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他看了眼赵戎严肃下来的神色,浓眉一扬,不过还是笑道:
“前些日子,我闲来无事,便连续好几夜刻意入睡,去这个水墨似的梦中玩耍,确实有趣,甚至在下还发现,可以在这水墨梦中,练习书画,十分便利,真是一举两得。”
赵戎安静倾听,若有所思。
顾抑武摇了摇头。
“不过玩多了,一个人确实无趣,这段日子忙,我也好一段日子没再入梦了,也不知现在那枚朱果的奇效有没有散去,不过,李兄说应该能持续不少时间的。此物真是稀奇。”
赵戎轻轻点头,思索了会儿,从头问起。
“这个墨心朱果,是能让人入睡后,进入一个山水画一样的梦境里?”
顾抑武瞧了眼他,恍惚点头,“赵兄不知?哦,也对,当时广业堂的李兄介绍此物时,你还未到。”
赵戎嘴角一抽,轻轻点头。
本公子哪里知道,你们这些山上人这么会玩,吃个水果都有这么多圈圈绕绕……
他只是当时修行上了火,想吃些清凉水果而已,那时至多以为他们在分吃的这种‘灵果’,可以增加灵气修为。
所以赵戎也没怎么在意韩文复的脸色,大伙都有?我也要。
他也白嫖了一个吃。
顾抑武想了想,徐徐解释。
“据广业堂的李学长说,这个墨心朱果,是南望阙山上那些墨客隐士之间的私密小圈子里流行的,算是个私人聚会时的风雅物,食用了此果后,听说可以让食用者沉睡之时,进入一片山水墨画般的梦境……”
他将那一日听来的,和他后来大致打探到的,关于墨心朱果的事情,事无巨细的告知了赵戎,也不觉烦厌。
不多时。
赵戎又忽道:“顾兄,你确定这个山水画梦,只能一个人进?不会遇见其他食果之人?”
语落,他微微皱眉,因为想到了鱼怀瑾。
当时她和他一起取走了,韩文复手上仅存的那对墨心朱果。
赵戎觉得,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昨夜那个古怪的水墨梦境,为何会有他从未见过的景、物、人在其中。
所以说,这个水墨画梦,是我与鱼怀瑾那家伙一起的?
异床同梦?
只是,赵戎还没来得及发散思维的多想,顾抑武就语气肯定的开口了。
“只能一人的。”
他摇了摇头。
“对修行之人而言,梦境本就玄妙异常,与奥妙万千的心湖之水有关。”
顾抑武语气认真道:“不说探索其玄妙,这应该是高阶的前辈修士们的领域,我们这些年轻修士,对其是十分重视与保护的,哪里容得与他人共处一梦?”
赵戎眼眸收敛,轻轻点头。
身前这个身材高大的正义堂学子话语不停。
“试象一下,心湖之水,涉及到了我们修士的所思所想,与过往的记忆,藏着数不清的秘密,而梦境又是以它为养料滋长诞生,就像心湖湖面的泡沫。若是与人同梦……”
“轻则被窥见隐私秘密,重则……甚至会被影响心神思绪,甚至改变性格善恶,波及太深远了,听说山上修真界,有些大能拥有神通手段,可以借梦境为突破口,侵染他人心湖之水。”
他缓缓摇头,看着赵戎,倒吸了一口气。
“所以咱们这些山脚下的小修士们,还是少入梦为妙,嗯,而且修行、读书、功课,咱们有这么多事情要做,没事就别睡觉了,而且怎么睡得着!”
听着顾抑武的话语突然励志起来,赵戎唇角轻扯。
顾抑武开了个玩笑后,拍了拍喜欢给他们布置一大堆功课的‘赵先生’的肩膀。
“那枚墨心朱果虽然稀奇,但也不是那种能让人共梦的神物,赵兄勿要多想,对了,那个山水梦,你是不是也进了?怎么样,赵兄觉得有无乐趣。”
赵戎回过神来,敛目轻笑:“还行,之前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古怪呢。”
顾抑武也笑了。
赵戎想了想,还准备再问。
顾抑武突然问道:“赵兄,你是不是梦到其他人了?”
赵戎身子一顿。
顾抑武看着他。
二人之间气氛略微沉默。
只是下一秒,赵戎便立马动了。
他笑着点头:“确实梦到了,实不相瞒,在下梦见了顾兄,哎,应该是白天里经常念叨的原因吧,梦里顾兄也在,还挺精神的。”
说着,赵戎抬起手,轻柔的覆盖在了顾抑武搭他肩膀的手背上。
正义堂外面,两个大男人深情对视,手覆盖着手。
顾抑武肩膀微抖,打了个冷颤。
他赶忙把手抽出,丢下一句话,匆忙逃回了学堂内。
“哈哈,赵兄真会开玩笑。”
赵戎失笑看着顾抑武离去。
某一刻,赵戎拍了拍手,微笑转头,看了眼修道堂的方向。
第三百零四章 终南春又至,许卿不许国
三月的终南山,柳絮纷飞,花团锦簇。
山中,由终南灵秀孕育的国度,经历了去年国内两个顶级势力的纷争动荡,此时已经渐渐安稳下来。
去年春日。
兰溪林氏那位从思齐书院回来的新任家主,在国君春郊祭祀日,朝当时的终南国师发难。
当时的画面对于不少国人们而言,依旧历历在目。
而之后经历的那场持续大半年的斗争,在一场举国瞩目的儒道之辩后,彻底盖棺论定。
曾经做了终南国数千年太上皇的冲虚观,轰然倒台。
太白山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都未烧尽那些残观。
兰溪林氏的位新家主,上台掌舵,辅佐国君治理终南。
而之前备受国师势力阻碍的终南新政改革,也在稳步推行之中。
只是这些对于不少国人们来说,即近,又远。
如今又到一年的初春。
去年的风波与腥风血雨,似乎已经被冬日的大雪掩埋,洗涤。
不过,当初那个路过终南、如天降贵人般帮助兰溪林氏参加儒道之辩,赢下了意义超乎寻常的第三场辩论的有匪君子。
依旧被终南国人们津津乐道,时常想起,谈论。
林文若上台掌舵后,虽然很多旧事旧怨没有追究。
但是新仇新恨,却是惩罚的很快,手段雷霆万钧,毫不留情。
因此,虽然他并没有堵塞朝内朝外的言路,或是收紧国人的舆论尺度。
但是大多数国人们还是不敢去谈一些可能会触线的事情。
新势力上台改革必定伴随着冲突和矛盾,而那位新步入朝堂的宰相林相公,似乎又是个冷血果断的性格
而国人们又喜爱议论清谈。
于是乎,去年之事,众人们最热议的地方,便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位匆匆路过终南国、只留下背影的赵公子身上。
并且,这也是被林文若所默许,且无事的。
恭送这位赵公子的名为‘终南有何’的歌谣。
依旧被热情洋溢、爱慕才子的终南女子们传唱。
此时只要是时常去洛京郊外之人,几乎对这首山谣耳熟能详,都能常来几句。
当初的那场儒道之辩。
就在热爱清谈辩论的十万终南国人,与隐士名士们眼前上演。
第三场清谈,这个佩玉将将的赵公子,与一位道家君子的‘有为无为’之辩。
被如今的国人们,普遍公认为是终南国近百年以来,最精彩玄妙的一场清谈。
之后,那位公子走后的一段时日里,这场清谈的手抄本,在洛京城内,传的是热火朝天,国人名士们争先传写。
那位兰溪林氏的年轻家主林文若,笑言了句子瑜兄让洛京为之纸贵。
传出后,甚至被造了个‘洛京纸贵’的词来。
引为一桩雅事,在周边数国内的文坛盛传。
对于亲眼目睹、亲身经历这些盛事的洛京国人而言,能向后来人说道的,那可就更多了。
那一日,洛京万人空巷、掷果盈车,终南女子们争相投掷香囊的景象。
还有之后,离别之时,国君与国人们夹道相送。
十里长亭,柳条折尽的盛况。
这些盛事的残景,依旧留驻心间。
今日,烟花遍布洛京城。
又是一年春色到。
按照以往惯例,终南国君在东郊再次举行一场春日祭祀。
只是却缺了那位宰执一国的颀长儒生的身影。
去年正是他,以小小御史的身份,站在台上。
对当朝国师、他的岳父,骤然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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