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笀
像吕仙仪这种半年升至第七席的,也只有她一例。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在贵宾区遭受那么多的非议。
乔巡的目光游走在第三到第九八位A级贵宾身上。
相较于B级和C级,他们内敛许多,做派上也更加正经和严肃。
上午八点,第二席贵宾,同时也是议会的议长,兰林·齐格德登场。
这表示,本次议会正式开始。
他登场那一刻,整个议会大厅瞬间噤声。没有人愿意发出任何一丁点会惊扰到议会进程的声音。
兰林·齐格德看上去像影视剧里的老魔法师,穿着打扮也很贴切,大帽檐的黑色垂尖帽子,宽松的灰蓝色长袍。如果手里拿着一根法杖的话,就不会有任何违和感了。
长而杂乱的白胡子盖住了他大半个下巴,苍老而智慧的双眼也许能洞穿一切。
书记员、宣讲员以及他的助手相继落位。
正式的开场白宣讲持续了五分钟。
宣讲员以标准的英语先后陈述了此次会议的规模、有效性、总议题以及严肃性。
于是,大家就都知道,这次议会是极其重要的,所要讨论的议题也具有转折意义。
兰林·齐格德声音虽然沙哑,但是很有力量。他说:
“我无意打扰你们各自辖区的瑰秘,但,的确有需要我们好好坐在一起,认真商讨的事情。各位贵宾,我真诚地感谢你们,愿意前来共商。我也很荣幸,能再一次以议长的身份,与你们面对同样的事情。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见证了太多的不可思议,列车的改制、普通区的勃发、世界格局的大变动……至今,我们非常清晰地感受到,海上列车的声音在全世界逐渐变得响亮,甚至于震撼。这跟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我们的期待与列车的轴承高度融合。
“在此,我们应当给予特别的赞扬给为贵宾区做出重大贡献的贵宾。
“第十九席贵宾,耶诺奇涅夫·库尔斯·格勒察先生,对夏威夷蠕虫矿场的开垦工作有目共睹;
“第十一席贵宾,蒂斯·乌玛女士,顺利制造出极恶梦境侵袭随机事件;
“第二十四席贵宾,二濑久美女士,突破好望角的泛光真鲸鲨封锁,打通了列车新航线;
“……”
齐格德议长按照影响大小,先后给予了一部分贵宾的赞许。
同时,也对一些贵宾进行了批评。对他们不仅没有给贵宾区带来任何实质性利益,反而造成了损失的行为进行严厉的指正。
中途,没有任何一个贵宾敢站出来反驳。
齐格德讲话的时候,其他人都噤声了。
在最后,齐格德单独说起了第七席贵宾:
“作为新晋贵宾的第七席贵宾,吕仙仪小姐。我想说,也许,大家都应该向她看齐。她以惊人的能力,完成了贵宾区建立以来的最快升席速度,这当然是有着坚实功绩的支撑。埃及极危污染区的开垦工作,是她无法抹去的光辉,在过去的年度里,列车一次又一次经过埃及,却始终没有对那片土地进行过全面彻底的探索,吕仙仪小姐做到了。她理所应当获得所有人的尊重。”
齐格德作为议长,高度评价了吕仙仪。
议长的态度,毫无疑问,是对她的有力肯定。
如果她是在贵宾区待了几年的人,那当然,其他贵宾也会对她投去尊敬的目光。但,她刚来半年。
这个从没有正式表态过的贵宾心里到底装着什么,她光辉的外在之下,到底蛰伏着怎样的意识形态,是不为所知的。
甚至,对于她是否彻底站在贵宾区的利益大船上,都没有人敢去肯定。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格德的高度肯定,无疑让其他贵宾心中哗然。
难道,作为议长的你不应该更加小心翼翼对待这位新晋贵宾吗?
难道,你就不怕她并不代表贵宾区的核心利益吗?
难道,你就不怕她怀揣着非常的目的踏足贵宾区更加核心的位置?
那些期待着议长先生打压吕仙仪的贵宾们愿望落空。不平衡的感觉迅速转化为对吕仙仪的愤懑。他们不会试图去挑战议长的权威,只好更加憎恶吕仙仪的存在。
齐格德什么都没说。他的目光看上去很遥远。
一年的总结完毕后,就是正式的议题了。
第一个议题:贵宾区与列车的关系,是否应该随着列车的改制进行调整?
列车是在去年年底进行改制的,到现在刚好过去了一年。
改制后的列车,在世界上的地位水涨船高,原本只是在阴影中运转的列车,此刻正大大方方地游历全世界,丝毫不假掩饰地掠夺世界的资源。贵宾区跟列车的关系一直都是各取所需。
但随着列车改制后,利益的蛋糕越做越大,而参与分成的贵宾区需要好好思考,自己为列车所做的贡献,在当下的环境和局势里,是否能获得更大的利益蛋糕。
对于这个议题,贵宾们相继发表意见。
在乔巡眼里,这是一场关系错综复杂的群像电影。
不同面貌的贵宾们想方设法争取利益和定位权的样子很值得分析。进化不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贵宾席的贵宾们都是目前进化者世界里的上层,是精英层,是决策引领层。分析他们的认知成分,能更好地了解进化者世界的发展方向。
议题的最后,是要用表决票表态的。
最终,这个议题,改制派以41比23票取得胜利。贵宾区有必要调整跟列车的关系。
第二个议题:是否需要对贵宾区的结构进行修正?
修正结构,用直白的话说就是改变现有的等阶关系。
这毫无疑问是对A级贵宾的地位冲击。
于是,所有的A级贵宾和过半数的B级贵宾都投了否决票。
于是乎,这个议题终止。
在这个议题里,乔巡能感觉到A级贵宾对议会的影响力了。难怪他们跟其他贵宾有着明显的差异。他们才是议会的核心决策层。
在持续的观察里,乔巡也渐渐注意到,A级贵宾是分了派系了,而其下的B级与C级贵宾依存于这样的派系划分。
这就是决策层里不同的利益集团。
在利益蚕食十分激烈的贵宾区里,抱团取暖是必然的。
乔巡想,不跟任何利益集团挂钩,或许才是吕仙仪被敌视的真正原因。一个立场不明,或者没有立场的,又是一个非常强大的人,怎么不让人害怕呢?
没有进行利益的深度捆绑,就无法制约她。
原本相互制衡的贵宾区,忽然出现这么一个不受控制的人,怎么可能会平静如水。
设身处地代入吕仙仪的角度,即便是乔巡也感受到了压力。
接下来是第三个议题:
南极洲极危污染区的开垦计划。
这是一个开放议题。所有贵宾都可以提出自己的开垦计划安排,然后进行整合讨论,再进行表决,最终通过的计划安排,其后的贵宾将成为责任人。
想都不用想,这个开放议题是由八个A级贵宾划分出的利益集团之间的碰撞。
极危污染区的开垦,对贵宾来说是相当重要的。污染区内丰富的资源,决定着他们的升席空间,同时也是获得更高权力等级的关键指标。
八个贵宾,三个利益集团。
乔巡从他们的发言中,区分出了三个利益集团的领导者。
第三席与第八席是一方的;
第四、六席是一方的;
第五、九、十席是一方的。
三个利益集团相互制衡,没有非常明显的强弱分层。
这样的情况下,吕仙仪这个能力极强的第七席就显得格格不入了。她进入任何一个利益集团,都是对平衡的打破。所以,她不受到任何利益集团的欢迎。
只不过,在乔巡看来,吕仙仪并不需要依托任何利益集团。
三个利益集团各自陈述对南极洲极危污染区的开垦计划。
从大方向到小细节,无一缺失。
甚至说,三个利益集团的计划都是十分相似的。而最后的表决,甚至都非常接近。让竞争变得异常激烈。
三方从上到下,贵宾们相继发言,尖锐的声音在议会大厅此起彼伏。
似乎要扎穿墙壁的言语攻击和意识博弈,让旁听参员们感觉十分压抑。大有,这贵宾席立马就要分崩离析的感觉。
最后,齐格德议长敲锤说:
“各位,我能感受到你们的热情。但请务必明白,不管是谁成为此次极危污染区开垦工作的负责人,都将决定着,贵宾区是否有足够的筹码跟列车谈判。如果我们成功完成了开垦,那理所应当,列车未来的航线讨论,应该有贵宾区的一席之地,如果失败了,贵宾区短时间内将无法再突破更高的权力限制。”
齐格德的话算是挑明了。贵宾区想要从约束区得到一部分列车真正的决策权,而不只是核心外缘的利益划分权。
他接着看向一直静默的吕仙仪说:
“第七席贵宾,吕仙仪小姐,我想,你也许有一些想法。”
所有人都看向她。
全场的焦点,与激烈竞争的压力全部转移到她身上。
吕仙仪穿着一身肃穆的黑色衣服,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并没有站起来。
正当大家觉得她要放弃发言时。她却开口了,这令其他人惊讶。因为,在议会上,只有议长可以坐着讲话是约定俗成的规定,其他人,即便是第三席贵宾,发言时也需要站起来。
坐着发言,是权力制衡下,专属于议长的地位附属。
然而,让他们更惊讶,乃至于震惊的还在后面。
吕仙仪环视所有人,然后毫无掩饰自己的嘲讽,以十分恶劣的语气说:
“跟在座的各位商讨事情,如同往猪圈的食槽里倒泔水。猪吃了再多泔水,长得再胖,也永远只能待在猪圈里,成长到巅峰那一刻,也就是出栏的时候了。当别人已经举起屠刀时,你们还在为今天在泔水里啃到同类的骨头而沾沾自喜。”
她说得之恶毒凶狠,一时之间让贵宾们都没反应过来。
再如何吵得激烈的议会,也从未出现过这种针对所有人的撕破脸皮一般的发言。
在外旁听的乔巡也愣住了。
他是想过吕仙仪会表现得很强硬,但这种无死角的AOE攻击是怎么回事?
“你说什么!”某个利益集团里专门负责冲脸的贵宾站起来大声指责,“第七席贵宾,你知不知道你的言行是对议会成员的侮辱!”
吕仙仪斜视着他,没给他丝毫尊重,
“你只是一个小丑,没资格跟我辩驳,让你的主人第四席贵宾站起来跟我说话。”
主人这个词,带着极大的羞辱成分。吕仙仪也完全不顾及议会的潜规则,那就是不挑明贵宾之间的利益关系。她分明地指出这个冲脸的贵宾依附于第四席贵宾。
“吕仙仪,你必须为你的无理行径负责!”
吕仙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