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陈错笑道:“无妨,法师说说,我只做参考。”
慧智有些担忧,怕自己乱了转世仙人的路数,可想着寺主提点,终于大着胆子道:“小僧学艺不精,其实也只是知道皮毛,甚至只在门前,不得其入,说出来算是给君侯抛砖引玉吧。”
陈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慧智就道:“敝寺法承大乘,据说最早的祖师,乃是承袭大乘空宗的要义,在北方传法不成,南下建寺,不过并非在此地,后来先代祖师,也就是当今寺主的师父,得了北来高僧僧朗大师的指点,领悟三论,得梁武帝看重,这才有了根基,到了本朝高祖奠定基业,得了这块宝地!”
陈错听着津津有味,知道这些不光是历史沿革,里面应该还藏着派系和神通的变迁。
智慧见状,也松了一口气,继续道:“先祖师奠定归善寺根基后,以‘三论’为道基……”
“佛家也讲道基?”陈错忍不住插嘴。
慧智解答道:“此道,乃是追寻之物,非教派之名,况且我佛入东土后,经历诸多翻译大家之手,精义文字多用汉文表述。”
陈错点头表示明了。
慧智又补充道:“咱们归善寺与那摄山,也即栖霞山的止观寺交善,便因道统沿袭相似。”说到这里,他收回话来,“说远了,还是来谈那观想之根基。”
陈错笑道:“其实这些,我也爱听,不过先说观想也是好的。”
慧智点点头,便道:“三论之法,若要观想,有三路教法,一为破邪显正、二为真俗二谛,三为八不中道,这三论观想之法,要合着佛经同修,相互促进,小僧才疏学浅,佛经学得不深,如今勉强算是入门,还有诸多不明,难见佛果之影。”
陈错听得那第一个破邪显正时,立刻联想自身,就想要询问,但也忍住了,直到慧智说完,才问:“那见到佛果之影,应该是贵门第一步非凡之境的圆满吧?”
“正是如此,”慧智双手合十,“众生皆有佛果觉体,因被客尘所蒙蔽,因此流转于生死之间,只要能拂除客尘,便能得见佛果之影,凝聚一点白骨舍利。”
陈错思量片刻,问道:“什么是客尘?如何拂去?”
慧智回道:“便是对人世种种的所得、偏见、看法,人因有诸多追求,因此蒙蔽了心智,就像是落入了尘土之间,越是挣扎,越是有碍,若是能将这些抛去,成就湛然寂静,更无所得,从而觉体显现,立地成佛,跳出世间五行!”
他说着说着,露出向往、憧憬之色。
陈错却是眉头一皱,觉得这话有几分古怪,他看了一眼手边的佛经,脑海中的诸多思路骤然串通在一起。
一道灵光闪过心底,他便开口道:“小法师,我觉得你这话,不太对。”
慧智骤然回身,满脸诧异,问道:“君侯有何见解?”
陈错指了指手边佛经,道:“这两日,我看了几本佛经,见上面言生死、言涅槃、言凡圣、言明惑,又听你的说法,似乎是勘破了这些,没有了执念,就能成佛,但你若是想要成佛,岂非也是心有执念?不就是求空反而不空?你既然有所求,又怎么能无所求?”
“求空而不空?求空则不空!求无所得,便是求有所得!”
慧智听到此处,眼睛骤然瞪大,继而露出了骇然之色,最后双手合十,浑身震颤。
“以生死、涅槃、凡圣、解惑,皆是假名相持,无有自性,称为因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僧明了了!”
嗡!
下一刻,淡淡的光晕在他脑后浮现,眼中透露出一点金光。
明见佛果之影。
第一步,非凡之境,竟是圆满了!
“……”
陈错一脸懵逼,心道你这是闹哪样,不是来指点我吗?你这是什么场面?
不远处,正在殿中打坐的老和尚猛然睁眼,一脸的惊讶的看向后院。
丘顶之上,寺主本低头诵经,却骤然抬头,呆在原地。
第三十四章 点化观大佛,斗转星不移
慧智双手合十,双目紧闭,神色恬静,淡淡金光从身后扩散开来,慢慢蔓延全身,而后又朝其人额间汇聚!
陈错紧盯着看,猜着,这该是在塑造所谓白骨舍利吧?
就在这时,一点金光从慧智身上飞出,亦落在陈错额间!
瞬息之间,他便明了其中意义!
点化之功!
随即,慧智那双眼睛里一点金光,骤然大盛!
陈错心头一震,双眼中同样泛起金光。
跟着,他眼前景象变幻!
金莲朵朵,金轮处处,隐见一尊大佛!
这时,陈错怀中葫芦微微震颤。
那大佛猛的一震,竟而分崩离析,而后黑风一起,将那金莲宝轮一并撕裂,都化五光十色,而后光影变幻,如走马观花。
陈错便感心神摇曳,宛如落入无边苦海的一叶扁舟,诸多过往有如雨点,拂面而过,不留片刻。
一股难言的孤寂萦绕心间。
忽然!
雷霆阵阵,劈开黑风,现出一点光明。
陈错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氤氲庆云弥漫四方,入目之处,皆是连绵云海,一眼都望不到头,云层之上,则是漆黑苍穹,有诸多星宿闪烁。
“这是什么情况?”
下一个刹那,景象破碎,尽数消融。
他又回到了那个房间,对面是满脸感激之情的慧智。
回首四望,陈错怅然若失。
“君侯,小僧……小僧……”慧智脸上已没了恬静与明悟,冲着李怀行了一礼。
陈错收敛心念,心有明悟,道:“此乃你我造化,何况,你若存着这份心思,怕是境界难以稳固。”
慧智一怔,过了好一会,他镇定了许多,又合十行礼:“多谢君侯指点,小僧不会忘记君侯之恩!”
“不忘最好,”陈错笑了起来,“莫忘了,你还有些话要与我说,待稳固境界后,便该归来了。”
“小僧定不敢忘!”慧智躬身,转身要走。
陈错却忽的叫住他,问了一句:“你可曾见到了云团星宿?”
“什么云团星宿?”
“无事。”陈错摆摆手,等房门关上,他立于原地,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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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日清晨,陈海起来,穿戴完毕,便是一番忙碌,跟着便听内城来的小厮,讲述府中昨日事务。
“翠菊还未找到?总不能跑了吧?逃奴什么下场,她是知道的,再去找,应该还在府中。”
做完吩咐,陈海叹了口气,觉得诸事复杂,自家主上看着和往日不同了,但赖在寺中不走,又显出几分不靠谱来。
“唉……”
正想着,他就看到几个小沙弥,端着碗碟从院中走出。
陈海又止不住嘀咕,这几日主君饭量大增,也在寺中传开,让他颇有几分汗颜,觉得不符世家贵胄之范。
正叹息着,就听着几个小沙弥的谈论。
“听说了吗?慧智师兄昨日与君侯论经,竟然当场明悟,见了佛果之影,立地圆满,已然证了非凡!”
“不止如此呢!慧明、证誉几位师兄得知后也去请教了,都有收获,却又不如慧智师兄那般一步圆满了。”
“那自然!自君侯来了,慧智师兄侍候左右,关系亲近,和旁人能一样吗?必然得了君侯全意照拂!”
“慧智师兄原本被调出研经堂,任了知客职,便要在前殿扎根,沦为外门,如今一朝圆满,很快就要回内堂精研了吧?”
“那可不?慧智师兄对君侯,那真是感激涕零,差点就因此心境动摇,修为倒退、功力全失呢!又被君侯点醒,才得以守住一心,可谓一桩美谈!”
“咱们日日来送餐,是不是也能得到指点?”
“想得美!咱们连门都未曾入,想要指点,也得有得请教才行!慧智师兄前后参悟五年,有此积累,方能一朝圆满!但说回来,是该再勤勉点,说不定还有好处!”
几人话中满是羡慕,等见着陈海了,纷纷一怔,跟着合十行礼,恭敬客气,这才离去。
陈海却是一愣。
他这一身打扮,是人都知是仆从之流,几个小沙弥见着自己,未曾恭敬问候过,今日却这般模样!
他品味先前几句,心知是自家主君缘故,不由好奇,有心打探,快步跟了过去,但走了几步后,就不见几人踪影。
“怪了,几个小沙弥,脚力竟这般快?”
陈海回首张望,已到山脚的屋宅处,正好见到与陈错说过话的王瑾、陶薄。
“正好过去打探一下,说不定他们知晓什么。”
可等他凑过去,立于人群边上,听着众人交谈,过了一会,神色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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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丘顶大殿之中,寺主正与几个僧众说话。
听着几人说完,他沉默片刻,道:“如此说来,临汝县侯对经文的理解,果然在你等之上?”
“正是如此,”一名僧人面露惭色,“弟子看了三年《成实》,才约莫摸到了人法两空的边,听了慧智师兄之事,便去找了君侯,结果几句话之后,君侯就看出我心有妒意,说弟子其实心有不甘,才到了此处,弟子这才惊觉。”
寺主点头道:“你之患,在于未除偏空之情见。”
跟着又有几名僧人接连开口,言语间都有着对那位临汝县侯的敬佩。
寺主一一点评,等众人离去之后,他却皱起眉来。
老和尚的身影出现在一旁,道:“你这契机,不好寻了。”
“谁也未曾料到,那位君侯竟有这般慧根,旁人几年苦功,竟不如他几日粗读,”寺主闻言苦笑,道:“只能强找一二了,看能否有这个机会。”
“再有胎中之迷,也是转世之仙!”老和尚却笑了起来,他道:“君侯每日都要吐纳,你可适时询问。”
寺主便道:“吐纳之法,贫僧可不怎么擅长,不过慧智得了这般际遇,咱们必须有所表示,有来有回,不沾因果,也得圆满。”
“正该如此。”老和尚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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