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笀
“雷克顿先生,你来了。”
“茶先生,早上好。”
雷蒙愿意向这位茶先生表达一些敬意。
“今天喝什么茶?”
“还是跟昨天一样的吧。”
乔巡点头,
“稍等。”他转向余小书,饶有趣味地说:“好好招待这位客人。”
余小书皮笑肉不笑,
“当然。”
雷蒙好奇地说:
“你们不太像是老板跟雇员。起码,在我们这里不像。”
乔巡说:
“大概是这位员工不太拎得清自己的身份吧。”
雷蒙看了看余小书,说:
“我觉得,老板跟雇员之间的关系应该是更有分寸的。就像刚才,你应该说‘好的’,而不是‘当然’。前者是服从安排,后者就给人一种‘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无礼意味了。”
乔巡嘴角上扬,进了后厨。
余小书看着雷蒙,
“你在教我做事啊?”
雷蒙愣了愣。他没想到这个雇员不仅对自己老板态度不好,对客人的态度更加恶劣。
这种态度,对于一个维生城的上层权贵而言,简直是鲁莽的乡下人行为。雷蒙昨晚郁闷得不行,哪里受得了这种态度,
“你什么意思?这是一个服务员该说的话吗!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是你的老板的话,立马让你滚蛋。”
余小书环抱着胸膛,站没站样地靠着整备台,爱答不理地说:
“关我屁事。你又不是我的老板。”
雷蒙怒拍茶几,
“粗,粗鄙!我是来接受服务的,不是来被你颐指气使的。”
“不喜欢拉倒。”
雷蒙气得不成样子,当即站起来就要离开。但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走了,岂不是显得很无能,况且,茶还没喝!
“我一定要让茶先生开除你!”
余小书猛地一步跨到雷蒙面前,揪起他的领口。眼神阴森残忍,
“你最好说到做到。”
雷蒙如坠冰窟,巨大的压迫感让他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剧烈的危机感席卷意识,恍然之间,他感觉自己正在被审判,将要推上绞刑架。
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本能地发抖。
后厨传来乔巡的呼唤声。
这如同雷蒙的救星,瞬间将他从炼狱中拉了出来。
等余小书将他松开后,他还心有余悸。几乎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雷蒙心里万分惊恐。
他想象不到,为什么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家伙,居然能给自己这么大的压迫。
猎物之于猎人的压迫……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必须要听命于她才行。
“不,都是错觉……”
雷蒙擦了擦额头细密的汗珠,不断深呼吸。
不一会儿,余小书端着茶托走了出来,礼貌和善地为雷蒙递上一杯茶,
“先生请慢用。”
乔巡笑着问:
“雷克顿先生,我的这位服务员有好好招待你吗?”
余小书若无其事地在一旁拨弄手指,
“老板,人家可是很礼貌客气的。雷克顿先生,您说是吧。”
雷蒙咽了咽口水。先前说要投诉她的话完全抛之脑后。他略尴尬地说:
“很好很好。”
乔巡笑眯眯地说:
“是吗?我倒是觉得她不怎么懂礼貌呢,雷克顿先生可不要顾忌她的颜面,请尽管说吧,她有哪里做得不好。”
“没……没有。”
“雷克顿先生真是位绅士,很照顾女士的心情。”
雷蒙擦了擦汗。心里大喊,我那是为了什么照顾女士的心情吗?他妈的是为了我自己的小命!而且,这位“女士”哪里需要别人照顾心情啊。
他赶紧喝口茶压压惊。
茶水的馥郁之美迅速让他镇定下来。将不愉快的事情抛开,全然陷入醇厚之中,享受这烟花般的人生之味。
“雷克顿先生,感觉如何?”
雷蒙的水晶皮肤渐渐映出辉光,
“如获新生。这杯茶,比昨天更有味道了。”
乔巡笑道,
“那是雷克顿先生对自己的人生更有体会了。我想,你一定很喜欢自己的一生吧。”
雷蒙摇摇头,叹了口气说:
“那可未必啊。大多数人对自己的一生都是不满意的。”
“那是因为他们始终浸泡在过去之中,始终想着之前的一些事明明可以做得更好,患得患失自然会郁郁寡欢。”
“茶先生感悟通透啊。也是,能做出这种茶,想来也是对人生颇有见解的人吧。”
余小书在一旁打岔,
“呵,某人的人生可是寡淡无味得很呢。离一盘稀碎只有一步之遥了。”
大概是乔巡在这儿,雷蒙有了些底气,不满地说:
“你一个服务员插什么嘴?”
余小书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他立马改口,
“当然,我是尊重每个人的基本发言权的。”
乔巡始终面带微笑,
“我这位服务员的确是不太懂礼貌,对吧。雷克顿先生,只需要你一句话,我立马开除她。”他眼皮微微一沉,“你想开除她吗?”
雷蒙当然想,但不敢说。不仅不敢说,他还得帮余小书说好话,请乔巡收回想法,
“呵呵,茶先生不必这样。这位小姐也没做错什么。”
乔巡回头看了余小书一眼。
后者给他使了个挑衅的表情。
雷蒙在茶水之中找回了自我。一扫疲惫与颓废,重获自信与愉快。
茶水过后,雷蒙依依不舍地离去。
然后,乔巡一脸平常地说:
“女士,你向来喜欢欺弱吗?”
余小书坐在整备台后面,
“欺弱?那可要比阴奉阳违强吧。你明知道他不敢要求你开除我,你还专门说出来。不是让他更憋屈吗?怎么,精通人性的乔老板这么喜欢玩弄人心呐。”
“那么,让他郁闷的源头是什么呢?”
余小书咧嘴一笑,
“是他妈。他妈不生他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郁闷了。”
“呵呵,我在想,要是你顺利地降临在他面前。你对他又是什么态度?”
余小书想了想,
“大概是使唤牲畜的态度吧。”
“你真是个祸害。”
余小书趴在整备台上,暧昧地看着乔巡,
“那乔老板真是温柔啊,把我留在你自己身边,防止我这个祸害出去害人呢。这么温柔的乔老板,爱了爱了。”
“你地提防心要是有你嘴巴一半强,大概也不会被我囚禁起来了。”
余小书手指轻轻敲击台面,语气迷离,
“那么,乔老板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让你抓住的呢?”
“不必试图用这种手段来扰乱我。”
“也是哦,既然是恶魔的话,那一定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吧。”余小书望着天。
乔巡没有说话。
事实上,完全控制自己的欲望,对任何有思想有意识的生命来说,都是无法做到的。
他也做不到。
茶室里变得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