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说到这里,望气真人摇摇头,一脸惋惜之色。
奚然见状,忍不住就道:“你摇头作甚?既然知道我家老头子厉害,还敢欺负我等!你大概是不知道,老头子最是护短,心眼还小,他既然这么厉害……”
“小丫头,你误会了,正因为你那师父为此付出了太多,所以他才格外不敢动用力量,甚至面对远远不如自己的人时,也要强行忍耐,贫道正是为此叹惋惜,”望气真人还是摇头,“可惜了这般盖世修为,在人间就踏足了第六境!怕是三千年少有!却被道隐子用来逆势而为,这世间,还有比这更令人惋惜的事吗?不过,以他的境界,也该是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甚至是饮鸩止渴,却还是这般做了,就这一点来说,还是值得敬佩的。”
“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等奚然再开口,垂云子就当先问起来,“什么叫饮鸩止渴?”
望气真人看了他一眼,笑道:“这宗门消长,就像人之生死、王朝轮回一样,乃是天道自然。宗门得一时之运,传承道统学说,开枝散叶,这一旦道统传开,也就完成了使命,最终消亡,也是理所应当、符合天地之理,给后世宗门以上升之空间,结果现在被人以强力扭曲,既要占着道统名头,还不愿意消亡,好处全占,违逆大道!如此,日后反噬之时,这道隐子,怕是要形神俱灭!”
“你胡说什么呢!”奚然立刻恼怒起来,“你这是在诅咒老头子?”
望气真人也不多言,抬头朝山上看了一眼,感受到那股充斥着整座太华山的浩大之势,隐隐开始衰落,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行险一招,到底还是成了。
“那位位于人间与世外交接处的至尊,手段强横,哪怕道隐子已经窥见天机,能一力辟地,但带着整个太华山门这个累赘,骤然之间,一样也会被暗算,如此一来,接下来就能进行下一步了,毕竟机会稍纵即逝,此番攻伐太华并非主要目的,引来那人,将他镇压或者诛杀,才是首要目的!”
想到这里,他一挥手,就有人过来将垂云子、奚然带走。
而这一次,任凭两人说什么,望气真人都没有半点回应,反而从怀中取出一块八卦玉盘,当空一扔,旋即手掐印诀,浑身灵光爆发,化作一道道符篆,凌空飞出,一道一道落在太华山上。
这符篆就像是落到了水中的石块,荡漾起阵阵涟漪。
待得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望气真人这才停下,整个人竟是瘦削了许多,连挪步都有几分困难,须得两个弟子上前搀扶。
“无妨。”
摆摆手,止住了两个弟子的行动,拿出一颗丹丸吞下,苍白的脸色恢复了血色,而后再次健步如飞,回到山下院子,就入了静室。
待他盘坐下来,身上立刻雾气涌动。
虚空,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但这一次,这个声音中多了许多疲惫之意:“那太华山可谓藏龙卧虎,为了将那个太华掌教捆住,老夫甚至动用了好不容易布下的几颗暗子,你最好莫要失手……”
“贫道定当全力以赴!”望气真人正色说着,旋即就道:“接下来,正有两步关键,这第一步乃是让至尊能恢复一些威能。”
“哦?”那虚空中的声音变得年轻了许多,透露出清朗之意,“你有何意?”
望气真人就道:“贫道已观那临汝县侯生平,深感此人气运如虹,更是天资纵横,非常人可比,不仅遇事往往可逢凶化吉,更喜欢留下后手,所以此番借周国兵卒之手,亦要防止最后功亏一篑,这关键时刻,还要至尊出手定鼎!”
“……”
那虚空中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才道:“既然如此,此事吾等自来安排,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步是将太华山危急的消息传往南方,”望气真人说着,压低了声音,“但须做到不着痕迹,不能让人看出其中刻意,如此,定可引得此人入瓮!”
“好!你有这般算计,事事皆有预案,可谓万全,那陈氏子插翅难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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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之后,北齐朝中忽有调令,着兰陵王高长恭,领十万兵马调往齐鲁之地、泰山脚下驻扎。
随着粮草辎重先行,周边局势一时风起云涌,尤其是紧挨着齐鲁的淮地,更是暗潮涌动。
好多人都觉得,这是齐国终于腾出手来,要往将齐周大战时,被南陈占领的淮南诸城抢夺回来的征兆!
于是,诸多消息从此地朝四面八方传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传到了南朝都城,建康。
“十万兵马往泰山?”
陈错无需消息传递,自是第一时间就得知此事。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是北齐欲重新夺淮。
“长河推演之时,曾见十万兵马在泰山,为雾气吞没,莫非就应在此时?”
莫名的,他心中闪过预兆,感到此事,与自己切身相关,隐约间,仿佛有无形之网,正在铺展开来。
“当初在长河中所见之事,本是诸多支流,如今却一件一件应验,这般想来,我所准备的应对手段,也该意义派上用场了……”
正好在这时,他的玉佩再次震颤,但这次传来的消息的,却是他那位四师兄,南冥子。
第四百四十五章 西归承果,东去转因
“之后,就要摆脱道友了,本是受师弟所托,镇住河中妖邪,结果现在秋雨子与贫道,皆要离去,若无人在此坐镇,真要是出个什么事,莫说与我那师弟交代,于这大河一线,亦要陷入灾祸……”
大河之边,河君庙前,南冥子收回白玉,对着一名墨衣道人拱手行礼。
那道人表情淡淡,只道:“我既欠你人情,自然是要还给你,况且这大河的灵气越发充沛,在旁边打坐闭关,或许还能有一点收获,不过你此番归善,是凶非福,真做了决定?须知,长生不易。”
“长生自太华而来,若无师门,何来今日?便知是刀山火海,贫道亦往之!”南冥子哈哈一笑,“何况,我那小师弟惊才绝艳,只要他人还在,那无论太华如何,总有复起之日。”
说吧,他转身就走,脚下大地顿时扭曲起来,缩地成寸,一步百里,转眼消失在远方。
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那墨衣道人掐指一算,摇了摇头。
“将师门置于大道之上,愚也!何况,山门传承千年,一败自是离散,哪里会因为一人而复兴?太华之运,早已衰败,人力难以扭转,何必这般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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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师兄劝我先不要前往山门,他与其他师兄另有打算……”
放下白玉,陈错越发肯定了心中猜测。
“南冥子师兄也有所察觉了。在诸多推演中,一旦四师兄动身归山,就意味着太华之乱到了最为浓烈之时!这般来看,这次太华山的变故,该和长河推演中差不多,但提前这么早,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既如此,该动用第二套预案了。”
他缓缓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权衡思量。
“所谓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对付提前动手,我若贸然前往,就是落入其人算计,所以要跳出来,开辟第二战场!总不能都是我太华山倒霉吧?”
想着想着,他停下脚步。
“几次推演,各有利弊,但不难看出,我太华山劫难的关键,实不在门中弟子的修为高低,而是师尊是否会被人暗算!师尊的修为高深莫测,以我如今的神通手段,都看不透、看不穿、算不明,只要师尊还在,太华山就有擎天之柱,反之,则为覆灭之局!这第二战场的目标,自是那暗算之人!”
一念至此,他转头朝着后院看去。
“目前有两个猜测,其一,自然就是阴司,从推演中的,那些周国兵卒的表现来看,周国皇帝该是得了阴司之助;至于这第二个,就是那世外一指的主人!而祂恰在此时有了行动,调动北齐之人,前往泰山,暗合推演之前奏,那就该从这方面入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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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国都,邺城之外。
正有一支风尘仆仆的车马抵达,而在这一支马车的四周的道路、林中,或明或暗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支队伍。
原因无他,这支队伍中有着有着三位宗室,其中地位最高的,正是那任城王高湝。
不过,此刻掌控着这支车队主导权的,却是那冯翊王的世子高茂德。
高茂德骑马在前,遥遥看着远处的城郭,已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他这一路来来回回,着实是折腾的不清,不光是身心疲惫,那心弦更是时刻紧张,不光是因为这车队中坐镇着一位煞星,更因这一路上,实在是碰到了太多的异象和意外了,着实是让他疲惫了。
就在这时,忽有一名兵甲,快步走了过来,在高茂德边上说了一句。
高茂德一愣,而后面露苦笑,一挥手,这支马队停了下来。
他则是翻身下马,径直来到车队中间,隔着车帘,问道:“邺城近在眼前,陈君何以要重往齐鲁?”
结果他话音刚落,一道身着白色布衣的身影,就先开车帘,直接走了下来。
“莫担心,此番不是让你等陪同,而是一人前往,至于先前的诸多约定,自然也是作数的,但要等我归来。”
这人的面貌,与陈错一般无二,但肤色黝黑,身子瘦削,粗布衣服上,还有几块破损,裤腿还卷着,脚上登着一双草鞋。
乍一看,就仿佛就是刚下地回来的老农。
贵人车队之中,居然出来这么一个人物,看得周遭窥视之人一阵错愕。
但等他们细细探查,这才注意到,此人虽是衣衫寻常,近乎布衣,但一身气度却有缥缈之感,仿佛是刻意将自身染污的凤凰,掩盖不住那一身气度!
顿时,他们不约而同的猜到了此人身份,立刻就分出不少人,往各处禀报。
这个白衣之人,自然就是陈错的白莲化身,借着高家宗室的旗号,遍游了北齐境内,一路见识民间景象,凝聚人道感悟。
而他们这一路人的诡异行进路径,早就引起了北齐朝廷的注意,很快就发现问题,先后派出不少武林高手,乃至道门修士过去探查、营救,但不是被擒拿,就是被打发,再加上朝中势力变化,久而久之,这北齐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双方之间,就保持着这种诡异的平衡。
不过,当承载着白莲化身的车马,越发靠近北齐国都之际,这朝中内外之人,都越发着紧,让这么一个高深莫测、身份复杂的人物步入邺城,无论打着何等主意之人,都难免感到棘手。
因此,早在两日之前,那邺城守备便调了一万兵马在城外驻扎,赫然是面对一人,也要严阵以待!
当马车重新前行,高茂德领着一群人,来到邺城郊外,还未见得这道兵马,以他的武道修为,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子兵勇聚集而生的浓郁气血!
等领军将领过来,见得高茂德之后,拱手行礼,正要以言语试探,却被那任城王打断。
“这套东西是白摆了!”高湝的神色,恢复了几分雍容,那往日的倨傲,却已经全无踪迹,“那陈方庆已经离去了。”
“什么?”那将领脸色一变,旋即想到一事,正要开口。
高茂德已经道:“放心吧,那位人还在。”
“那就好,那就好……”
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很快就有内侍过来,将这两位宗室请入了宫中,竟是那位疏于朝政的齐国皇帝高玮,要见他们。
等到了御书房,二人拜见了皇帝之后,注意到这屋中还有一名两名仙风道骨的道人分列左右。
其中一人,高湝倒是认得,知道是福德宗的一位长老,另外一人却是个生面孔。
高玮也不给二人介绍,开门见山的就道:“朕早就听说,那陈方庆在南朝被人称为梦中仙,是个神仙中人,但刚才有人来报,说他形如老农,你们与他同行许久,不妨告诉朕,真人到底是个真仙,还是个假仙?”
高湝与高茂德面面相觑。
高玮一见,面露不耐,道:“快快说来!”
高茂德就道:“此人是否真仙,臣等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来,但要说本事,确实可谓通天之能,这一路上无论是山神土地,还是妖魔修士,皆非其人敌手……”
“哦?这么厉害!”高玮眼中一亮,“既然如此,我若能将他招揽……”
“陛下!”
那福德宗的长老,忽然出言打断:“这陈方庆出身的太华山,乃是我道门八宗之一,他此番劫持宗室,干涉王朝之事,实有罪责,这一路嚣张行事,无非是仗着师门威名和神通法宝,加上这寻常门派的修士,哪里能有长生之人,这才显得他厉害,而今,他一至邺城,便匆忙离去,应是察觉我等在此,因而露怯。”
高玮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这般说来,还是仙长们厉害,那朕自然不会舍近取远,不过这个陈方庆这般嚣张,劫持皇族,这是打朕的脸,仙长何不将他擒拿过来,加以严惩?”
这话一说,众人都是一怔,没想到这位皇帝,前面还要招揽,转脸就要捉拿,翻脸比翻书还快,面对仙家之事,竟如儿戏一般。
这还不算,高玮又问高茂德:“他走的这般急,你可看出他逃往何处?”
高茂德迟疑了一下,才道:“启禀陛下,那陈方庆说是有事,要先往齐鲁,待事情办完,还会回来?”
“他去齐鲁?”
那个面生的道人忽然开口,随即面色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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