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阳小戎
不多时,她便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处僻静小院门前。
少女刚准备抬手敲门,门就已经被人从里面拉开。
“芊儿你终于来啦,再晚一步,你小白叔我就要饿死了。”
开门者是一个嬉皮笑脸,胡须邋遢的抱剑汉子,此刻他正搓着手,眼神放光的看着少女提着的食盒。
芊儿见是他开门,俏脸微冷,不去理他,径直走到了前院内的另一人跟前。
那是一个高大老者。
“昆叔,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凉拌豆腐和豆酱。”
芊儿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第一层取出几盘菜和新鲜米饭,摆在了老者身前的案几上。
昆叔微笑着点了点头。
“咳咳,芊儿,小白叔的呢?”
抱剑汉子凑到案几前,一脸讨好的看着芊儿。
圆脸少女闻言,探手把食盒第一层剩余的那只孤零零的碗拿了出来,“敲”在了桌上。
李白眼皮一跳,看了眼碗里那几个估计比他牙还硬的白面馒头,心里还抱着一丝丝侥幸。
“啊这,好芊儿,你前几天不是说要给小白叔带些梅子酒吗?”
“哼,倒了。”
芊儿用力盖上食盒,破灭了李白最后一丝幻想,起身前往屋内,去找她的小姐。
昆叔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的饭,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李白顿时看傻了眼。
早上他怀着无所谓的心态去向小姐禀报了自己在新婚之夜给了赵戎半壶黄梁忘忧酒的事。
当时小丫头也在场,但他没太在意。
况且之后他也反复说明了那壶酒的大致作用,重申了自己给酒的初衷是为了让赵戎留下来。
可那小子好心当做了驴肝肺,最后还是执迷不悟的要走,他也没辙。
然后让李白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看来最有可能生气的小姐并没有生气,反正他没看出来,当时小姐听他说完后,只是愣了愣,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而本该问题不大的芊儿却反应很大。
她觉得若不是那壶酒,戎儿哥或许就不会走了……
之后芊儿便是一个早上都不理他,到现在,连午饭都只有两个馒头了,更别提前几日就说好了的、他嘴馋很久的梅子酒了。
李白只觉得没有酒的日子简直就是一片黑暗,比当初碎了一把本命飞剑还难受。
越想越来气。
“赵戎我去你大爷的!”
第十八章 良人当归
芊儿提着饭盒推门进屋。
“小姐……”
芊儿愣了愣,屋内没人。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向后院走去。
只见后院有一方面积不大的池塘,里面养着几株青莲,池塘旁有一座雅致的亭子,亭内有一女子。
芊儿走上前去,发现小姐此刻正望着池塘走神。
一头青丝随意的披在肩上,不施粉黛的素颜如清水出芙蓉,红唇微微张开,轻咬一截指尖。
牙间的那根玉指,白的和皓齿竟无分别。
芊儿见小姐又露出这副小女孩样,不由的嘴角弯弯。
她将食盒放在亭内石桌上,取出一根白色缎带,走到赵灵妃身后,为她束发。
“小姐在想什么呢?”
“唔,没想什么。”
“嘻嘻,是不是在想夫君了?”
“……”
“讨打!”
赵灵妃见芊儿竟敢调戏自己,赶忙转身,做势要弹她小脑瓜。
芊儿笑着跑出亭子,赵灵妃起身追去。
随后,二人又是一番嬉闹。
不多时,她们便重新回到亭内,芊儿揉了揉被小姐弹红的额头,收拾了下石桌,把几本诗集移到一旁,之后便打开了食盒,从中取出佳肴,摆在桌上。
期间,她偷看了眼被小姐藏在某本诗集中的诗笺。
字体娟秀柔美,上面摘抄着某人做的一首生辰词。
“小姐,我们快到独幽城啦。”
“嗯。”
“小姐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再回大楚?”
“短期内若是无事,就不回去了。”
“小姐,你什么时候入天志啊。”
“我也不确定,本来之前已经快摸到了,但后来出了点事……”
“唔,都怪芊儿,把他送小姐的生辰词用掉了,落花品虽然不能直接帮小姐破镜,但至少可以更近一些,都怪芊儿。”
“没事的,那首落花品能用在芊儿身上,是最好的,况且我若是能破镜,也不差这么一点。”
“啊,真的吗?”
“嗯。”
“嘻嘻,小姐真好!”
“……”
“……”
“……”
“小姐,我给我的本命飞剑想了两个名字,一个叫秋千,一个叫拂霓裳,你觉得哪个更好听呀~”
“都很好听。”
“小姐。”
“嗯?”
“要不叫臭戎儿哥吧。”
“……”
赵灵妃放下银筷,抬头看了眼芊儿。
眼前这丫头前一秒还是叽叽喳喳的活泼模样,现在却突然又神色黯然下来。
如果赵戎现在在这,肯定要感叹一句青春期的女孩,情绪和思维真是多变、跳脱。
“呜呜,都怪小白叔的酒,戎儿哥原本肯定是不想走的。”
“呜呜,臭戎儿哥,怎么这么狠心!”
“小姐,你说他还会回来吗。”
赵灵妃沉默无言,不知道怎么回答小丫头。
想到那人,她思绪纷飞。
她从幼时起,父亲便不在身旁,母亲也很早离世,一直生活在公爵府的深宅大院之中,她性格内向,除了痛爱她的老太君,她和其它几房的亲人并不亲近,而在她身旁,柳姨相当于半个母亲,李白和昆叔则是一直把她当做主子,从不敢逾越。
她的童年只有芊儿和赵戎两个亲密的同龄人,前者是她的贴身丫鬟,而后者,是因为他是柳姨的孩子,她天然的亲近。
于是赵戎很早就“闯入”了她小小的世界里,她曾把她对父爱的幻想、对男性的所有情感全部倾注在了赵戎身上,他曾是她生命中最有趣的色彩,是那道最鲜艳的彩虹。
等到后来逐渐长大,她慢慢知道了男女之事,知道了女子会有一个托付一生、执手偕老的良人,她当时心中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愿去想到的,只有他了。
后来的二人订婚,更是让她不做二想。
她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一人。
她其实很缺乏安全感,童年时,赵戎能充当兄长,让她依赖,但长大后,她为了继承靖南公爵府,带着芊儿离府,孤独在外修行,小丫头能依赖她,却没人能再让她依赖。
不过没事,她当时并不怨他,心想着只要良人善待她即可。
于是她性子逐渐冷清淡漠起来,开始勤恳修行,专心练剑。
一为赵氏,二为良人。
她想着等她学成之后,仗剑归来,无人再敢觊觎赵氏,无人再会轻视良人,良人也再不会因入赘而耻。
可是,现如今。
随着那人一走,这些期盼已经化为了泡影。
她发现她的那些想法很是天真。
赵灵妃回过神来,凝视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小丫头,伸手帮她抹去泪水。
其实灵妃也很想说服自己,去相信你走是因为那壶黄粱忘忧酒;灵妃也很想让自己抱有你会某天再回来的期待。
但是。
灵妃已经无数次的为你找过借口了。
无数次的对你燃起希望了。
可最后迎接灵妃的只是一次次的自欺欺人和一场场的希望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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