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全金属弹壳
发梁、上梁、抛梁的过程自不必说,他找了专人来负责,待匠这个收尾工作也做好选择了:
今天王祥雄请假没去上班,和漏勺两个一起负责中午的酒席,生产队为此杀了一头猪。
有来看热闹、抢喜糖喜馒头的外队社员上来问王向红:“王队长,你们队里准备好梁木了吗?怎么也没见着?”
王向红乐呵呵的说道:“准备好了、准备好了,待会到了吉时就抬上来。”
队里这次上梁是象征性的,他们不用真给楼房上一根主梁,也就不必照着楼房的尺寸选一根梁木。
要是真去选梁木那可就费劲了。
像是外岛人在内陆没有关系,不知道去哪里的林场木料厂买到合适木材当主梁,只能自己在山里准备。
选做主梁的木头要求很高,起码得主干笔直无弯曲,没有鸟筑巢和虫蛀虫咬的痕迹。
另外在玄学方面还有讲究,比如忌讳使用一条根的树,像松树为什么笔直结实却不能选作主梁?它就是一条根。
这种树木当主梁意味着主人家后嗣只有一条,而中国式家族长讲究开枝散叶,这样的讲究自然不好。
不过王忆觉得当今时代国家有计生政策,只生一个好,这样用一条根的树木当主梁也挺好。
这讲究符合国策和宣传口的需要。
今天来到天涯岛的不只是外队干部和社员,还有天涯小学的教师们,所有教师都过来了,包括这学期刚被选调过来的李岩京。
教师们站在一起向往的看着这座三层楼房,这就是他们以后的工作地,也是他们的主战场。
杨文蓉感叹道:“咱们学校发展可真快,现在连楼房都要有了。”
“还不止一座楼房呢。”孙征南也很感慨,“我们刚来的时候,咱的小学真挺不行的。”
受到李岩京邀请来观看新学校上梁的毛海波说:“你们来的时候已经不错了,只有王老师的时候,你们学校的条件才艰难。”
他所在的金兰岛和天涯岛隔的短,平日里多多少少要打交道。
这里只有毛海波见过天涯小学破败样子,那时候已经无法容纳学生念书,让学生们不得不去隔壁水花小学借读。
他的感触比其他人都要更深。
一年前还破破烂烂的天涯小学,如今换了样子盖起了楼房。
据说他们的木工组还在加班加点的做新桌椅,学生们进了新学校后不用再跟以前一样用砖头垒成的桌子。
砖头桌子冬冷夏热,而且不能移动、高度一致,学生们用起来很不舒服。
诸多教师中,最开心的是李岩京:“这个学期开学,我就可以在这里教书了?那可太好了!”
王忆说道:“确实很好,不过新学期开始,你不可以在教学楼里教书。”
李岩京一惊,赶忙问道:“校长,我不是调到你们学校了吗?不是要我接一年级的语文功课吗?怎么、怎么又不让我去教书了?”
王忆说道:“因为新学期开始咱们不能直接使用教学楼,得等教学楼风干之后才能使用。”
李岩京顿时舒了口气。
我还以为又被一个学校给踢了呢!
毛海波挺羡慕他的。
咱们两个身高体重差不多,长得那样子也是半斤不差八两,甚至连咱们技能都差不多,你会唢呐我会二胡,可为什么咱们的命运差距这么大?
其他民办教师则要嫉妒李岩京了。
毛海波毕竟跟他是朋友,还只是‘挺羡慕’。
那些跟李岩京没什么关系的教师得知这个平平无奇的毛头小子竟然能进天涯小学当教师,那真是嫉妒的眼红。
天涯岛条件好,当老师不光吃住好、福利多、待遇高,更主要的是在天涯小学当教师转为正式编的几率要更大。
王忆招呼徐横和孙征南:“你们找到你们班长的家人了吗?”
徐横点头说:“腊月里就找到了,我们俩把攒的津贴、退伍费还有前面两个学期的收入都给他们了。”
孙征南补充道:“主要是我们嫂子的哥哥准备在鹏城做小买卖,恰好需要钱,我们就给她了。”
王忆问道:“他们过的还行吗?”
孙征南说道:“去年一开始不太好,吃饭都困难。后来去了鹏城,鹏城现在机会很多,到处都是工地,他们给工地食堂当散工,管吃管住还见月开资,日子好过多了。”
“说起这事来,他们还要感谢个卖猪肉的呢,之前我们嫂子的哥哥在县里市场买猪肉,有个卖猪肉的跟他说,现在鹏城和羊城机会多,在县里过不下去了可以去试试。”
“结果他们过去了,直接去的鹏城,然后找到活了赚到钱了,日子过好了。”
徐横感叹道:“妈的,咱们真不能仗着有文化就小瞧劳动人民,领袖同志说的对,这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
“你们看,人家一个杀猪的都知道鹏城和羊城发财机会多、日子过的好!”
黄有功笑话他:“咱们算什么有文化?人家王老师、沙老师、祝老师他们才是真的有文化!”
沙生泉等人便摆手谦虚。
王忆这边陷入沉思。
孙征南和徐横的话拨弄了他的心弦,在他的记忆之海中掀起一道风浪。
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卖猪肉的时候也曾经指点过一个男人去鹏城讨生活……
就在此时山路处突然传来了欢呼声:“发梁了、发梁了!”
王向红抬起手腕看看时间,脸上露出期待之色:“好,到好时辰了!”
上梁前的准备工作开始了,发梁。
发梁应该叫伐梁,按照传统来说,上梁第一步是选梁,选一根树木当木梁。
选完之后要在树上挂红布、挂鞭炮,等到适合伐木砍树的好日子再来把这棵树给砍断,这个过程是伐梁。
不过因“伐”与“发”同音,本意是伐木做成梁,但外岛的老百姓为了讨个吉利就称为发梁,意思是上梁大发。
大胆领着建筑组一群魁梧壮汉喊着号子、踩着沉稳沉重的脚步从山路走上来。
八条汉子抬起了一条粗壮结实的大梁。
大梁木在中间缚上了一块红布,梁上贴着一块红纸,上书“上梁大吉”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黄有功看着这四个字抚须微笑。
这是他的杰作。
等到他们从山路走上山顶看到了学校教学楼,便换了个号子喊起了上梁号:
“梁头发的千年富,梁尾发的万年长。借问行东,要富要贵喽……”
“一要大丁发万口,二要家宅平安,三要百生结千生,四要皇皇发福,五要五谷丰登,六要……荷叶、鲁班、杨公祝庆后,财丁兴旺万年长长长!”
天涯岛上好些社员围着发梁汉子们,学生们更是积极的跑前跑后。
他们知道上梁之后自己的教室就算建成了。
他们知道自己马上就有亮堂堂的新教室可以用了。
就是自己在图书里、在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种城里同学能用上的楼房新教室。
所以他们比大人还要着急建筑的进程,当今天终于可以上梁的时候,他们比大人还要开心激动。
他们不是为了喜糖喜馒头而忙碌,是为了自己的新课堂在忙前忙后。
这种时候大人自然要比小孩更忙,外岛有俗语,叫“做屋打船,昼夜不眠”。
不管是盖房子还是打新船,这都是生活中最忙碌的事,今天上梁,岛上热闹非凡,不少社员忙得团团转。
大梁送到,这时候一些老人便去教学楼的大门两侧张贴对联。
但对联还没有准备好。
只是教学楼的大门口准备了一张长桌,长桌上放了笔墨纸砚。
接下来轮到黄有功出场。
他像模像样的学古人的架势,走到桌后一手提起笔一手握着铁皮酒壶,仰头‘咕嘟咕嘟’就是一大口烈酒。
烈酒入喉他大喊一声‘好’,用嘴巴抿了抿毛笔尖,饱蘸墨汁后抬笔就是龙飞凤舞:
建新屋事事如意顺顺顺,起大梁步步高升发发发。
这幅对联拿走,他又提笔写下一幅新对联:
巍巍学府进文气,雪天萤席出状元!
写下这两幅对联后他还仰天大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人群里的王墨斗两口子一个劲挠头皮。
尬的头皮要离家出走。
自家这亲戚真的很……很那啥!
但很多人却觉得黄有功这番表现很有文人雅士的风采,齐齐鼓掌大喊:“好!”
黄有功一看不少人给他鼓掌,顿时精神抖擞准备借着酒劲再整两句更尬的。
王忆赶紧把他拖走了,说道:“贴对联、上梁,那个李老师、毛老师,你们不是有拿手绝活吗?亮出来啊!”
李岩京从布袋子里掏出唢呐而毛海波则亮出了二胡,一个鼓腮帮子一个摇头晃脑,然后一曲高亢欢快的调子传进人群中。
社员们听的痛快,又纷纷鼓掌喊:“好!”
李岩京和毛海波同样受到鼓舞后精神抖擞,曲调连连变换,后面接连奏响欢快音乐。
多数人不懂唢呐曲子,便问道:“这是演奏了什么?”
“王老师你见多识广,你知道吗?”
王忆傲然道:“别的不说,同志们,我对音乐是手拿把掐,不管是唢呐曲还是二胡曲,我听过之后肯定能一下子就说出曲子名称。”
“我怎么有点不信呢?”徐横疑惑,“校长我不是信不过你,主要是这有点厉害啊——你说这是什么曲子?”
王忆立马说:“《百鸟朝凤》!”
徐横眨眨眼睛,问道:“哦,这就是《百鸟朝凤》啊。”
不少人连连点头。
或许大家伙没有听过《百鸟朝凤》的曲调,但至少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大家伙不是都没有听过《百鸟朝凤》,黄有功便听过,说道:“不可能,这演奏的不是《百鸟朝凤》!”
他这话说的笃定,可还是用眼神去询问了秋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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