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金属弹壳
石德路幽默的说道:“我的命运就跟咱们国家的发展形势一样好,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真的,你看我后来还碰到了名师,老师心好、善良,看我可怜就握着我的手教我用雕刀,教我刻字、雕刻。”
“我能走到今天,真是碰上好些好人——还有你王老师,你也是大好人,给我送来一台轮椅!”
“咱们公社腿脚残疾的不少,可是有谁用上了轮椅?没有!一个都没有呀!”
“如今我用上了!你说我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王忆笑道:“你运气好,但自己操作的更好……”
两人聊了一阵,石德路也没什么话题,便把自己做手章的材料都拿出来给王忆看,跟王忆围绕着雕刻和印章话题聊了起来。
他有些遗憾的说:“我手头上还有的这些手章材质多数是骨、石、塑料、有机玻璃、木头,没有什么珍惜材料了。”
“要是我师傅送我的那一方和田玉还在就好了,我给你做个和田玉的手章。”
王忆摆摆手说道:“你已经给我做了一个好手章了,手章这东西不图多,有一个结实耐用即可。”
他看向屋子里的石碑,问道:“你现在主要是给石碑刻字了?”
石德路点头:“对,给石碑刻字。”
王忆好奇问道:“怎么收钱的?”
石德路笑道:“一个字一分钱。”
王忆一呆:“一个字一分钱,你这样一天能刻多少个字?”
石德路笑道:“我刻的挺快,说句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话,我的手艺真不错,要是我一天从早刻到晚,我能刻出二三百个字来,一天能进账二三块钱呢。”
“不过没有那么多买卖——我主要是刻墓碑,买卖少点也挺好,说明咱周边乡亲逝世的人少,这更好!”
石葫芦嘀咕说:“买卖确实少,咱公社人也少,嗯,都是小活,要是有石雕图或者整石雕的大活,那样日子也就好过了。”
王忆问道:“这个石德路同志还会雕图画?”
石德路说道:“能雕、能画,不过也就能雕点简单的花鸟鱼虫。”
他滑动小木轮车去拿出来一叠样板纸。
雕刻就是这样,先出样板纸,然后顺着留痕,最后再正经拓展字迹或者图案。
样板纸都是他自己先画再剪的,另外上面有油彩,他拿出几个小石雕,上面上了色彩。
王忆看着样板纸上的图案,上面有迎客松有飘荡的旗帜有首都大门等等图案。
都并不简单。
而且石德路雕刻字的速度竟然能做到日雕两三百字,这简直有点鬼斧神工的意思了。
要知道这年代是单纯的用斧子凿子来在石板上刻字,效率低下,毕竟刻字不是写字。
工具越先进,这活效率越高,反之效率越低。
石德路肯定是没有什么好工具的。
王忆看向石碑。
上面横竖都有字。
横着一行是:福泽万代。
竖着一列是:先祖杜氏分支之墓。
字迹大小一致,真是龙飞凤舞、苍劲有力,雕刻在石碑上,说一句力透纸背不为过。
好功夫!
高手在民间!
王忆来了兴趣,说道:“石同志,你听没听说过我们天涯岛的社队企业准备办砖窑厂的消息?”
石德路说道:“肯定听说了,早就满城风雨了,我们这条街上好几家等你们砖窑厂开业了,到时候就去买砖头买瓦片准备着盖新房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王老师,你要是觉得我手艺不错,那等你们厂子开工的时候,我去给你们找大石头雕刻个厂子名。”
“不收钱,就是你们觉得行的话,我去帮个小忙。”
王忆笑道:“行呀,这肯定行,另外我有别的事跟你商量。”
“现在挺流行字砖墙壁的,比如砖头上带着笔画,建成墙壁或者门楼之后可以凑成‘泰山石敢当’或者‘幸福之家’之类的这种大字。”
“我寻思着你要是平日里活少,不行你就去我们砖窑厂上班吧,每个月给你跟工人一样的保底工资,然后根据你在砖坯上刻字刻图的数量每月给奖金,怎么样?”
他一开始来找石德路就想要帮对方一把。
之前他听说了石德路父子的情况后,便觉得自己有能力加上双方有瓜葛,那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王忆起初是想让石德路去天涯岛的山上搞石雕,刻字也刻图,要是能根据一些石头的造型进行雕刻成鸟兽自然更好。
他搞这个石雕是为二十一世纪做准备。
二十一世纪的海福县和整个外岛是旅游业的天下,天涯岛上能发展旅游业的自然资源不多,这样得弄点人造资源,比如石雕石刻。
他甚至计划着整个类似摩崖石刻之类的东西。
有的地方刻佛经、有的地方刻剑招,以后随着电视机的普及、武侠剧的热播,天涯岛可以联系媒体整点幺蛾子吸引游客。
可是看到石德路的刻字水准加上了解了他的工作效率,王忆觉得也可以通过砖窑厂帮他们父子一把。
石雕石刻这种事挺好,但危险,毕竟石德路不是完好无缺的健康人。
不出他的预料,石家父子一听他的邀请纷纷挺起了胸膛,就连石葫芦的背都不那么驼了。
石德路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问道:“王老师,你是可怜我,所以……”
“别说瞎话。”王忆笑着打断他的话,“你这是说什么呢?我确实有合适的活摊派给你,这是双赢的活!”
石葫芦赶紧给儿子使眼色:“王老师就是有意拉你一把,你还不赶紧抓住这机会!”
石德路显然心动,他再次舔嘴唇说:“王老师,我感谢你,你真的像咱们社员说的那样,人品好、心眼好,你跟王队长一样都是——都是天大的好人!”
“可、可是你看……”
他低头看看自己收在围裙里的萎缩双腿,后面欲言又止。
王忆笑道:“哎呀,石同志,我刚夸了你乐观又积极,你怎么又开始矫情起来了?”
“你不用管你的腿,后面我给你在我们砖窑厂单独开个工作间,你负责雕砖坯!”
石德路问道:“红砖也有雕刻吗?它不像瓷砖一样美观,雕刻以后可以上彩,可以很清晰、很明显的看到图纹。”
王忆说道:“红砖当然可以有雕刻,主要是为了给咱们砖窑厂的产品增加一点竞争力。”
“现在这种竞争力还体现不出来,你等过几年,市场经济开始发力,就能看出不一样了。”
“再就是我们承包下防空岛以后,里面洞穴多,我们的技术总工说或许可以试试烧瓷砖。”
“到时候如果要烧瓷砖,那你描绘彩绘的本领就可以起到更大作用了。”
石德路笑道:“行,我学习能力不错,到时候即使我的本领不够用了,我也可以学!”
王忆说道:“那就先这么说定了,你把手头上的活忙一忙,忙完了咱们砖窑厂差不多开工了,到时候你过去上班。”
后面他跟父子两人随意的聊了一阵,喝了三杯热水去上了个厕所,他告辞离开。
父子两人送他出门,看见偏三轮后也上去看了个新奇。
偏三轮这会看起来不太美观了,上面沾染了带泥土的脚印、巴掌印之类的东西,一看就是孩子爬上爬下的结果。
他们出去的时候,还看见有小孩正挤在车上——
车斗里塞满了孩子,摩托上前后排列着一群孩子。
王忆数了数,从车头到车屁股足足坐上了十个孩子,他们后面的搂着前面的腰,就跟在开火车一样……
这辆偏三轮承受了它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王忆上次看到一辆摩托车上有这么多人,还是在网上看到三哥家的人坐摩托的照片。
石葫芦见此赶忙上去驱赶孩子们:“走走走!都走都走!你们干什么?找你们爸妈揍你们了!”
他挥舞着粗糙的大手要打人,孩子们一哄而散。
然后混乱的顺口溜响了起来:
“一个跛子,牵着车子;一个驼子,背着孩子;一个瞎子,坐着驴子。跛子的车子,撞着瞎子的驴子;瞎子的驴子,碰倒驼子的孩子;驼子要打瞎子,瞎子要打跛子……”
小孩们拍着手、跳着脚乱唱顺口溜,气的石葫芦捡起块土坷垃作势要砸他们。
见此小孩们嚷嚷着顺口溜急忙跑远了。
石葫芦努力挺起腰背吓唬他们:“你们跑了也没用,看我晚上去找你们爹娘打你们!”
石德路笑着对王忆说:“这段顺口溜都多少年了?我小时候被人编排的,哈哈,结果一下子传了得二十多年。”
王忆说道:“这是他们编排你们的话?”
石德路说道:“里面的跛子说的就是我,驼子说的是我爹,瞎子是公社的老摸索。”
“我小时候有一次我爹背着我出去买东西,我拖着我的小车,然后撞到了老摸索养的驴,当时闹了起来,让人编了这样的顺口溜。”
王忆皱眉说道:“这就太没有公德心了,怎么能这样编排人呢?”
但这种事在八十年代很常见,特别是农村,小孩经常互相传唱编排人的歌谣。
家里大人不太管,甚至连孩子打架他们都不管。
石德路也看得开,笑道:“没事,穷开心、穷开心嘛,穷人也得找点开心的事来干。”
“再说老摸索都去世好几年了,这有人一直记着我们也挺好,我觉得比人没了然后便没人记得要好。”
当事人看的开,王忆便无需去画蛇添足要给人家主持公道还是什么。
他跟父子两人握手,骑上摩托车‘轰轰轰’的离开了。
别的不说,这玩意儿的动静是真大,跟排气管上安了个喇叭一样!
车子直奔大众餐厅而去。
餐厅上下都在忙活,偏三轮开到门口,有队里安排的民兵好奇的看过了。
两个民兵担任保安,民兵队轮岗,半个月轮一次,这次来当保安的是王来福和王祥麦两人。
他们被偏三轮的声音吸引,好奇的看过来,看到车上的王忆后顿时指着他大笑起来:
“王老师啊?王老师你这是骑了谁的摩托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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