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金属弹壳
木箱盖掀开,露出里面全是白色的鞋子。
难怪箱子沉重,里面的鞋子两只对拼,一双挤一双,将箱子给挤得满满当当的,得亏是木头箱子,如果是纸壳箱怕是要挤崩了!
看到这些鞋子王忆眼前一亮。
小白鞋?
这年头城里很流行小白鞋,他去沪都看到未成家的姑娘几乎都踩着小白鞋,又好看又时髦又便宜。
当然这个便宜是针对皮鞋,如果说针对老布鞋那还是贵,一双小白鞋要五元到八元不等,对于外岛渔家人来说,这么一双鞋要全家从牙缝里攒一个月!
整个天涯岛上没有一双小白鞋,不过上次在县里参加五一节庆典,城里孩子确实穿小白鞋和回力鞋。
同样,这箱子里不只是小白鞋也有回力鞋。
回力鞋在下面,秋渭水将小白鞋收拾出来,下面的鞋子是白色的鞋面配红色的装饰,设计简洁但在这个时代足够卓尔不凡。
秋渭水很麻利的往外收拾,说:“你们学生穿的校服那么整齐漂亮,鞋子不搭配,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才来找你吗?因为我昨天才买到这些鞋子!”
“68双小白鞋,54双回力鞋,你的学生每个人都能分一双!”
王忆愕然道:“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是68个女学生、54个男学生?”
秋渭水笑道:“那天我数了呀——因为我情绪容易低迷,那时候整个人会难受,会胡思乱想,于是每当这时候我就强迫自己去数数,以此来转移注意力,否则我会、反正很不好。”
她没把自杀这样的话说出来。
毕竟不好听。
王忆理解她的感受,这真的需要感同身受才行了。
他想握住秋渭水的手给她以力量,但两人终究还不够熟而这个年代又保守,于是他放弃了这想法改成拍了拍姑娘的手臂:
“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就行,我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秋渭水柔和的一笑,说:“我信你!”
这时候她的情绪就又不好了。
王忆发现了,她情绪好的时候笑容会很灿烂,而一旦情绪不好表情会变得淡然,笑容就是礼貌性的。
他想了想,对秋渭水使了个眼色说:“跟我进屋,我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秋渭水挺腰而起。
练过体操和舞蹈的缘故,这让她一举一动显得很有韵律很有美感。
王忆从床头柜里拿出个宝蓝色的立方体盒子。
他递给秋渭水。
秋渭水抚摸着盒面上的天鹅绒露出吃惊之色:“这是什么面料?摸着好舒服呢。”
“打开看看。”王忆笑。
盒子是对开门的。
带弹簧,拍一下就自动打开。
秋渭水哪知道这种套路?
她端着盒子好奇的看,水老鼠咬王八,无处下口了。
王忆看着秋渭水的样貌想,不对,这不是水老鼠,这是《西游记》里的老鼠精。
他指着盒子上端说了一声,秋渭水小心的并拢手指拍了拍,盒子前面的对开门缓缓打开。
这也是个简易梳妆盒。
正对人的盒子背面是一面镜子,而对开门则带着一个个抽屉,左边是淡黄色,右边是淡黑色。
两边都是头饰品。
其中左边的头饰品是轻奢风的各种发卡,带水钻的蝴蝶发夹、刘海发夹、精致的羽毛甜美抓夹,很有优雅气质。
但是跟他给姚当兵买的那一套差不多,并没有很强烈的高级感。
因为这套头饰珍贵的是右边套装。
右边有发簪有大抓夹,其中的发簪最漂亮。
什么带水晶桃花蕊的古风十里桃花型、带枫叶的银电金流苏型、999银步摇流苏型、古典宫廷步摇头饰型等等,一共六枝,每一枝都是简洁却精美。
而大抓夹则是绚丽精美,它和发簪都不是外出用的,是回家后卸妆或者休闲时候使用的,所以用了黑色绒布抽屉来装潢。
那些轻奢风的发夹则是出门用的,它的淡黄色便代表阳光。
王忆是好不容易挑选的这么一套发饰。
外出用的发夹美观又低调,家用发饰则相对绚丽珍贵。
他看评论时候说,这套发夹是给闷骚姑娘准备的,秋渭水当然不是闷骚,是82年的时代保守。
以秋渭水的性格和情绪状况不可能戴着过于时髦的发饰出门,但在家的时候姑娘们谁不想时髦漂亮?所以这套饰品送她就很合适。
而此时秋渭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被这套饰品的美观性给镇住了:“天呐,你这是从、从哪里买来的?好漂亮!我、我,几乎是这一生亲眼见过最漂亮的东西了!”
王忆很想含情脉脉的说一句,‘我这一生见过最漂亮的是你’,不过这话太他么油腻了,他毕竟不是王校长,说不出类似‘我今天去输液,是想你的夜’这种油言油语。
再说他跟秋渭水连同今天才见过三次面,压根不熟,他可以因为人家姑娘的美丽而把孩子以后大学上什么专业给想好,但要是真说出这种话来,估计秋渭水得把他当盲流子处理。
所以他最终说的就是:“你上次给学生买零食,又邮寄来饼干和罐头,我和学生都非常感谢你。恰好我有留学的同学要回来,就让他帮忙从国外带了这一套首饰。”
“你知道美帝的唐人街吗?这是唐人街上卖的最好的一款发夹,我觉得跟你气质很搭配。”
秋渭水迟疑的看向他:“很贵吧?”
王忆说道:“你给我们买食物的时候,我可没问过你花了多少钱。”
秋渭水轻轻合上盒子对他笑:“谢谢你,其实我那是应该的,你给我治病也没有要钱。”
王忆说道:“我给你治病才是我应该做的,这是一名大夫的职业操守。”
“你是一个好大夫。”秋渭水往左右看。
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医书。
她看着这些书笑道:“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其实以为你是个大盲流子,只是我们文工团的政委脾气很火爆,我怕这么说他会抓了你送公安局,于是随口说你是医生。”
“没想到我说对了,你真是个医生,你这里的医学著作可真多!学贯古今呀,厉害!”
说起这个王忆很郁闷,他问道:“先等等,凭什么我进男厕所要被你当流氓、当盲流子?”
“那是女厕所!”秋渭水说。
王忆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MAN’仨字母:“那厕所上头写着这三个字母,你们剧团那么多人,不会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秋渭水问道:“是什么意思?”
王忆无奈了:“你们还真都不知道它的意思?县剧院以前是外国人建的,这是英文,‘男人’的意思!”
“WOMAN,这个才是女人的意思。”他又在纸上写下五个字母。
秋渭水疑惑的说:“可是后台厕所里没有写这个的,另一个写的是‘AN’,对,就这个拼音。”
王忆一下子石化了。
他猜到了真相。
厕所上的字不是涂描的,是贴了木片,天长日久木片脱落了,女厕所只剩下了‘MAN’三个字母!
他妈的!
他讲给秋渭水听,秋渭水哑然失笑:“也就是说,你因为懂英文所以被我们文工团当成了闯女厕所的流氓?”
王忆觉得自己倒霉,但秋渭水却觉得这事很好笑,不知道怎么触到了她的笑点,让她笑的是花枝乱颤。
鲁迅说的对,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人家只想看我出糗……
秋渭水收下了这礼物,她美滋滋的将礼物放入装鞋子的木箱里,但大小不搭配,她又要了点报纸给塞起来。
王忆这边报纸不多,塞了塞不够,老黄见此拆掉了野鸭打的窝,拖了些干草过来献殷勤。
刚去了海边欢快抓鱼虾的野鸭一定没想到,它只是出去吃个饭,回来家让人拆了!
老黄这边收获很大,秋渭水忍不住的给它脖子挠起了痒痒:“老黄你真乖,真棒,真懂事。”
王忆笑道:“你来一趟不容易,先说一下你这段时间的情绪我记录一下,然后我找学生带你在学校和岛上转转,然后我来准备午饭也给你准备上药物。”
秋渭水说道:“好的,谢谢你,另外我这次来你们天涯岛还有点事呢,我要拜访一位叫王真刚的老人,帮我爷爷拜访他。”
“王真刚?”王忆疑惑,“这个人我不太了解,等我去给你打听一下,你爷爷跟他是旧交?”
秋渭水摇摇头:“不是,是我爷爷的老朋友与他是旧交——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东北的莫爷爷。”
“最近五六年莫爷爷来过三次,他都想找你们岛上的王爷爷,可是没有成功,王爷爷好像不见他。”
“至于老爷爷们之间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爷爷都不清楚,只知道莫爷爷亏欠王爷爷,这次我上你们岛子来,他知道后就让我给王爷爷带点礼物。”
她打开另一个木箱,箱子里全是食物。
一包包的白糖、奶糖、果糖,一瓶瓶的麦乳精,还有大瓶装的奶粉——这个很珍贵,他问道:“你从哪里买来这么多好东西?这得多少钱呀?这奶粉很贵吧?”
秋渭水又笑起来:“什么奶粉呀,你没见过这个,你还是城里的大学生呢,这是洗衣粉!”
“这是我爷爷攒的,我一起给你装来了,因为我想你在外岛干活衣服会染上鱼腥味,很难清洗,用洗衣服或许会好一些。”
王忆恍然,这年头的洗衣粉也太细腻了吧?
秋渭水画了个圈儿:“这些东西都是我爷爷攒的,他找人了解了你和你们学校的情况,帮我买了这些东西。”
王忆感激的说:“太感谢他老人家了。”
秋渭水问他:“你不感谢我了?”
“特别感谢,满心都是对你的感谢。”他重重的说道。
秋渭水本来只是调侃一句,让他一说害羞了。
霞飞双颊。
黄花大闺女的羞怯是比任何胭脂更让人心动的红。
王忆见此心里大为激动。
我草,哥们应该不是自作多情,这姑娘对自己动心了!
难道她也对我一见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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