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忽悠啊
这些人倒是比那些儒生实在,或许是继承了法家的传承,也不玩虚的。
看着卷子,打开一篇:“这是哪条律令?他娘的现编的?”
“这案子判得跟狗屎一样。”
“罗列疑点,一个都没找对。”
“这论述:唯有道德治世,以乡老施以仁义,乡老不察,再由县判……律法不下乡,这他娘的也是个人才。”
改得火大:“这些世家子弟,以家法大过国法,家法先治,国法靠边……”
这位考官其实也是世家出身,但因所出非嫡系,乃是旁支庶脉,因此在主脉的打压之下,便也十分痛恨此类。
只是如今并不敢多言,只是将其分数压下,毕竟其他考官可大多是世家贵胄所出。
直到看见了一分文章,要拿起,竟然发现十分有分量,莫名还有一股香气。
再看内容,顿时点点头,锐气很盛,确实不错,其中针砭时弊,也是一针见血,叫人深思。
但是通篇竟然没有一字一句在反世家,但是仔细阅读过后,又似乎能体味出来,法理制衡王权……
只是看断案,又不得全顾,处事更有些偏颇,有些愤世嫉俗之感,不由得皱眉。
“还是需要打磨打磨。”便给了个下甲的分数。
这个分数还要传阅其他人看,不过一般有异议的话,要联合阅卷,为了省麻烦,大多不会有异议,除非动了利益蛋糕,排名次的时候,将人家内定的名次顶了出去。
……
第三科是明算科,税收积累计算,行军打仗粮草计算,都在其中。
比如做一项水利工程,预算需求,算出来后,往往做起来,便是乘二,甚至乘三的往上报。
简单来说,就是应用题,只不过其中可不是小学水平。
一时间算盘打得飞快,而李福德本身在四门馆学,明算科就是数一数二,加上有李郸道提点,这张卷子反而做得最快。
做完之后还验算了一遍,提前交了卷子。
这便引得监考老师十分注意了,这时候普遍理科生不多,一些在道家,一些在墨家,其他无论是明经,还是明法,其实都是文科专业。
这些学子算得焦头烂额,算盘打得滴滴答答的,不时还有同一道题目得出四五个答案的,崩溃得要哭来了。
此时一看李福德卷子,字迹整洁,答题清爽,先解再设,思路清晰之极。
比如其中一道行军之题,一行伍绵延十五里,将军命传令官骑马至末尾传令,其中军伍日行五十里,马儿急行日四百里,一来一回,需要多长时间。
监考官暗自验算,果然无差,不由点头:“虽然不是出身豪门,但是既然姓李,那么就可以谋个好出身,从小吏做起,倒也是个人才,可以赏识举荐一二。”
李郸道并不知道已经有数个监考官和审阅官,对李福德已经上了心。
虽然还其他人已经定了一部分名额,但是还有一部分名额也确实是从外面淘来的,只不过要身家清白,而且的确优秀。
李郸道这边已经在那边蹲了好几日,就看见了这么一个苗子,有心渡他入道。
因此一连数日坐在那里诊病卖药。
“小郎中,有那种药卖吗?”一个流里流气的少年郎,促狭着眉眼,悄咪咪的小声问道。
好似原先零零年代,那种碟片租赁的小店,来客转了一圈,转而问道:“有那种学习资料吗?”
于是老板立马点头:“有的,有的,要哪种的,是某岛的,还是欧美的……”
李郸道自然也是上道的,点头道:“有的,有的。”
恰巧那少年郎出来买药,看见这一幕,眉头紧皱,不过还是没有鼓足勇气上来。
李郸道卖了药后,那人心满意足地拿着一瓶药丸子,哼着小曲去了。
“他是个坏人。”
李郸道嗯哼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坏人?”
“他哄骗了姑娘,说是去大户人家做工,待遇比在家里好,欺负别人不认得字,将卖身契一签,自己拿了钱,姑娘卖到做了娼妓。”
“他买的什么药?”
“自然是那种药。”李郸道说道:“我不该卖给他吗?”
少年郎要咬嘴唇,一声不吭,不愿意多说。
或许他也曾经幻想过李郸道是个好人,只是如今便十分纠结。
“那你想要找一份活计吗?”李郸道又问道。
那少年郎立马警惕起来:“你要做什么?”想来也是怕李郸道给他卖了去的。
“我炼制丹丸,还缺一个试药的童子。”李郸道笑道:“你别看我年轻,其实我已经八十四岁了。”
道家算小花甲计岁法,六十天是一岁,李郸道倒也没有胡吹大气。
少年郎还是沉默,但眼神明显不信李郸道已经八十多了。
李郸道也不必跟他说啥,直接道:“试药一次,我给你五百钱。”
少年终于动容:“需要我做什么?”
李郸道拿出一粒丹丸:“你吃下去,每日记住自己的变化,将它告诉我。”
少年想都没想,直接吞了下去,李郸道十分诧异:“你不怕丹丸有毒?”
少年沉默不语,面无表情,似乎生死已经不能为之动容。
李郸道叹息,将五百钱给他:“明早二更天后,宵禁解除,你来桥边等我。”
第406章 贤者之相
李福德在考场上已经到了进士科的考试。
零星的考生并不剩下多少,毕竟时策难断,寒门子弟,上四门馆专精一项也穷其精力了,更何况这个。
要懂兵法,要懂谋略,要有极大的阅历和见识,了然天下大势。
就连李福德也只是在太学恶补了半个来月。
唐朝科举,武德元年,二年,三年,四年都有举办。
根据唐朝郑颢的《诸家科目记》记载元年的状元,是孙伏伽,而非是武德五年才是唐朝第一次科举。
不过除了孙伏伽,同科进士十四人,内有李义琛、李义琰及堂弟李上德,都是姓李的,都是陇西李氏出身,可见其中份量。
而对于进士科的文章,李建成是没有资格批阅的,要送去前方李渊处,钦点状元。
进士科是万里挑一也不为过,录取的人数其实很少,一但录取,直接给官身,比如孙伏伽一开始就做了治书御史,后面参与政变,封为县男,官拜大理寺卿,陕西刺史。可谓是前途无量。
李福德不一定有这样的机遇,当然却也是全力以赴了。
而李福德写的策论,不是前方的军策,而是治国之策,定民心之策。
痛批隋炀帝,痛批佛寺免税之策……
当然除了痛批,还要解决问题。
文章反而不如明法科做的那篇好,但是治世经国,反而触动了冥冥之中的文道气运。
只是并不轰动,只是由心而感,从内至外。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阳刚之气,浩浩荡荡,于笔下呈现,考场之中的邪祟都哭泣,只是光哭不掉眼泪,只能叫做嚎,鬼哭狼嚎的嚎。
都城隍纪信眉头一转,看见文章上闪烁江山社稷,隐隐约约好像见着了麒麟一般。
不由得暗自惊心:“怎么有贤者之相?”
孔子弟子三千,其中七十二贤者,儒家除了孔子,孟子,其中孔子弟子颜回,乃是七十二贤者之首,为复圣。
当然荀子也被称为圣贤,但可能是教出两个法家弟子,所以只叫大宗师。
能有圣贤之相的,自荀子往后,便是写出了史记的司马迁了,或者董仲舒算一个,那还是汉时的事情了。
纪信回忆起汉时的事情来,然而这种圣贤也难逃一死,死后合道,与其精神不朽,立于文庙,也是神仙一列,文昌,文曲这是天宫都专门为儒家分出一道神系的。
李福德的文章作好,又进行删改润色,最后誊抄在白纸上。
淡淡的香气飘散的考试院中,李福德再看过一边,没有问题之后,便开始收拾东西,静静等待考试结束。
……
少年郎并没有将五百钱全部带回去,只是将钱藏了起来,将今天干活雇主给的一升带壳的粮食带了回去。
如果钱都拿了回去,母亲肯定会用来请大夫,但是少年郎觉得这并没有意义。
吃了丹丸,拿到钱后,其实少年郎就已经开始后悔了,钱没花完,他也是会怕死的。
扣着嗓子眼,想要将刚刚吃掉的丹丸吐出来,可是吐出来的只有酸水,还白流了许多眼泪。
少年郎似乎感觉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异常,过一会儿又觉得脑袋疼,虽然这有可能是那个病痨鬼的咳嗽引起的。
他一边做着加了许多水的糊糊,他们家没有吃饭的工具,糊糊要靠手抓着吃。
一边想着:如果我今天就死了,那些钱是不是他们就不知道在哪儿,弟弟妹妹会不饿死。
于是做完饭后,他又将钱从外面带了回来。
藏在了织布机下面,那里原先是米缸的,之前也是空空如也的,今天还多了一些余粮。
在一阵吃东西的呼噜呼噜声音中,弟弟手上拿着糊糊,走到他面前,举着:“哥哥,你也吃。”
“别理会他!咳咳,他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脸上都泛着油光,准是自己吃独食了,咳咳!”
“你少说两句吧,现在里里外外全靠他撑着,他才多大,也不容易。”母亲忍不住劝了两句。
那病痨鬼就气得半死:“你是暗里说我是个吃白饭的废物,咳咳你个不要脸的娼妇,卖笑的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人勾搭好了……”
少年郎看着羞愤的母亲,流着眼泪,窝囊的病痨鬼,一边喘不过气一边赤着脸,粗着脖子在那骂。
他只要躺着床上就好了,倒是有得是精力去骂人,他却没有这样的情志,今天去做了剩下的农活,雇主把他当牛使唤,才得了一升带壳的粮食。
后面还吃了李郸道一粒丹丸,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五百钱不是那么好赚的。
把他卖了,或许能够值当这么多,从来卖苦力换粮食的他,很是清楚什么是等价交换。
既然快死了……
少年郎斜眼瞥了一眼那个病痨鬼,然后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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