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笀
嘴里的唾沫星子溅得到处都是,一股烂豆芽的味道喷出来。
乔巡多年的从医生涯,什么样的人见过。心理崩溃破口大骂的人他见多了,但那些都是病人,所以他的态度会很好。眼前这个家伙不是,只是一个将自己的失败发泄到他人身上的……弱者。
某些大先生说得好,弱者抽刀向更弱者。
显然,乔巡这个“新人”就是眼镜男眼里的更弱者。
乔巡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也不落在他身上了,一副根本看不起的样子。
“我会不会成为家畜还不清楚,但有的人可能快了。”
眼镜男炸了,别人看不起我就算了,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凭什么!凭什么!
他恶狠狠地盯着乔巡,
“你会成为家畜的,你一定会成为家畜。家畜……家畜!家畜!”
乔巡心里呵呵了。
就这?他还以为这家伙会暴起发难,上来打一架,结果只是在一旁碎碎念,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诅咒。
“不劳您费心。”
电梯里的其他人都沉默着,对这样的场景视若无睹,脸上的表情清清冷冷,一副毫不关心一切的样子。呵,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列车各处发生,跟路边的垃圾桶一样毫不起眼。
叮咚——
电梯抵达餐饮区。
几人陆陆续续离开电梯。
眼镜男站在最后面,舔了舔破皮长溃疡的嘴唇,心里喃喃:
“嘿,同在4车是吧,等你结束新人保护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弱肉强食’。一个新来的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说自己是新人,真是不怕死啊。”
他低着头,一双眼睛四处打量,搓捏着手里的积分卡,咽了咽口水,朝“廉价区”走去。
餐饮区很大,因此就显得人并不是很多。
抬眼一看,能看到四张大标牌,将整个餐饮区划分为四个区域——
“高端区”、“中端区”、“平民区”以及“廉价区”。
乔巡看向吕仙仪,笑着问:
“大小姐,咱们去哪?”
吕仙仪瞧了瞧,看到刚才那个令人厌恶的眼镜男进了廉价区,然后她说:
“平民区吧。积分挺珍贵的,现在得省着点用。”
她接着笑了笑,
“咱又不是什么大官大富豪,可不就是平民嘛,平民就得进平民区咯。”
乔巡稍稍眯眼,笑不作语。
只是在餐饮区外面的走道观察了一会儿,乔巡和吕仙仪就分明地发现,来到这里的人,十个里有六个都进了廉价区,剩下三个进平民区,至于中端区和高端区,寥寥无几。
这种现象值得考究。
民以食为天不是说说而已,很多时候,不会说话的食物,包藏着许多的信息。
两人直奔平民区去了。
平民区里窗口也很多,大致看一眼,世界各地的主流菜系都有。
乔巡和吕仙仪走进中餐厅,里面人不多,也许跟现在还比较早有关。
无一例外,里面的人都埋头吃饭,沉默不语。除了咀嚼声和锅碗瓢盆声,几乎没有其他多余的声音。而且,基本没用一起吃饭的,都是各吃各的,彼此坐得很开。
看到乔巡和吕仙仪结伴走进来,进食者们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吃饭。
气氛……不怎么好。
吕仙仪小声说:
“有些压抑啊。”
“普通区的生活都这么压抑,不知道家畜区又是怎样的。”
“从那本说明书上看,进入家畜区跟进了地狱没什么区别。”
“害怕吗?”
“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吕仙仪耸耸肩说:
“同样是遭到剥削的话,女人的下场只会更惨。但害怕还不至于,死亡威胁我也经历过几次,大不了再变成生命代码呗。”
乔巡说:
“你有这么强的保命手段倒还好。我在想,那些没有保命手段的进了家畜区该怎么办。”
“且走且看吧,忧心忡忡解决不了问题。”
吕仙仪这个人悟性很高,除了游戏。
平民区的伙食其实还不错,中餐厅里八大菜系都有,并非食堂那种大锅饭,跟饭店差不多,是点餐制的。这里的服务员同样,也是背后挂着发条的“机械人”。
“机械人”是如何拥有正常人的思维的,乔巡不太懂,也没敢随便用“宰阴”去探究。
伙食是不错,但价格……
素菜统一0.5积分一份,荤菜统一1积分一份。米饭也要0.5积分。
乔巡看了看菜的分量,大致算了算。一个一顿要吃饱,不说吃好的话,需要1.5—2积分。
一日三餐则是4.5—6积分。
新人来到这里,不额外获得积分的话,10天左右就会用完剩下的积分。即便省吃俭用,一天只吃一顿,也就最多坚持一个月。
结果十分清晰,不额外赚取积分,绝对挺不到下一个月。
简单地点了几个菜,乔巡和吕仙仪各用了1积分购买两份面食。他们都意识到一件事,积分对于新人而言非常非常珍贵,尽量节省着用。早餐可以简单吃点,不必吃太好。
吃饭期间,乔巡一直在观察周围。绝大多数人都是吃了饭立马离开,一点不逗留,对其他事也丝毫不关心。
不经意地一瞥见,他发现某个取餐窗口,有个瘦小的少年望着窗口上面的菜单,但他时不时瞥左顾右,贼眉鼠眼地在望着什么。趁着递餐的服务员转身的瞬间,他动作迅速麻利地从一个盘子里顺走了两个包子,然后扭身摇摇头,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好家伙,偷吃的啊。
乔巡持续关注着他。那个少年感受到目光,扭头也看了乔巡一眼,然后连忙躲闪开。
瘦小的少年朝着餐厅外走去。
还没靠近餐厅大门,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忽然响彻整个餐厅。
少年顿时慌了,撒丫子地就往外跑。
但一扇沉重的金属门猛地从餐厅门上方落下来,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直接将唯一的出口封死。
少年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不远处,脚步声急促响起,很快,金属门打开,走进来四个高大的治安员。他们背后同样背着发条,但样式有区别。乘务员的发条是蝴蝶形的,他们的是椭圆形。
为首的治安员冷冷地看着少年,语气毫无感情:
“偷盗罪,拔除十根手指指甲,就地行刑!”
少年脸上毫无血色,眼中满是恐惧,愣住了,甚至忘记哭喊。
直到两个治安员将他架起来,另外一个治安员取出一把钳子,他才惊恐地大喊起来:
“不要啊!饶了我,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治安员不为所动,用力抓住他的右手大拇指,钳子紧紧夹住,然后猛地往外拔。
“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中餐厅。
原本沉默的食客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个个伸出脖子张望,看到一片指甲被剥离,血糊糊的手指后,立马兴奋地叫囔起来:
“好!拔得好!”
“偷东西的小毛贼就该这样!”
“最好让他变成家畜!家畜!”
“这点惩罚不够,把他赶进家畜区吧。”
吕仙仪感觉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往乔巡这边靠了靠。
乔巡说:
“有没有发现,这些人对‘家畜’的感官很强烈。感觉,对他们而言,也许什么惩罚都不如成为家畜可怕。”
之前那个阴暗的眼镜男也是,一口一个家畜,似乎见到别人成为家畜是什么能直戳G点的事。
“嗯,人们越怕什么,就越是容易表达什么。”
十指连心,少年被活生生地拔掉指甲,叫得非常惨,眼睛瞪得通红,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这是酷刑,极刑。
海上列车没有行刑场,抓到违法律法的都是就地惩罚。
在被拔掉第三枚指甲后,少年痛得昏死过去。
但在被拔第四枚指甲时,又醒了过来。
他就这样,在反复的昏死与清醒之间感受痛苦。血淋淋的手指给人的感官冲击十分强烈。
看得乔巡都隐隐觉得手指痛。
十枚指甲被完全拔出后,四个治安员丢下少年迅速离开。
看到治安员没有后续的惩罚,围观的食客们立马兴致缺缺,继续埋头吃饭。
少年凄惨地瘫倒在血痕中,浑身颤抖着。
他艰难地站起来,摇摇欲坠,风吹即倒。他看向乔巡,然后一步一步走过来,呼吸愈发沉闷,眼神越来越凶狠。
“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看到了我,我肯定不会被发现!”
乔巡皱起眉。
这个少年明显失去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