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那是大魏王朝的核心中枢。
高义沉默一会,突然微微偏头,冲他身后一个脚步无声的老仆道:
“那两个客人,今日就送他们上路。”
“是,庄主。”
他停了会,补充一句。
“嗯,是上路离开大魏。”
“是,庄主。”
……
薄云山主。
一处亭台坐落在杨柳依依的湖畔。
此时亭内正有一人。
苏小小双腿跪在亭内的座位上,上身趴在栏杆上。
她低头瞧着湖里游来游去的鲤鱼,抿起粉唇,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睁大,表情聚精会神。
她一手缩在胸前,一手抬起,将抓了满满一手的饲料,左撒一点右撒一点。
饲料刚落到湖面,便有红白鲤鱼翻腾而出,争先恐后。
小狐妖玩的不亦乐乎。
这时,亭外一个背着书箱的年轻儒生大步走入,来到她的身旁,扯了扯她的马尾。
“走啦。”
“哦哦。”
苏小小点头应声,但没有马上回头,抓满饲料的手骤然张开。
她瞪大眼睛狠狠的瞅了眼“沸腾”的湖面,直起身子,扬起嘴角拍了拍手,拎着一旁的小书箱,小跑着追上了已经走远的赵戎。
“你刚刚去哪了?”
赵戎沉吟片刻,“我遇到三变兄了。”
“他不是走了吗,两天没见了。”
“不知道,他又回来了一趟,不过马上就走了,嗯,可能是知道我们今天要走,回来看看。”
“我们现在去哪?早上不是听送饭的人说,叫我们在亭子里等吗,有人送我们离开?”
“不等了,我们现在就走。”
“哦。”
苏小小应了一声,不再多问。
年轻儒生想了想,看了眼小狐妖。
“三变兄还没走远。”
……
柳三变离开薄云山庄后,一路下山,去往粱京。
路上,他脚步不急不缓。
甚至路过某处曾经年少时喝酒赊过账的露天酒肆,他还停下了脚步,与已经不再半老徐娘引酒客悄悄偷看的老板娘言语几句。
问店里的青竹酒是否还是三文一两。
柳三变一路走走停停。
他知道后面有两人远远跟着,但他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那人有分寸。
柳三变进了粱京城。
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
循着熟悉又陌生的记忆,来到了一家露天面馆。
他丢下几粒碎银子,点了一碗面。
他柳三变下意识的左拐来到了西南角的一张油腻的桌子,没有犹豫的坐在了右侧的板凳上,静静等待。
他略微垂头,被桌对面那张凳子旁的某物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张盖在地上的陈旧木板。
整个露天面馆都是沙石地面,只有那儿盖了一张木板。
木板上已经肮脏不堪,遍布脚印,被不知多少个吃面的客人随意踩踏。
柳三变有些走神。
其实,当初在云水窟,得知至亲离去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感到悲伤。
那只捏着信纸的手也并没有突然用力或突然松开。
没有涌心塞眼的某物要不打招呼的从那双阴鸷的眼睛里出来。
甚至浏览家书的目光也只是很平静的扫过那行通报父亲死讯的文字。
随后速度不快不慢的将信件读完。
没有疾风暴雨般的回忆,没有天昏地暗似的感官。
一切都很稀疏平常。
云水窟的风景依旧秀丽,下午的暖阳仍然悠闲。
当时,他只是低头仔细的折起了信纸,刚刚打开信件时的笑容仍旧停泊脸上。
此后,他与往常一样做着每日要做的事。
教那帮娃娃打拳,听家里小子汇报学堂学业。
吃饭,练拳,喝酒,睡觉。
吃饭,练拳,喝酒,睡觉。
吃饭,练拳,喝酒,睡觉。
……
只是后来某一天。
他午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又自然而然的醒来。
睁开眼,他看见了窗外随风微曳的绿箩。
忽地起身,开始收拾行囊。
他觉得,得回去看看。
……
年岁已大的面馆老板将热乎乎的面捧上了桌。
柳三变抽出两根筷子,直立轻敲桌面,随后翻转。
他冲着刚出锅的热面轻吹一口气,没有马上冲面下手,而是先将面上的牛肉挑出来吃完,再从桌上的小料中挑出两勺辣椒油,转着圈均匀的倒在面上,用筷子将面翻底的搅拌两下。
之后又是一顿忙活,才开始下嘴。
这一番娴熟的操作让一旁准备离去的面馆老板脚步一顿。
“咦,老熟客啊,客官以前是不是经常来,可老头怎么没有印象?瞧我这记性……”
柳三变闷头吃面,没有答话。
“唉,这半年来生意不好,老熟客更是很少见了,客官这种吃法,还是十几年前老头刚开业的那会,教客人的,后来很多人嫌麻烦,也就不再教了。”
柳三变依旧安静的吃面。
面馆老板抓起颈脖上的汗巾擦了擦汗,“上一个这样吃面的,还是半年前那个柳老……唉。”
面馆老板说到一半,摇了摇头,离去了。
不一会,柳三变吃完了一碗面,他又叫了一碗,继续吃。
此后,便是一碗接一碗。
仿佛要吃到面馆关门。
只是大约一时辰后,面馆所在大街的街头忽然传来一阵杂闹声。
随后又有两道敲锣声传来,仿佛是个约定成俗的暗号。
整条街顿时沸腾了。
“小祖宗来了,赶紧走,赶紧走!”
“快走快走,客人别吃了。”
“等会,你把筷子还回来!”
“哎哎,你还没付钱呢!”
街上的人就像热锅蚂蚁一般,手忙脚乱的逃去。
柳三变所在的露天面馆亦是如此。
面馆老板急忙催促客人离开。
“诸位,老规矩,赶紧走,别碰上那恶少,他每日在青楼睡到中午起来,都要路过咱们街,又正是脾气最躁的时候,别碍了他的眼,否则没好果子吃。”
面馆自从半年前那件不吉利的事后,生意就一落千丈,此时倒是有些优势,毕竟客人少。
可是面馆老板刚松口气,目光略微一扫,就眼皮一跳。
因为此时面摊西南角,一道孤零零的身影依旧在闷头吃面,对周围动静置若罔闻。
特别是他所处的那个位置,正好是半年前出事的那处地方。
面馆老板心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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