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金属弹壳
王忆说道:“修不好了,我们托关系从城里借来了一台电影放映机,还借来了一盘录像带,所以我们自己能放电影。”
放电影这种事不但瞒不住而且他还准备做成买卖,所以不用对外瞒着,要落落大方的承认。
不过关于电影放映机的来源,这个就有说道了。
电影站来问他们就说去城里借的,外面人来问就说是电影站把废弃的电影放映机支援给生产队自己修好的。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关于岛上有了电影放映机和生产队放电影的事在天涯岛还是秘密,王向红没对外说。
主要是他不确定王忆真能修好机器,这种事影响太大了,他不想给社员们一个希望然后到时候机器修不好又去破灭这希望。
绝望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给绝望以希望然后希望又破灭,这才是最痛苦的!
从小没吃过糖的人,并不觉得黄连苦。
于是王忆平平静静的说出这几句话,码头上的人群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多数人第一反应是以为王忆故意拿这话来呛水花岛,于是他们纷纷帮腔:
“我们王老师在城里有的是朋友同学,首都有、沪都也有,他们支援我们生产队通电,也支援我们一台电视机,我们才不稀罕去你们那里看电影,我们看电视。”
“就是,你们今天电影不就看花吗?我们山上有的是花,大花小花都有,我们才不屑去看呢。”
“走吧你们赶紧走吧,没人稀罕去水花岛看电影。”
“花几十块钱请人来放个电影得意什么!我们社队企业一天就能挣好几个几十块!”
这时候海上有打渔的船回来,强劳力们下工了。
看着一群人围在码头上,他们隔着很远便吆喝着问怎么回事。
刘金鹏等人一看壮汉青年们回来了,他们怕挨打,赶紧推着余军离开。
王忆拉住余军说道:“余同志,你记得回去跟你师傅说一声,明天你们回单位之前过来一趟,我有要紧事找他。”
余军说道:“行,我回去就跟他说。那你们真能自己放电影?真不去看《小花》了?”
王忆摇摇头:“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不去了,咱们后会有期。”
机动船掉头而去。
开出去了刘金晓的声音传过来:“就是仗着人多欺负咱人少!真有意思,还老党员、老先进呢,欺负人的法子挺先进!”
刘金鹏的声音也传来:“呵呵,一群人穷讲究、穷吹牛,走,咱回去看电影,馋死他们!”
王向红勃然大怒:“就不该心慈手软!走,上船撵他们!”
王忆拦住他说道:“等等,支书你听我一句、大家听我安排!都听我安排!”
正要跳上船的社员们扭头看他。
王忆说道:“支书,你安排几个口齿伶俐的、朋友多的上船去水花岛,去了就跟外队来看电影的人说,咱天涯岛今晚也放电影。”
“放《少林寺》!放他们从没有看过的武打片!”
王向红吃惊的问他:“放映机真修好了?”
王忆说道:“对,我都上完油漆了。”
王向红下意识问道:“这这这——这大事你不跟我说一声?”
王忆说道:“修好个机器而已,算什么大事?还有我待会去把这个音箱修好,刚才我卸开看过了,电线短路了,整体没问题。”
码头上的社员们听着他们的话惊呆了。
春红一步走上来问道:“王老师,咱岛上今晚真要放电影?”
其他人纷纷问,七嘴八舌、吵吵闹闹:
“哪来的电影放映机?咱岛上怎么有放映机呀?”
“还有幕布呢,还有发电机——咱脚蹬发电机能好用吗?听说放电影用电多。”
“《少林寺》?咱放《少林寺》?就是城里人都在看的那个《少林寺》?”
码头一时拥堵,人满为患,乱七八糟。
下工回来的渔船没法靠上码头,王向红挥手让社员们散开:“行了、行了,都散了,都先散了,放电影的事待会听大队委的广播吧。”
“都散了啊!给渔船让开路,别在这里堵着了!”
他拉着王忆往回走。
王忆随口问道:“支书,咱们跟水花岛为什么这么不对付?历史上发生过什么矛盾?”
王向红说道:“嗯,老话说的好,得罪皇帝一阵子,得罪街坊几辈子,咱这两个岛是街坊,然后互相得罪了不知道多少年。”
“在我印象里,我小时候还是解放前,那时候咱两个岛就不对付了。公平的说,咱岛上人实在、上进、勤快,水花岛的人聪明、变通、会来事。”
“可能是办事方法不一样,慢慢的积攒了一些矛盾,然后两个岛开始互相鄙夷,水花岛瞧不起咱们,说咱们愚蠢、笨蛋,咱们就说他们刁滑、坏心眼子多。”
“我也是听老辈儿的说,这事爆发在什么时候呢?就是早年咱外岛风大船小,靠打渔活不下去了,于是老辈儿就结伴去下南洋。”
“到了年底他们舍不得花路费回来,就找了个可靠的人给捎回来一封信和共同积攒的五十块大洋。”
“但岛上识字的去下南洋了,剩下的不识字,只好去就近的水花岛——水花岛上一直有学校,哦,那时候还叫私塾。”
“结果水花岛上识字的看了后就胡乱说了一通,他藏起了信封里的存单,是城里洋行的存单。而那时候咱祖辈的没有见识呀,不知道那张纸去洋行能提出钱来,就这样让他们骗去了五十大洋。”
“这五十大洋没要回来?”王忆问。
王向红说道:“没要回来,要不说水花岛的坏心眼多?他们给城里当官的分了二十五块大洋,后来打官司当官的黑了良心就跟咱顶着干,不但不判给咱祖辈的钱,还把去打官司的祖辈人打了一顿!”
王忆明白了。
祖上这就是有血仇!
王向红说道:“这样的事很多。”
“就近的是建国以后的三年灾害时期,那时候真是邪了门,都说内陆风不调雨不顺,种不成庄稼、产不了粮食,结果海里收成也不好,大家都饿肚子。”
“有一年冬天咱渔船在海上发现了个带鱼群,于是纷纷摇橹去打渔,这事被水花岛知道了,他们便纠结了另外两个生产队摇橹来抢。”
“他们人多可是杂乱,咱人少却都是父子爷们,正所谓打虎亲兄弟、打仗父子兵,咱们社员在我指挥下抱团作战把来犯之敌打了个屁滚尿流、丢盔卸甲,抓了他们领头的,一人割去一只耳朵以示警告。”
王忆更明白了。
当代也有血仇!
行了,放弃幻想、准备战斗,他们跟水花岛的关系是好不了的!
第189章 我们队里放《少林寺》
一路走去,王向红把两个岛的纠纷渊源给王忆介绍了个大概。
用22年的话来说,两个岛结成血仇归根结底是因为三观不合。
天涯岛人憨厚老实、沉默寡言,只会守着一亩三分海过苦日子,他们只在翁洲外海捕鱼,老婆孩子热炕头就足以心安。
但正所谓老实人急眼了最厉害,天涯岛人有血性,当小鬼子的屠刀挥舞到海上后,他们岛上好些青年便加入海上武工队跟小鬼子血战。
不怕流血、不怕牺牲!
而水花岛呢?
水花岛人脑筋活泛、擅长闯荡,还是封建王朝时期就出过大海商,养了五桅商船,北上罗刹、南下南洋、东至东洋,将航线开拓到了国外。
他们在鬼子海域捕过鱼,在棒子海域扎过海参,在南洋海域捞过龙虾鲍鱼,四海八荒都有他们的身影。
这样为了跑远海干买卖他们自然养了护院、护工,平日里咋咋呼呼,可是小鬼子上门了他们立马变顺民。
后来新中国建立,水花岛因为出过资本家、出过反动派,他们六七十年代被整的挺厉害。
天涯岛则因为出过好些海上武工队战士而受到了政府的夸赞,王向红复员后主政天涯岛,他与人为善、乐善好施,给天涯岛赚到了好名声,改革开放以前他们是外岛的榜样生产队。
那时候外岛各个生产队有一个算一个,提起天涯岛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然后王向红向王忆承认,改革开放后政策放宽让水花岛人如鱼得水,比如以前在城里给单位开车的刘大彪就自己贷款买了一台车去跑运输。
再比如水花岛上有人贷款买机动船、有人贷款搞养殖,也有人贷款偷偷的往外放印子钱:
其中搞养殖的一户人家便是从放印子钱的人家手里贷的钱,后来出事了,这一户人家的老人便被逼的上吊自杀。
这事让王向红深为不齿,天涯岛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
但毫无疑问水花岛人的发展思路是正确的,他们这两三年发展很快,有些人家已经富裕起来了。
而天涯岛则经济发展缓慢、社员依然贫困,这种情况下一些冲突出现了。
“以前社会乱,水花岛因为出过资本家、出过剥削阶级,于是很多人来整他们,当时有城里人也有外岛人,对他们下手很狠。可咱天涯岛没去落井下石,没去趁机整他们。”
王向红给王忆介绍道,“可是现在水花岛怎么做?他们跟外人一唱一和,经常造咱们生产队的舆论,说咱这也不行、那也不好。”
“娘的,真是有钱的王八叫八爷,如今这些人忘记当年被收拾的有多惨了,仗着有几个钱也充起人物来了,如今竟然还敢来咱地头上笑话咱们,真是不要脸!”
王忆说道:“支书你不用生气,咱现在社队企业发展起来了,以后咱生产队家家户户的光景绝对比他们要好!”
他又问:“对了,我记得咱学校复学之前,学生们都在水花小学上学?”
“就咱们两个岛这么多的矛盾,水花岛的学校还允许咱的学生去上学,这应该说是他们选择让步了吧?”
王向红哂笑:“让步个屁!”
“咱娃娃去他们学校上学是政府的要求,他们不敢不接纳。一开始他们不让咱娃去上学,结果县里领导直接领着公安同志上岛把领头闹事的全拷走了,一下子把他们给震慑住了。”
“水花岛这些人,哼哼,脑瓜子挺活泛、手腕也挺多,但胆子小、人怂包,都是当汉奸的料,没有英雄的种!”
他很看不起水花岛的人。
这时候已经到了山顶,王向红拍了拍脑袋说:“哎呀,一路上光说没用的了,你刚才说咱岛上今晚放电影?这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能放的了吗?”
王忆说道:“支书你相信我就好,能放的了,不过我得先把这个音箱修好。”
“这样,支书你安排人去给我找两根粗又长的竹竿,没有竹竿用木头代替也行,木头恐怕没有很高的。”
“总之我把幕布给你,你安排人想办法把幕布竖起来,我再让大迷糊把发电机带出来,等我修好音箱咱就可以一起安置电影院了。”
王向红有点不敢置信,再次问道:“就这么短时间,你真能修好音箱?”
王忆说道:“音箱的配件简单,比放映机要好修理,不过你别让人打扰我,我得专心致志的修理,尽量加快速度!”
王向红立马一挥手:“这个你放心,谁敢去打扰你,我拿烟袋锅敲破他的头!”
王忆拎着音箱进听涛居,把幕布交给王向红又指挥大迷糊去搬发电机:“大迷糊,以后发电机就是你负责了,你有力气,专门搬运发电机。”
岛上全是山路,很不平坦,发电机下面的轮子用途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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