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熏熏浓浓的沉香……
好几遍之后,赵戎皱眉抬头。
他感觉似乎更拿不准这肚兜到底是不是青君昨日所穿的了。
青君身上的体香很淡,这也是之前赵戎初次判断时,认为是娘子已经干净洗过的原因,但是现在想来,这想法有些偏颇。
首先是这沉香,味道太熏,容易留存并且盖过青君的体香。
其次,青君是昨日上午见他,想必前夜是沐浴更衣熏香之后才出门来找他的,到见到他时,也就过了几个时辰而已。
并且她是已经引灵气入体的浩然境修士,娇躯是真正意义上的冰清玉洁。
虽然还未到传说中的无垢琉璃之体,但也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因此,赵戎有些拿不准。
“哎。”
他轻叹,之前哪里想到和青君见一次面,会有如此多的绕绕在里面。
若是昨日中午二人刚分别时,检查一下她塞来的这个小布包就好了,所不定还真能……趁热。
赵戎摇了摇头,将手上的肚兜重新收起,夜半三更的,拿着娘子的贴身衣物在手上,总感觉有些怪怪的,难怪归会反应那么大。
不过,如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想,这些杂碎念头很快便被驱散了。
虽然缺少关键性的证据,但是赵戎心里几乎已经认定了,这肚兜是赵灵妃昨日临时决定塞给他的。
而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这也应当就是之前心湖之水中,那个让他心神不宁的念头的起因。
赵戎抿唇。
潜意识已经如他刚刚那般推演并确定了青君看见了小小。
但是赵戎自己推衍到了这一步,却还是有些疑惑,不确定这个念头的正确性。
毕竟,它只是依照事物发展的线索而进行逻辑推衍的潜意识念头,而不是他真了了未卜先知的奇异神通。
赵戎昨日自从给赵灵妃看了心湖后,虽然面上平静,但心里其实也一直有些惶惶。
之后的相处,赵戎哪怕是在喂粥,都是一直仔细观察娘子的神色,可是她除了刚开始情绪有些奇怪的问了他几个问题外,并无其他异常,连之前一直怀疑赵戎有交往的柳空依的事,都没有再问了。
似乎……无事发生。
所以赵戎后来也就大致有了判断,青君应当并没有看他的心湖,或者说看了,但是只能大致看见心湖的颜色,用一些术法测验言语的谎,并没有看见他心里的那些“念头”,包括小小。
只是,不知为何,有些庆幸的同时,他又有些失落,很奇怪的情绪,似乎是希望赵灵妃能直接知道小小的事一样。
不过后来,赵戎也想着这样也好,等过些日子,在书院安顿下来,步入正轨,就去找到小小。
到时候给二人的“思想工作”应当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就安排着青君和小小,尽量与太大冲突的平缓的王见王……
只是,此时,事情好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
赵戎拍了拍额头。
青君到底为何塞给他肚兜?
是昨日上午“喂粥”后,听到他说难受,又提了夜里读书想喝热水之事,才临时决定的。
还是……看见他的心湖所想,洞察了那些“念头”!
因为这这些包含了“小小之事”的念头之中,近来的两个心心念念的。
一个是给鱼怀瑾记账。
一个,便是喝蜂蜜水已经解不了太多渴了,想要向青君好好请教下她织秋衣的针线女红,想要青君像小小那样,为他素手丈量,织一件大小合适的暖和秋衣……
赵戎很像给自己一巴掌,净想些有的没的,结果现在好了,青君将给他御寒解渴的“秋衣”送来了,他又心神失守的连冲脉都出问题了,现在拿着“秋衣”干瞪眼。
青君这究竟是何意?
是洞察了那个包含了小小的念头,特意将肚兜送了来,隐隐给他的警告?
还是真的没想那么多的体贴行为?
突然,正在聚眉思索的赵戎,牙齿一咬,只觉得腰间有一阵钻心得疼痛袭来,下一秒便遍及全身。
与此同时,双腿麻木打摆,腰酸背痛之感一齐涌现身上。
这是刚刚冲击“带脉”失败,先天元气反噬的后遗症。
“嘶……”
赵戎倒吸一口凉气。
……
第二日清晨,鸟声如洗。
东篱小筑,东角的竹栏篱笆处,贾腾鹰正弯着腰,手拿着瓢子,舀着水缸里储存的雨水,浇洒秋菊。
咚咚咚——
贾腾鹰放下瓢子,转身去打开了院门。
只见门外站着范玉树,他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手把玩着腰间的镂空玉葫芦。
范玉树回过头,视线越过贾腾鹰的肩膀,瞧了瞧院子内,轻咦一声,“贾兄,子瑜呢?他往日这个时候不是早就该起床了吗。”
贾腾鹰挠了挠头,“不知道,今日未见他早起,好像还在房内。”
正在这时。
吱呀——
北屋的房门被人从内推开。
范玉树和贾腾鹰一起回头,旋即一愣,只见赵戎就像挂着秋日早晨的白霜,一脸的苍白,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房门,抬脚跨了出来。
赵戎微微喘着气道:“玉树兄,腾鹰兄,晨安。”
范玉树见状,眉头顿皱,他长叹一声,跺脚捶拳:
“子瑜啊子瑜,你这,你这,为兄我知道弟妹昨日来了,你有些控制不住,但是……但是做事要节制一点啊。”
赵戎:“……”
第二百四十五章 古亭有古井
林麓书院坐落于独幽东城外的离渎东岸,毗邻大江。
可是赵戎在书院待了将近一旬,却从未听过不远处那眺望便依旧肉眼可见的江畔传来任何滔滔江水之声。
甚是怪哉。
清晨,林麓书院内,以西的一处道路上。
赵戎与范玉树、贾腾鹰,各自背着一张古琴,一齐向着书院西边的江畔走去。
赵戎抄着袖子,走在两位同窗好友中间,眼皮子耸拉着,脸不时的低头捂嘴打个哈欠。
他因为昨夜先天元气反噬之事,不仅弄的体内的先天元气消散一空,可谓是自从产生气感以来的最虚弱之时。
因此体魄没了先天元气支撑,昨夜又冲的腰酸背痛,精力全无,结果就是弄的现在早晨起床,很是虚弱,精力不佳,这也算是赵戎开始修行登山以来,头一次体会了。
赵戎微微抬眼。
视野尽头,一片广辽的枫林像一条火红的缎带,摊开,横置江畔,而那离渎的江水隐藏在朦朦的晨雾之中,宛如披上了淡白色的幕布。
率性堂今日上午有两堂艺学课,一堂乐艺,一堂书艺。
其中的书艺课,老师是那位赵戎刚被大师兄带入书院时擦肩而过的名为朱葳蕤的女先生,她的课,他今日也是第一次上。
想到这儿,赵戎脑海里又闪过了朱葳蕤送来的诗笺,还有那估计是被她细细临摹过的神似书体。
他淡白的嘴唇轻抿。
第一堂课是思先生的乐艺课,是在清晨的卯时四刻,昨日他们被鱼怀瑾叮嘱,思先生今晨是在书院西侧江岸的红枫林中上课。
因此三人现在朝江畔赶去,说来,这也是赵戎入书院以来第一次去江畔的红枫林,之前听晏先生偶尔提起过。
赵戎收回眺望的目光,转头道:“玉树,江畔如此之近,为何我没有听见一点儿江涛之声,是不是被我们书院用术法屏蔽了?”
范玉树挑眉。
“我还以为子瑜早知道了。和你说的也差不多,不过传闻之中,这是书院历史上某位头衔比君子还要高的书院先生,刚来书院之时,在现在咱们前方那处讲经亭讲经授课,嫌弃这滔滔江水之声叨唠,便朝着江畔斥喝了一句‘噤声’,从此,我们书院这一侧的江水,再无涛声能传过讲经亭。”
他伸手指了指三人即将经过的那座古亭。
“喏,子瑜,就是这亭子,名曰讲经,咱们墨池学馆的几位经义先生,有时候也喜欢带咱们来这儿授课,另外,书院内的其他先生也经常在这儿讲学,时常可见那些士子师兄们在这里聚集围坐。”
赵戎轻轻点头,他抬手打了个哈欠,“原来如此。”
此时三人临近古亭。
“子瑜,等一等,先别走,那讲经亭内有一座古井,书院内士子师兄们都称它为正冠井,一般大伙经过之时都会去井旁边,借清亮如铜镜一般的井水照一照衣容,起肃容正冠之用。”
范玉树笑道:
“我之前听大师兄说,传闻之中,这井水若是汲取饮用,心术不正之人会上吐下泻,头痛不已,直至忏悔痛改。而正人君子则是饮毕无异,甚至还能尝到味寒而香烈之感,是个煮茗自饮的神物。”
一旁的闷声不语的贾腾鹰,接过范玉树的话头,朝彻耳倾听的赵戎道:
“正冠井,照之而正衣冠可以,但是汲取饮用,书院是明文禁止的,不管是学子、士子还是书院先生,全院估计也就山长能汲取这井水了。”
“哎。”范玉树一叹,又跺脚锤手,摇头道:“子瑜,贾兄,可惜啊,这个煮茶的绝品之物,我是无缘尝到了。”
赵戎和贾腾鹰都不禁侧眼看他,你确定你不是上吐下泻的那个,被教的重新做人?
范玉树不理二人的古怪目光,转身向讲经亭跑去,“子瑜,贾兄,我去正一正衣冠,你们要不要一起?”
贾腾鹰想了想,便也抬脚跟上,学着书院内那些士子师兄之间的习惯,也去照井水正衣冠了。
赵戎静立原地,沐浴着秋日早晨的阳光,又伸手打了个哈欠,没有动身,主要是感觉精神有些低迷,懒得跑。
不过他抄着手无事,目光打量了下不远处的那处古亭。
从外看去,只见古亭呈规则的八角状,亭子里有一座被围住的琉璃古制井,瞧着都很年代久远,隐藏在一片绿荫丛中,在清晨显得有些孤寂和幽然。
而此时贾腾鹰和范玉树正站在井旁低头照着井水,倒也显得一丝人烟气。
赵戎又左右望了望,眼皮一抬,这一亭一井的修建位置,倒是有些少见,左右是两座青山,相隔极近,而这亭井就建在这处山谷之中,背阴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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