口中急道:“国公还是先休息片刻吧,齐国的船舰已是四散,就连山上的几路兵马,都顺手被咱们击破了,眼看着大周就要一统北地,哪还有不开眼的赶来挑衅?”
杨坚听着,微微点头。
他这一路领着船舰顺江而下,本以为要还要有几场硬仗,结果却出人意料的顺风顺水,有时甚至到了离谱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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