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得道 第22章

作者:战袍染血

维那不敢再言,合十而去。

转眼就只剩下知客僧一人,他听着看着,至此神色已有几分惶恐,看着老和尚,小心翼翼问道:“上座,那位君侯……”

老和尚看了他一眼,道:“此事是你的缘法,你且过来。”

知客僧犹犹豫豫的走过去,还未站定,老和尚忽然抬手做拈花状,轻点了知客僧的额头。

顿时,这僧人眼中光影大变!

原本只是寻常的屋舍、殿堂,现在却能见见道道金光!

一座座大殿之上,佛光阵阵、彩云连连,在天上飘荡,又有一缕一缕落下来,汇聚到眼前的厢房之中。

那房门此刻也遮盖不住他眼,能直接透过木门,看到内里景象,偏偏在那床上看不真切,只能看到一团金光中,一道虚幻人影盘坐中央。

一种天长地久、亘古不变的庄严气息,从中不断散发出来!

金光缩涨,有如呼吸。

“这这这……”

知客僧眼睛瞪大,脚步“蹬蹬蹬”的连退九步,随后双手合十称佛,低头连呼佛号,才勉强镇定下来,只是眼中还残留着一点惊惧。

“佛陀转世?佛陀转世!”

他朝老和尚看去,满脸惊疑不定。

“临汝县侯乃是佛陀转世?”

话落,知客僧又摸了摸双眼,知晓老和尚用了神通,令自己暂开了天眼通!

“莫惶恐,当警目。”老和尚罕见露出一点微笑,“慧智,老衲不如你。”

那知客僧一听,便生惶恐,连说弟子不敢。

“莫担忧,”老和尚说话间,看了屋中一眼,叹息一声,对知客僧道,“你本该籍籍无名,但自今日始便不同了,一人得法,光照内外,如汉时的淮南王,一人得道,八公共升,今日你摒除繁杂,窥见真性,辨出真修,足以见性成法!得此缘,证此果,此乃命数,但亦在自身,日后切不可懈怠!”

“弟子惶恐。”慧智口中说着,又看了那厢房一眼,“君侯莫非真是转世佛陀?”

老和尚叹息一声,道:“本以为建康城虽是南朝都城,但龙气衰颓,根基浅薄,难支真修,一个陆忧便该是极限了,未料还真有第二个转世之仙,老衲看走眼了啊!”

慧智深吸一口气,不敢多言,他从上座的叹息中,听出了后悔之意!

待得过了一会,他才又小心问道:“上座,那临汝县侯,并非佛陀转世,也是转世仙人?”

“你无天眼通,不见陆忧来时景,与今日相似,这临汝县侯与那陆忧该是一类,即便不是转世仙,也是大有来历,”说到此处,老和尚又忍不住叹息一声,“老衲为了眼前事,有心要驱赶于他,怕是惹下了因果啊。”

“方才君侯身边不见异样,有所错判在所难免,”慧智有心安慰,旋即又疑惑起来,“为何此时忽起异样。”

“归善之地,本就不同,”老和尚指了指后山顶上,“他入屋小憩,当时受了佛光沐浴,又有龙血为引,以至于显露了几分真性!如那日陆忧来时一般。”

“那这是要复苏前世了?”慧智越发紧张。

“哪里有这般容易?”老和尚摇摇头,抬头一看,见诸多佛光有平息趋势,便道:“临汝县侯将醒,你先镇定心神,等会与老衲一同拜访。”

慧智赶忙应是。

这时,诸多武僧已然过来,个个孔武有力,气血沸腾,往那边一站,本有心上前呵斥的陈海都缩了缩脖子,只是站在门边警惕,不敢上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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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将平。”

寺外,两道人望着连绵殿堂,都松了口气。

少年道人轻声道:“便要平息了,该是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了,好在这归善寺不在城中,注意到的人不多。”

青年道人喜道:“有这般气象,那临汝县侯不是转世真仙,还能是何?可笑其他几家都认错了人,觉得是那侯府三淑女,咱们既有先机,速速过去拜访,接引他入山门吧!迟了,就要生变了!”

少年道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澎湃之念,道:“还要等君侯出了庙宇才行,不好与那佛门人当面。”

青年道人急道:“等到临汝县侯显露真能,几大山门皆知,咱们如何争得过旁人?还是得冒险一二的。”

少年道人苦笑一声,道:“归善寺内有佛国门户,至少有一长生境坐镇,我等进去,如何抢人?且忍耐吧。”

青年道人一听,唉声叹气。

少年道人又说:“与其哀叹,不如思量,若是其他山门也来了人,我等如何能领君侯还入我门!我为何急不可耐的,就将香火之法透露出去,莫说香火之法,只要君侯愿入云霄,便是阴阳镜法、水火锋诀,我一样可传!”

青年道人闻言诧异。

却见少年道人满脸坚毅:“但凡能振兴云霄宗,便受戮心之刑,吾亦无悔!”

第三十章 心中影

“呼——”

吐出一口长气,陈错缓缓收功,睁开了眼睛。

顿时,他一双眸子中精芒闪烁,隐隐能见金光。

于陈错而言,便是屋中纤毫毕现。

“果有奇效!”

再一品味,那无形压力尽去不说,更多了几分身轻如燕的清爽,他不由欣喜,舒展身躯,就要起身。

噼里啪啦!

顿时,陈错浑身上下响起了铁锅炒豆般的声响,那澎湃劲力,竟是从各处奔涌而出!

他当即精力充沛,竟比连睡一日还要舒畅!

“妙极!这套吐纳法果然精妙!”

赞叹一声,陈错念头一动,也不急着起身,感悟心底一道青紫色模糊虚影。

方才他虽是吐纳,但心念观想之事,竟是一念回忆,在心里勾勒起鬼面脸谱,现在再想,不仅没有畏惧,反多了坦然。

“既已习练,便无需瞻前顾后了,大不了重来,也无甚大不了的,若能将恶鬼引来,在这寺中将之镇压,除了后患,也值了,毕竟我本凡人一个,几日根基换他恶鬼伏诛,去了后患,脱出枷锁,倒是赚了。”

一念至此,陈错又想到梦泽中的脸谱原型,便有计较。

他心中的模糊轮廓,是吐纳的时候,回忆模仿梦泽中的脸谱,在心头勾勒,如同临场作画,因此多有出入,正要再看原型,找出差异,得再入梦泽,一探究竟。

结果尚未动作,陈错这肚子里却“咕咕咕”的叫个不停,竟是饥肠辘辘,几日没有吃饭一般!

“修行这吐纳法,竟是这般饥饿?”

房外。

金光彩霞已然散去。

闭目盘坐的老和尚睁开眼睛,对知客僧慧智道:“上前敲门吧。”

慧智点点头,就要走上前,但心里忐忑,看着厢房那扇门,还有几分惊惧。

此刻,他已没了天眼通的神通,但方才眼观金光彩霞,着实震撼,余韵尚在心中,再看那平平常常的房门,居然觉得有几分高深莫测。

陈海又站了出来,他有些畏惧的看着宛如精钢铁铸的一排武僧,却依旧挡着前路。

慧智见状,合十道:“施主,小僧此来,一为致歉,二为告知君侯,寺中诚心请他留宿,还望能给通融。”

陈海一愣,见着对方势弱,多了几分胆气,冷笑道:“笑话!当我家君侯是什么人?一会说让走,一会又让留,未免太不恭敬了吧!”

慧智面露羞惭,有心解释一二,但不好直言转世,偏又不能打诳语,有几分进退维谷。

那老和尚开口出言:“先前让君侯离去,乃是老衲之令,确实有欠考虑,是以亲自过来与君侯赔礼。”

简简单单一句话,但陈海却莫名生出几分畏惧来,宛如面对老夫人之时。

他登时不敢大意,问起老僧身份:“这位老法师是?”

慧智就道:“这位乃敝寺上座。”

“上座?”陈海大吃一惊。

他出身王府,被选为侯府管事,也是陈母觉得他见多识广,能给陈方庆查漏补缺,因此,陈海对寺庙内的诸多门道,也略知一二。

南朝自梁武帝后,佛门之势日盛,与权贵纠缠愈深,利害关系逐年增长,是世家豪门之外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这上座之称,初为荣誉之职,代表地位尊贵,多为年高望重者,如今更有实权,为纲领寺众的重要僧职。

在南朝,能担任上座的和尚,出身往往也非同一般,或乡品甚高,或生为耆年,或出身名门望族,绝非陈海一介家奴能随意品评的。

陈海不敢多言,只好闷闷点头,道:“既如此,我去通报主君,看他如何定夺。”他转身敲门。

门中本来寂静无声,过了一会,传出陈错声音,询问缘故。

陈海就把情况说了一遍。

“既是长者来,我当亲自相迎。”

屋里响起了脚步声。

门外,慧智长舒一口气,转头再看上座老和尚,后者也舒了一口气。

吱呀。

房门打开,露出了陈错的面容,他见屋外几人,先行礼,后让位,请几人进去,期间不时揉了揉肚子。

老和尚见着,已然明了,开口却道:“老衲来与君侯赔礼,因着寺中缘故,让君侯受了委屈,实是我等之过。”

“不敢。”陈错摇摇头,思量着寺中前倨后恭的缘故,“法师既有决定,当是有思量的,无需过来赔礼,寺中有不便的地方,我等能理解,不会强留,方才困乏,小睡一会,现在既然醒来,这就走了。”然后就要呼陈海去准备。

“君侯余怒未消,”老和尚正色道:“老衲乃是真心,更是实意,不如君侯先用一顿斋饭,老衲让人收拾一间院子出来,给您暂住,敝寺后山之上,有几座独院,沐浴佛国光辉,有驱邪镇念之效,君侯既然来了,何不一住?此处玄妙,君侯一住便知!方圆十几里,该是没有第二家有这般益处的。”

陈错一怔。

老和尚话中意有所指,所谓驱邪镇念,若真有奇效,不正好应对恶鬼局面?是无意说出,还是有意点醒?

一念至此,陈错不由沉吟起来。

这番表态,从大寺上座口中说出,无疑是友善、示弱的表现,话中的弥补之意几乎溢于言表了。

但最大的疑惑,是归善寺为何突然改了主意,乃至上座亲自来道歉,过来挽留,一驱一留间,有什么变化?

心念一动,他想到了方才吐纳时,隐约能见金色光辉,沐浴全身,温暖平和,莫非与此有关?

咕咕咕……

肚子再次叫起来。

一番权衡思量,再看对面老和尚的真诚面容,陈错最终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