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吾……想听听子瑜的答案。”
赵戎早已放下了酒壶,全程看着他,目不斜视。
他安静听完后,点了点头,然后仰头又小口抿了一口辛辣酒水。
“其实。”
赵戎看了眼张会之肃穆的面色,朝他举了举酒壶,平静道:
“会之兄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吾……”
“会之兄先别解释,听我说。”
赵戎平静打断。
“其实这就是私德与公德的问题罢了。”
“若是私德与公德可以兼顾两全,那当然是最好,不过这类存在,几乎就是书上的圣贤了。”
“而我等凡人,若私德与公德相冲突,那便……看清楚你自己的本心,选择最对的那一个即可,只要你对自己的选择不后悔,能承担住一切后果,那便就是对的,管那些囔蝇之辈怎么说!”
张会之怔怔:“修身,治国……私德,公德……”
赵戎看着他,点头,“当初文若做出了他自己的选择。我从未在他面前提过这事,因为这就是他的道,他能够承担住这个选择的后果,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选,我一个外人,没资格干涉。”
“会之兄也是,虽然不知道会之兄在纠结什么,但是你其实已经有一个选择了,虽然中途,嗯,就像现在这样,犹豫不决,请教我的意见,不过你目前为止的所作所为,其实一直都在往那方向默默靠拢,不是吗?那何必要问他人。”
黑衣披黑发的张会之低头呢喃,“吾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吗……那到底是什么呢……”
赵戎旁观者清,觉得在临走前,可以帮这位挺谈得来的朋友点明,让他少点彷徨。
“会之兄一直敬慕文若的作为,打探他的事迹,知道他私德有亏后,亦是犹豫,而不是果断唾弃……这其实就是会之兄的答案。”
张会之彻底沉默了。
赵戎伸手,将张会之放下的酒壶往前推了推,后者楞楞探手,摸索到酒壶,拿起,痛饮一口。
“公德吗……吾……吾知道了。”
张会之呼出一大口酒气。
如释重负,桌下,那块抓玉壁的手彻底松开了。
“子瑜,我知道了,但我还是有一事好奇。”
“什么事?”
“假若是你,你如何选。”
赵戎笑了,悠然喝酒道:“我只许卿,因为……我没有国去许。”
张会之略愣后,失笑摇头。
“子瑜只修身,只对佳人们负责吗……难怪头也不回的拒绝了陛下与娘娘的邀请……不过,子瑜活的确实是明白,且快意。”
他感慨的看了眼后厨方向,那里有一位俊俏可爱的小姑娘,正在为心上人试吃食物。
她被子瑜带来,应该就是他的佳人吧。
赵戎点头,又摇头,“其实也是小聪明罢了……至少到现在为止,都是如此,我不用纠结选择,但若假设真遇到了,一定要选……”
年轻儒生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张会之点头,认真道:“我明白了,谢谢子瑜。”
赵戎笑着摆摆手,准备接话,只是面前的青年儒生突然回首,朝西厨那边喊道:
“芸娘,突然有点想吃酱牛肉,正好也让子瑜尝尝,村尾的齐兄家里好像还有些,上回去他家喝酒,我提了些菜散过去,留下不少在那儿,你替我去取来。”
后厨中,芸娘,小芊儿还有一群老仆们都转头,一齐看来。
一身素服的芸娘点点头,洗菜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欲离去。
张会之又笑道:“等下。芊儿姑娘要不陪拙荆一起去,顺便再拿些你喜欢吃的?”
芸娘笑着也邀请。
赵芊儿转头看了眼赵戎,后者朝她点头。
不过小丫头还是摇摇头,拒绝了,也没解释句,就继续在厨房里转悠了起来。
她寸步不离戎儿哥,不让他脱离视野。
赵戎无奈,朝张会之耸耸肩。
后者也没生气,朝简朴妇人叮嘱道:“那就把菜盘全取回来。”
芸娘颔首出门。
张会之回过头,放下酒壶,没有再去看后厨那边。
赵戎看了眼天色,已经申时了。
他挪了挪坐的有点僵硬的屁股,换了个姿势坐着。
张会之似是看出了赵戎准备找机会告辞的想法,轻声道:
“子瑜,若是不急,还有几道菜,可以尝尝再走,另外,为兄今日其实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和一个故事要讲。”
赵戎有点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声,一本正经道:“什么问题?嗯,不急的,会之兄的故事,在下愿闻其详。”
张会之转头看向天际,眼神中带着些渴望:
“子瑜见识非凡,可否说说你心中,我辈儒生的公德是什么光景。”
赵戎挑眉。
哦,也就是问问咱们儒家的终极愿望呗?
你要是这么问,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咳咳。
这可是助攻题啊。
他悄悄点头。
下一秒,只见秋风扫竹叶的院子内,坐榻上。
有一个年轻儒生低头整了整衣袖,正襟危坐,抬手正经道: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这振聋发聩的话语,在院子中四处回荡,惹得后厨的众人都忍不住侧目打量。
绕是已经预先怀过不小期待的张会之,此时此刻听闻了这“横渠四句”后,也是面色呆住。
震撼惊愕。
他直愣愣看着赵戎,嘴里忍不住轻声复念。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好一个儒生公德,离人张会之……愿往之!”
张会之拍案而起,仰头大笑三声。
旋即他头一转,朝北屋方向道:
“复儿,将赵先生这句醍醐灌顶之言,抄三千遍。”
“是,父亲。”
北屋中,正埋头练字对外面动静不闻不问的木讷少年搁笔应了声。
少年起身,朝赵戎方向,恭敬的行一个大礼,旋即继续伏案,开始抄写起了“赵先生语录”。
三千遍。
赵戎放下酒壶,挠挠头。
“咳咳,会之兄,其实没必要这么夸张,孩子能记住了就行,写这么多其实没什么必要。”
赵戎一时有点不好意思。
好家伙,他就是想安静的装个逼而已,哪里想到,还给人家小朋友增添了学习功课的沉重负担。
这个真的属实是良心不安。
赵戎有点不敢去看北屋那边了。
欸,谁还不是小朋友过来的?被突然加作业什么的,简直深恶痛绝。
张会之摇摇头,“就得多向子瑜这样的先生学习。能听到子瑜的教诲,是犬子一生之幸,长大后他便会知道了。”
说到这,他顿了顿,头不转的大声道:
“再加三千遍。”
“是,父亲。”
北屋内的木讷少年认真点头,目不斜视。
赵戎:“……”
张会之举起酒壶,痛饮一口,“子瑜金玉良言,当浮一大白。”
二人畅快干杯。
张会之抬手抹了抹嘴,然后大袖一挥,叫桌上的枯黄竹叶一扫而尽。
咚~
青年儒生将酒壶轻轻搁在桌上。
“子瑜,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当初未被林麓书院录用之事吗?”
赵戎笑着点头,随意道:“记得,后来会之兄一路南下,历练成长了一番,最后不是顺利进入思齐书院了吗?也算是因祸得福。”
张会之点头,又摇头,朝他举杯轻声道:
“子瑜只说对了一半,其实那个姓张的落榜书生,意气南下的途中,还发生了很多很多的故事。”
“哦?”
“不过眼下现在时间有限,为兄只能简短的讲最重要的一个了。”
张会之看着赵戎,“子瑜,路上我落魄失意,直到……遇到了一个贵人,是他激励且资助了我……我最后才得以如愿进入思齐书院圆梦。”
赵戎好奇,“这是哪位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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