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金属弹壳
王忆上去仔细看了看品相。
然后连连摇头。
几乎都有铜锈,就是多多少少的事。
看见他摇头,黄成顺有些着急:“王老师怎么了?我这些铜钱都是祖辈传下来的东西,真的,至少传三代了……”
“你可拉倒吧。”队长不屑的说道,“什么铜钱滚轮能在海底滚三代啊?你当这是金刚钻做的?”
王忆抓起一把铜钱在手里看了看,不是光绪就是咸丰,应该不太值钱。
黄成顺急忙说道:“他姑父你这话说的,这铜钱滚轮是在我爹手上弄出来的,可是这些铜钱真是至少传了三代,从我往上数三代。”
“那以前咱家里老祖们什么身份你不知道?肯定传下来的都是好东西。”
他眼巴巴的问王忆:“王老师你识货,这么些铜钱,这就是卖铜也不少钱哩,所以一块钱一枚的价格很公道了,是不是?”
王忆抓起一把铜锈厉害的铜钱给他看:“都黏在一起了,这还有什么价格?”
“如果这些铜钱都保存完好,那我给你一枚一块钱的价格算是公道报价。”
“可是你们看看,就现在这东西它能值一块钱?一毛钱吧,一毛钱一枚我给你全收走。”
黄成顺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王老师这肯定不行,一毛钱?”
他又去窗台上抓起品相最好的一些铜钱,问道:“你看看这些铜钱,都是老年代的物件,这是古董文物,我都懂的。”
“王老师,你别以为我们乡下人就啥也不懂,我什么都懂。”
“这属于古董文物,历朝历代当官的还有有钱的都喜欢收藏这个东西。”
“一毛钱肯定不行,必须得一枚一块钱,王老师你是聪明人,你肯定知道这一块钱一枚你也沾光了,我就是不想麻烦,要不然我去城里摆摊卖……”
“你去城里摆摊卖吧。”王忆摇摇头。
多数都铜锈的厉害了,即使没有锈蚀在一起,可是也染上了绿色铜锈。
黄成顺一看自己的威胁没用,只好抓住他的手腕赔笑道:“我这不是不想找麻烦吗?王老师,一块钱一枚真的不贵,对不对?”
王忆指着窗台上那一些说:“行,一块钱一枚我收了,地上这些我可不要……”
“别、别啊王老师,”黄成顺无奈的说,“那我给你便宜点,毕竟有孩子他姑家的关系,我这妹妹还有妹夫可没少在我家夸你啊。”
他抖擞起精神把王忆夸了一顿。
王忆很认真的听。
听后他感觉整体有些浮夸,不过抛开事实而言,他的夸奖还能有错吗?没错。
最终王忆说道:“各退一步,我给你全收,五毛钱一枚,你这次愿意卖给我就卖吧,不愿意卖的话我帮你联系一下城里的收藏家,看看有没有愿意买的。”
队长帮腔说:“大哥你快卖吧,这是出门天上掉下个麻雀,好歹捡了块肉。”
“你这里铜钱不少,不得一千多?这可好几百块呢。而且我们王老师人好心善,听说你这个感冒了,又是发烧又是流鼻涕又是嗓子疼,他还给你带了药呢!”
他打开随身拎着的布袋子,里面有用塑料袋包起来的药,有胶囊有片剂,有退烧药有缓解感冒症状的药。
黄成顺咂咂嘴,最后叹了口气:“王老师,六毛吧——你先别走,你听我说完。”
“我答应你五毛钱的价格,那另外一毛是哪里来的呢?我给你个消息,这个消息值这钱。”
“怎么回事呢?你不是想要这些老铜钱是吧?我还知道有人家里头有这样的铜钱拖网,而且他那拖网上的铜钱保存的好,都没有生锈。”
王忆一听这话来了兴趣。
这消息确实值钱。
他在队里问过老人和王向红了,都说好些年没听说铜钱拖网的事了。
于是他说道:“行,六毛就六毛,那你说说看,谁家里还有铜钱拖网?”
黄成顺说道:“是吉祥公社,吉祥公社连心岛上有个叫栾大壮的,他家里有这么一副好拖网。”
“这是怎么回事呢?前些年不是收这些东西要统一销毁吗?我没舍得就藏了起来,但我吧,为人谨慎怕出事,就悄摸的打听了相关情况。”
“嗯,然后发现这个栾大壮也在悄摸的打听,我找机会请他喝了顿酒把这东西给他搂出来了。”
“栾大壮手里头这拖网是长海公社的公家东西,当时他给长海修船来着,嗯,他会修船,当时长海公社把这网给扔海里了,水不深,他潜下去给捞了上来。”
“这两年政策松动了,他来跟我商量过怎么处理这东西,他准备卖铜,不过我们俩合计着算了算,卖铜还不如留着去拖墨鱼、拖螃蟹大虾呢……”
他絮叨着把自己了解的概况都说出来。
王忆得知栾大壮今年还来跟他聊起过铜钱拖网的事,说这拖网还在手里没怎么用,便痛快的点了钱。
铜钱已经数过了。
昨天队长过来帮忙把铜钱箱子挖出来后,黄成顺就仔细数过了,然后这可不是队长以为的一千多,而是两千多!
具体数字是两千五百七十枚,王忆给他点了155张大团结。
155张大团结是很厚实的一沓,黄成顺拿到手后赶紧往拇指食指上吐了唾沫,‘刷刷刷’便点了起来。
钱治百病。
这会他也不发烧也不迷糊了,身上都有劲了,一口气把钱全给点清了。
于是他把一个木头箱子搬出来,将铜钱全给放了进去。
两千五百多的铜钱听起来很多,其实往箱子里一装没多少也并不算沉重。
王忆试了试,连同箱子在内也就四十来斤的样子。
而且两千五百多枚铜钱分散开当轮子也没有很多,实际上大拖网用的铜钱都得有四五千枚。
王忆收拾箱子。
队长掏出香烟给大舅哥上了一支,并且很殷勤的给他点燃。
黄成顺美滋滋的抽了口烟,赞叹道:“这是什么烟?带过滤嘴的味道就是香啊,我也买两包抽抽。”
队长直接把自己手里这包烟递给他。
黄成顺顿时警惕起来,这个抠门妹夫怎么回事?怎么还给自己送烟呢?
“你啥意思?”他问道。
队长笑道:“大哥,我记得这铜钱是爹交给你来处理的哈?”
“哈什么哈?你还想分一点?”黄成顺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他紧接着说:“你想都别想,他妈的,咱们早就分家了,这是我家的东西。”
“是爹给我的没错,可这是爹让我去扔掉的,我没扔自己藏起来了——反正你想都别想啊。”
队长笑道:“行行行,我不想,看把你吓得这个样子。”
黄成顺哼了一声,松了口气。
这个穷妹夫的性子他了解,虽然抠门、厚脸皮,可说话算话,答应人家的事再难也会尽量办到。
这时候队长又说道:“我不要你的钱,不过我得把这事跟爹娘、跟二哥二嫂还有我姐他们都说说……”
“我草!”黄成顺顿时急眼了,“你敢!”
队长说道:“咋了,打人犯法啊,你守着王老师打我这可是人证物证都有,到时候闹到县里的治安局去……”
黄成顺服了。
接下来这两人开始拉锯战谈价钱,最后队长家里分到了一百块。
这已经是从黄成顺身上割肉了,气的黄成顺都不打算去买香烟了。
漏勺安抚他说:“你给这钱不冤枉,不说别的,不是你这妹夫当牙人给你联系了我们王老师,那你这些铜钱能卖出去?肯定锈死在地里了!”
这话有道理。
黄成顺琢磨一下后总算舒坦了一些。
就当是支付了个中介费好了。
因为他是往王忆要了中介费的,一枚铜钱一毛钱,等于是要了二百多块钱。
王忆开船去县里,送他们留在了码头:“你们先去咱队里的餐厅转转,晚饭在那里面吃就行了,就说是我说的。”
“晚上你们跟销售队一起回去,我得明天晚上才能回去了。”
他交代下这回事,开着船去了市里。
等到了市里就是夜晚了。
他停靠下船去找羊肉店吃了一盘子手撕羊肉又喝了一碗羊鞭汤,浑身热乎的回到了船上。
下半夜开始,陆续有船回来,王忆上码头开始挑选海货。
还是冲着活螃蟹活虾活海参鲍鱼这些东西上手。
然后他挑着挑着看到又有一艘大船到来,船舱里竟然有水,然后水里全是少年拳头那么大的螃蟹。
相比动辄碗口大小的梭子蟹,这螃蟹个头小,可是饱满、结实——
它们是大闸蟹。
王忆看到大闸蟹赶紧上去问道:“同志,这是哪里的大闸蟹?怎么卖?”
船上一个壮汉从忙活中抬起头说:“太湖的蟹,不零卖。”
王忆说道:“我可以全包圆。”
听到这话船上的人和周围的渔家纷纷笑了起来。
王忆掏出香烟扔给他们,问道:“怎么了?我说的是外行话?还是你们觉得我吃不下?”
壮汉接到香烟一看是带过滤嘴的烟卷,便收起笑容说道:“小同志你买不成、我们也卖不成,这都是市里南货商店订购的。”
南货是江浙沪一带的名词,与北货相对应,指的是南方独有的商品,比如南方果品、甜点茶食、腊肉腌货、干果海味之类。
王忆听到这话便有些失望了。
他问道:“那如果能卖的话,这些大闸蟹都是什么价格?”
壮汉说道:“你们南货商店里什么价我们不清楚,反正我们送货上你们码头,一斤大闸蟹不分公母一律是一元五角钱一斤。”
“南货商店里是三元五角钱一斤。”旁边接了烟卷的人和气的对王忆说,“还得有券,水产券或者中秋节供应券。”
有人听到这话便嘀咕道:“这些国营商店不是给人民服务的吗?他们怎么自己还投机倒把吗?”
“这大闸蟹都送到门口了,他们收走转手就卖给咱老百姓三块五?翻了一倍半的价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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