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战袍染血
那和尚听着语气平稳,其实高高在上,其中的轻蔑之意,更是不加掩饰,看着是来与陈错交涉,其实无异于是在命令、警告!
却令陈错心中不快。
“先前定心观外,一众汉儿朝不保夕,尚且谈论、探究过往源流,纵有错漏,却已难得;这昙断和尚出身汉土世家,世家垄断知识、传承,他能修成神通,定然明晰前因后果,却甘为胡神张目,亲自坐镇一方,守护镇汉金人,听这意思,不仅蔑视过往,似乎连祖宗都舍弃了……”
一念至此,他倏的想起前世的一些人。
“皈依异国,处处攻讦母族,哪怕因异国而死,都甘之如饴,前世尚且如此,此世神圣显化,拿捏人心之法众多,或许难以避免,只是这等人往往比异族更为凶残……”
想着想着,陈错不由联想起前世种种,怒火渐盛,连心中道人身上灵光都跳动起来,宛如火焰。
周围气氛陡然凝重,有威压四散。
那胡秋当即一声闷哼,看向陈错,惊疑不定。
他如何看不出,这“聂峥嵘”心有怒火,念头牵扯外界,造成了威压混乱。
只是,缘由何在?
难道是因为被那昙断和尚隐隐威胁心有不甘?
关愉亦是心神震颤,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聂君,你心生杂念了,该尽快磨灭!”
陈错听得此言,看了过去,轻轻摇头,道:“不是杂念,是怒意,是心有不平。”
关愉犹豫了一下,道:“心中不平,也该舍了去,须知是世间纷乱,本就无穷无尽,皆为命定,吾等既然修行,便该做一看客,超脱凡俗,观红尘悲苦,却无碍于心,否则时间长了,就要衍生为心结,阻碍求道之念!”
陈错还是摇头。
但那怒火却如关愉所言一般,连心中道人都受了感染,灵光摇曳,忽明忽暗。
这一幕,却看得那胡秋又惊又喜,他惊的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圣门高手,居然心境有了纷乱迹象,喜的是自己或许有机会脱身了。
关愉没有想那么多,还要再次开口。
胡秋有心阻止,却又不敢表现明显。
正在此时,陈错忽然笑道:“我既修行,却不是为了磨灭人性的。”
心中浮现回忆——
在星罗榜中,终南山的焦同子为了斩掉心结,与自己意念交锋,最后沉寂下去;
他与典云子交战,对方一战不成,心气消退、意志消沉的一幕。
无论太华心诀,亦或三生化圣,又或者聚厚歌诀,都有红尘炼心的法门,分磨灭之法与通达之法。
“若身陷虚幻之境,衍生虚幻念头,魔生于内,自该即时磨灭,从而窥破虚妄,磨砺道心。”
他看了一眼远处城池。
“现在汉奸当面,化为外魔,心无挂碍那才奇怪,这种念头都要磨灭,还修个什么道?既然魔在外,当然要斩了外魔!难不成,还要反省自身不成?”
此话一出,陈错念头通畅,明悟自生,那人念金书中,早就被束入其中的心猿,隐隐显露身影,张牙舞爪,似乎要挣脱出来。
“不是召你出来,老老实实的回去!”
陈错念头一动,将那心猿按了回去。
那心猿不情不愿,重归金书,随即怒火一转,与灵光相合,令心中道人越发强盛,有了几分不摇不动的意思。
“修道之路,果然不是有个葫芦就能一帆风顺的。我太华心诀的前三层心境,分别为‘重眼前’、‘得智慧’、‘无所求’,而第四层为‘不动心’,当初我借森罗之势曾短暂触及,实是入门则返,不算真个参悟。所谓‘不动心’,不是万事不挂心,而是万事皆可一力平之,从而无扰无虑不动心!”
一时迷惘既去,陈错心思通彻。
“不过,要斩这个外魔可不容易,那和尚至少是个长生久视!”
关系到汉家气运的事,若是个道基境坐镇,才说不过去。
“不过,按那和尚之言,就算我不去寻他,此人怕是也要来寻事端,我虽与长生交过几次手,但都取了巧……”
想着想着,陈错忽然心头一动。
“我今既有玄珠,内蕴纯粹念头,倒可以再去参悟长生化身,而且……”这般想着,他看了一眼右手袖子。
刚才与典云子对决之时,陈错就察觉到典云子身上,其实有两块符篆碎片,最后作为惩罚,他取走了其中一块。
“若这第三枚碎片也汇聚其中,不知玄珠又会有什么变化,能供我使用的纯粹念头,是否会增多!”
想法既定,陈错神色重归平静,浑身气息缥缈,心境升腾之下,连带着周遭都生出曼妙气息,令关愉和胡秋隐隐也有一点感悟,不由目瞪口呆。
“刚才还心境纷乱,怎的一转头就心境提升了?这天资也太惊人了吧!莫非此人真要在圣教中崛起?”
两人面面相觑,又忍不住回想昙断和尚的话,想着里面莫非有什么机锋玄机?
但想来想去,却不得要领,就估摸着,所谓的地上佛国之说,藏有什么玄妙?
两人正想着,就见着陈错盘坐下来,闭上了眼睛。
胡秋与关愉对视一眼,想着这该是要沉淀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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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正照跑了?”
回到府邸,高整信见着派出去的人过来回报,说是十几个好手去抓捕祖正照,本来都将他围住了,却不知从哪里蹦出一个红衣女子,轻松分开人群,把人给救走了!
“要你等有何用!”
他当即恼怒起来,但旋即想到那位聂家修士迟早要来,便稍微放下心来。
倒是田博德听得几人之言,又过去问了几句,随即眉头一皱,在高整信身边道:“那红衣女子有几分像是民间传说的红纱女!”
“红纱女?”高整信心头一跳,“那个反贼头子?她为何要救祖正照?”这下子,他是坐不住了,“这祖正照落到她手上,莫非是这伙反贼想要借机生事?这……”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有个清朗之声从外传来。
“世子莫慌,我等来助你!”
“谁!”田博德一下子警惕起来,转头朝屋外看去,做出戒备之色。
随后,却见三道人影缓缓走了进来,乃是两男一女。
一见他们,高整信和田博德微微放心。
这三人乃是赵王府的门客!
之前高整信就曾令田博德求助于王府,这三人无疑就是援兵了。
为首之人身姿颀长,浓眉大眼,手拿折扇,可谓英俊潇洒,名为曾勃恩;
后面跟着的女子容貌端庄,一双眼睛灵动有神,仿佛能看穿世间,名为何越莱;
再后面那人面容棱角分明,却涂抹胭脂,双目细成缝,浑身散发着阴冷之意,名为吴丹方。
高整信松了一口气,上前两步,苦笑道:“曾君等人既至,我总算有了得力帮手,如今局面复杂,接下来怕是要辛苦几位了。”
曾勃恩笑道:“世子放心,我等定不负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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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茫茫梦泽之中,陈错现身其中,他并未直接去那玄珠跟前,而是一念挪移,到了那黑幡的面前。
黑幡本来百无聊赖,忽见陈错现身,当即精神一震,支棱起来,而后恭敬道:“陈君来了,可有什么吩咐的?”
嗯?
陈错立刻察觉到这黑幡的态度转变,却不深究,只是问道:“我且问你,先以心魂幡真名遮盖身躯,化作他人模样,被一长生见了,待得此番去了,以本来面目示人,可能被那长生看出端倪?”
他这是想到昙断和尚说过,四十九日内,不许“聂峥嵘”入城。
他虽已有打算,但短时间内还是不愿贸然冲突的,需要有个布局时间,何况他此番入城,还有聚集人念共识的打算,自然要搞清楚。
那黑幡一听,先是桀桀一笑,随即停下,恭敬道:“好叫陈君得知,以老夫之能……额,以陈君之能,以福地之法凝聚心魂幡之影,但凡有个五成威能,莫说长生,就是归真当面,都无法看破!”
陈错对这态度越发不习惯了,更是注意到一个词来。
“福地?”
第一百八十九章 辟地为君,金光化生
“所谓福地,便是此处!”黑幡笑道:“陈君为仙人转世,前世有大神通,只不过如今都不记得了。”
我是什么仙人转世,天外邪魔降临还差不多!
陈错想着,但对方愿意多说,他自然不会阻止。
不过,他此番见着黑幡,对方态度恭敬,不知是在打什么主意?再想着那句“遇黑莫信”,便想着这黑幡难道是打定主意,要开始诓骗自己了?
这么一想,陈错就留神起来,顺势道:“据我所知,那仙人乃世外之境,是修行的第五境,又称五步世外,掌握桃源,不知这福地又有什么说法?莫非与神藏有关?”
“神藏珍贵,多为上古神灵所留,或为遗蜕,或为洞府,也有仙人所留的,又或是世外映照投影,可谓变幻万千。但仙人不会为了单单一个神藏就转世……”
黑幡桀桀怪笑:“从古至今的神藏虽然不多,但也不少,其中不乏名头甚大的,有些内蕴锦绣,不仅对一人又利,甚至惠及宗门,乃至有助上界;但也有那种进去就遭遇凄惨,有害无益的。”
陈错不由奇道:“你对神藏颇为了解?”
黑幡笑道:“桀桀,老夫曾随人入过三个不同的神藏,而那三大神藏又各有不同,见闻不少,因而知道,这神藏的利弊,只有开启之后踏入其中才能知晓。”
这倒有几分盲盒的意思。
陈错暗暗思量。
“说远了,”黑幡主动停下,并不细聊三次经历,回到之前话题,“仙人一转世,要舍弃道行、记忆,实有大风险,会做出这般选择的仙人,往往因修行所需,又或陷入瓶颈多年,甚至走错道路,难以更进一步,才会做出这般决定,其实罕见。”
“罕见?”陈错眯起眼睛。
黑幡又是怪笑,才道:“正因如此,每次仙人转世都有算计,这次的所谓神藏,于转世之仙来说只是顺手为之,于各大宗门而言,才是重中之重!只不过那宗门花言巧语,令转世之仙本末倒置,不去修行,反而想着神藏,说到底,是欺负转世之仙忘了前尘。”
说到这里,黑幡顿了顿,颇有几分语重心长的道:“陈君啊,仙人与宗门之所求,有些时候是不同的,乃至是相悖的。”
果然开始挑拨了!
陈错并不回应,毕竟太华山气氛宽松,若不是那星罗榜之事,不会令自己一定要入神藏。
一念至此,陈错反而道:“你刚才说仙人之所以转世,多是为了更进一步,那即是说世外之后,还有境界?”
“仙人也分三六九等!”黑幡似是来了精神,“五步世外,是得了桃源,但桃源虚实不定,无道也,唯有引入天地间的某一道,才能稳固下来,是为辟地,亦即六步辟地!那稳固下来的桃源,就是福地,与桃源有天壤之别,而有此境界之仙,可称仙君!”
说到这里,黑幡郑重道:“此处就是福地,阁下前世乃是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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