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有个家 第886章

作者:全金属弹壳

于是又有人上来把高跷给拉走,满脸讪笑:“光记着去捕虾了,没注意去的是哪里。”

一切准备就绪。

他们摇橹出发了。

考虑到晚上不能回来吃饭,王忆带上了一些方便面和火腿之类的东西给劳力们当晚餐。

再就是晚上海风很冷,他带了葱姜红糖甚至感冒药,到时候熬点红糖姜水热乎乎的喝下去能暖身子,要是有人感觉不妙就立马吃药。

可不能捕一趟白虾再感冒了!

上次开船去防空岛也就是二十分钟,这摇橹速度可就慢了。

还好王忆心情悠然,可以坐在船头吃着花生栗子的看风景。

热闹了大半年的海洋,到了如今这时节突然便安静下来。

捕捞作业的渔船踪迹少了许多,纷飞的海鸟赶去南方越冬于是飞禽的踪影更少了许多,清冷孤寂的氛围笼罩了海面。

冬季,天冷海寒,不过有心看去,海上风情依然十足,只是相比春夏秋换了一番绝色。

午后阳光灿烂温度高,海风强劲但不是很冷,只是微有寒意。

风轻轻的吹拂,浪静静的摇曳,清澈的天愈高愈净,澄净的海水越远越深。

王忆放眼望去,在看不到海岛之后,纯白和湛蓝色成了他视野中永恒的存在。

这两种颜色也是天和海中亘古留存的主色调。

这也是王忆喜欢的两种颜色,另外还有初冬艳阳撒下的金黄,他倚在船头躲避着海风享受着光照,灿烂的阳光冲淡了冬天的寂寥。

好是清冬无外事,匡林斋罢向阳眠。

渔家的汉子们不疾不徐的推动船橹,渔船慢慢悠悠的在海面上划过,这样风也慢船也慢,没有了机动船也没有了飞鸟,一切都变慢了。

时间好像也变慢了,按理说冬天白昼苦短,但在海上、在绿眉毛船上,王忆只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他看不到渔船前行了多少,于是就感觉渔船停摆了,时光也停摆了。

这当然是错觉,随着渔船行进,防空岛终究是出现在了他们视野中。

然后他们也看到了一艘船。

王忆拿起望远镜看过去,看到防空岛的海面上飘着一只双帆船,两只帆不小,船也不小。

船上有人在忙活着撒网、收网,他根据人和船的比例来估算,这船应该在15米左右。

一艘传统的风帆船,不是机动船。

大胆也看见了,顿时说道:“这就是昨晚的船啊!”

王忆一愣:“这就是你说的那艘昨晚绕着咱们天涯岛一直转的那艘双帆船?”

有民兵郁闷的说道:“组长,我就说那是白水郎的船,估计是来找咱们卖海虾的——前两天咱们队里一直高价收海虾嘛,他们肯定是得到消息也想来卖,结果你就说是什么水匪船霸要来攻打……”

“行行行,你少叽叽歪歪。”大胆恼羞的挂不住脸,“他们要卖虾怎么不吆喝?而且谁他娘大晚上的卖虾呀?”

随着他们靠近,船上的人停下了撒网的工作,站在船尾安静的看着他们。

大胆眯着眼睛看了看,郁闷的说道:“好家伙,真是一家白水郎。”

王忆问道:“疍民真是一辈子不上岸吗?不过新中国建立三十多年了,海上怎么还有疍民呢?”

大胆诧异的说:“当然有疍民,历朝历代都有疍民,新中国为啥会没有?”

“而且咱们外岛以前疍民还挺多,后来有些上岸了,有些不知道去哪里了,反正不多了,咱队长喜欢他们,以前一起打过鬼子,属于战友,队长每次碰上他们都会给粮食给酒,说是咱欠他们的。”

“不过他们不太喜欢咱们汉人,前几年队长特意在海上找过他们,但他们还是不乐意跟咱们接触,看到咱们的船来了便赶紧摇橹扬帆的离开。”

“你看着吧,这次咱们一来他们肯定走,待会认出咱们身份他们就走!”

疍民被称为连家船民,传统上他们终生漂泊于水上。

然而大胆告诉王忆,这种传闻不真实,起码现在的疍民不是这样,他们只是待在船上的时间特别长,但如果遇到大风大浪或其他恶劣天气渔船还是会靠岸。

除此之外他们确实上岸时间很短,一般就是补充水和食物等其他生活必需品或者卖鱼虾的时候会上岸。

他们习惯了海上飘荡的生活,上岸后踩着坚定的土地反而心虚,甚至有些人会晕陆地——

就跟内陆人晕船一样,他们不适应稳定的陆地,反而会感觉头晕。

随着他们渔船靠近,双帆船的船舱里又走出几个人,有少年也有孩子,最小的孩子估计三四岁,但却敢爬上船舷劈开腿坐在上面打量他们。

渔船摇来晃去,孩子们在上面如履平地。

这应该是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并没有因为他们到来而离开,不过也没用跟他们打招呼,于是大胆等人也没主动过去说话,他们摆开架势然后忙着开始制作扳罾。

扳罾没法提前准备好,因为它们整体就是一张大网在四边撑起来,上面有毛竹来进行提溜——说形象点这就是个大号的灯笼,有竹竿挑着的灯笼。

只不过这灯笼四周没有油纸糊起来,是个开放的大号灯笼。

组装扳罾很简单,渔网大小不一样,用的毛竹数量不一样,大的是用6根大毛竹扎起来,小的是将渔网四边撑好,然后一根毛竹就可以提溜起渔网来。

就在他们忙活之中,双帆船不但没用离开反而靠近他们了。

船上的疍民汉子在冲他们欲言又止。

第422章 扳罾荡漾白虾来

双帆船航行过来,王忆仔细看向船上的疍民汉子。

这是个矮壮结实的中年人,脸膛晒的漆黑,要不是五官像华裔,王忆还以为是碰到了非洲老哥。

船上的孩子肤色跟他相仿,从小的到大的都很黑。

他们在船上静静的打量着王忆等人。

那场景多多少少的有点渗人。

王忆低声问大胆:“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来找咱们卖虾的?”

大胆说道:“那不能,他们又不认识咱们,不知道咱是天涯岛的,所以就算他们想卖虾给咱们生产队,也不应该现在来找咱们。”

一听这话,再配合这氛围,王忆就以为他们是想来找事了。

因为海上捕捞作业是讲地盘的,更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这双帆船比他们更先来到这片海域捕虾,那按理说他们便应该离开。

可是这防空岛已经被他们承包了!

毫无疑问白水郎们是不知道这事的,那他们留下捕虾,在人家看来就像是故意欺负人了。

于是王忆便挺起胸膛指向岛屿解释说:“同志,我知道你们一家来的早,可是你有所不知,这岛屿是我们生产队的财产,我不欺骗你,这座岛屿已经被我们给承包了!”

听到他的话大胆等人便笑了。

王忆看向他们问道:“笑什么笑?”

大胆笑道:“王老师你是不是以为他们来找麻烦的?我猜应该不是,他们是过来借网的!”

王忆疑惑的问道:“借网?”

大胆点点头,说道:“对,你没注意到刚才这位同志是撒网捕虾吗?撒网捕虾不合适,我们为什么不撒网捕捞而是准备扳罾捕捞呢?”

“第一是白虾太小了,落入网里后不好收拾出来。”

“第二是捕捞白虾用撒网太浪费渔网,这渔网入水后需要修补也需要晒,而扳罾网不一样,这是尼龙网,反而喜阴不喜阳,用了不必去晒。”

“这白水郎跟咱们不一样,他们天天飘在海上,不方便晒网,所以我估摸着他是过来借网的。”

王忆问这人说道:“你们是过来借网的?”

船上的黑汉子用别扭的普通话说:“啊,同志们,是的,我、我想跟你们换一下那个网啊,就是你们用的这个网,我可以用鱼虾来换……”

难怪他刚才没有直接开口。

他的普通话说的很不好。

而他的孩子们普通话说的就好多了,其中最大的少年说道:“大哥同志、大叔同志,同志们,我爹不是想要换你们的渔网,是换用、换用一下!”

“我们船上有鱼虾,很多鱼虾,可以给你们一些鱼虾,然后借用你们的扳罾网。”

一听这话立马又有民兵嘀咕说:“组长,我就说他们昨晚来咱们天涯岛不是想要找事,就是想要卖虾的……”

“呃闭嘴!”大胆急忙维护自己的威严,“人家过来借网,你们逼逼叨叨昨晚的事情干什么?”

海上作业与人为善,不过借渔具还是一点小禁忌,因为大家之间形成竞争关系,渔家人心善但不会无底线的当好人。

这是涉及到规矩和底线的事。

王忆只能为难的摇摇头:“对不起,你们要是饿了的话我可以支援你们一些粮食,但要换用我们渔网那就只能说对不起了。”

黑汉子听到他的话后一愣,慢慢的问道:“你们这里有粮食?可以跟我家换粮食?”

王忆那话只是一种技巧,‘宁可如何也无法如何’,没想到这人倒是耿直,直接想跟他们换粮食。

疍民找人换粮食是很正常的事,他们要在海上生活自然也得需要粮食。

王忆看着他们衣衫破烂、头发乱糟糟,心里还挺怜悯他们的,这些疍民的情况比他昨天遇到的那些渔民还要糟糕一些。

这样他想了想说道:“你们船上有白虾吗?如果有虾的话可以换粮食,不过得等等,等到晚上跟我们一起回去,去我们生产队来换粮食——我们是天涯岛的王家人,昨晚你们是不是找我们想要卖鱼虾来着?”

果然。

黑汉子听后大为欣然,说:“对,你们是天涯岛的?太巧了,太好了,那我们晚上去跟你们换粮食。我们有虾,有鱼,还有柴油。”

“你们怎么会有柴油?”大胆疑惑的问。

黑汉子笑着解释却没有说清。

他的儿子又开口说道:“同志,是政府给的,政府让我们用机动船,‘呜呜呜’自己跑的机动船,但我家用不起,政府给了柴油,我家用来换粮食。”

一听这话社员们挺不爽的,说道:“国家对这些白水郎还挺好,送他们柴油呀?咱们还得买呢,想买都不容易。”

王忆说道:“这叫关爱弱势群体,他们跟咱们一样,都是炎黄子孙,都是黄皮肤黑眼睛的中国人,国家肯定要照顾他们。”

一个棒小伙王东草嘿嘿笑道:“我怎么看他们像是黑皮肤?”

王忆说道:“在内陆人看来,咱们也是黑皮肤。”

一句话,没人再拿疍民的肤色开玩笑了。

感同身受啊。

船上的少年和孩子听说可以换粮食纷纷露出笑容,彼此用手拍着船舷发出欢呼声。

还有一个少年开心的说:“有粮食,娘吃饱了,不饿了,身体就会好了,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