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击天下 第35章

作者:湘南笑笑生

反正石韬带着十八飞骑,未得石虎的命令,擅自进入历阳郡,烧杀抢掠,引发了东晋朝廷的一场大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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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骑快马,箭矢般冲过朱雀桥,急起急落的马蹄踏上御道,一骑朝建康宫疾驰而去,另一骑转入乌衣巷。

只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儿,便知有紧急军情要禀报,路上行人远远的就纷纷避让出一条道来,任那两骑风驰电掣般呼啸而过。

进入建康宫的快马,直奔中书监而去。

很快,中书侍郎王颐之便被惊动起来,急匆匆的奔出中书监,不是奔往内宫,而是直奔司徒府。

司徒府内,王导刚刚读完袁耽加急送来的密信,脸上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眼中却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欢喜之色。

他一边将密信撕得粉碎,一边对身旁的王悦说道:“历阳来信,羯赵石季龙率大军南下,进攻历阳郡,其势意欲跃马长江,大肆进攻我晋土。”

王悦正看着父亲将那密信撕成一条条,又撕成一片片,脸上露出不解的神色,听到父亲这般说,不禁“啊”的惊叫一声。

就在此时,门外传报,中书侍郎王颐之求见。

不等王导传令,那王颐之已跌跌撞撞的奔了进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启禀阿父,大事不妙……”

王导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伯豫(王颐之的字)冒冒失失的性子要改一改了,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值得如此慌张?”

王颐之急忙将那封军情急报递了上来,急声道:“历阳郡急报,羯赵大举挥师南下,进犯历阳,恐欲渡江而下,攻我大晋!”

王导接过那急报,细细的看了一遍,这才露出凝重之色,随着王颐之一起,乘坐牛车急匆匆的往宫内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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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极西堂,得到传报的司马衍,急匆匆的从中斋赶了过来。

羯赵进入历阳,离建康只有两百多里路,虽然隔着长江天险,但是一旦被占领历阳,羯赵大军与建康隔江相望,整个东晋恐怕便是如坐针毡,随时担心赵军挥师南下,一举破城,进而整个东南之地都遭殃。

关乎国运的军情,饶是司马衍天资聪颖,毕竟历练不足,一时间也大惊失色,急忙召集朝中重臣前来商讨。

侍中司马昱,散骑常侍司马岳和司马晞,光禄勋何充,太常卿谢裒、廷尉纪友、五兵尚书蔡谟、中护军赵胤、中领军周闵,凡是右第三品以上的大员全部在宣召之列。

最后,司马衍又加了一个人,羽林骑都尉司马珂。

很快,太极西堂之内,公卿大员云集,众人听闻羯赵大军南下,直逼历阳,不禁也惊慌失措,谁也没在意司马珂这个右第六品的官员混入了进来。

眼见众人慌成一团,王导不愧是洞庭湖的麻雀,见过大风浪,显得很镇定,丝毫没有半点惊慌,给众人稍稍带来一丝心安。

只听王导向司马衍奏道:“军情紧急,刻不容缓,臣请率军救援历阳。”

大殿之内,一片雅雀无声,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司马衍望了望众臣,见众人都不做声,又回头朝司马珂望去,却见司马珂眉头紧蹙,似乎在思索什么,一片愣神的模样。

司马衍叹了一口气,道:“准奏!”

于是,司马衍很快便决定了下来。朝廷火速拜王导为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假黄钺,命其亲率中央军出战。

通常持节分为假节、持节、使持节三种等,庾亮被授予的假节,平时没权力处置人,只有战时可处死犯军令者,为最低等;而司马珂正是因为没有处决下属的权力,故被庾亮弹劾。

但是在使持节之上,还有最高一等,叫假黄钺。王导的假黄钺也称假节钺,任何时候想杀谁就杀谁为,为持节的最高等,比后世的尚方宝剑更牛,普通人看到就得腿发软。

王导亲率中央军出征,则中央空虚,故又宣召郗鉴则派兵自京口进驻建邺,帮王导稳定朝廷局势。

至于最该对历阳郡内军事负责的兼江西都督庾亮,完全没在这盘大棋之中,被所有人都选择性的遗忘了。

计议已定,众人稍稍心安,又见王导一副信心百倍的模样,心头的大石彻底放了下来。

就在此时,原本一直在蹙眉思索的司马珂,终于抬起头来,不等他开口,司马衍已然发问了:“元谨皇叔,还有何论见?”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司马珂也参与了这场关乎国运的朝议之中,不禁暗暗感到奇怪。

司马珂缓缓的抬起头来,朝王导望去,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王导见他这般神情,不禁心中一沉,急忙躲过他的视线。

却听司马珂朗声道:“微臣请领羽林骑为先锋,驰援历阳郡,痛击羯胡,斩石季龙之头而归!”

司马衍眼中神色大亮,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转头问向王导:“大司马意下如何?”

王导正要拒绝,却看到司马珂朝这边望来,露出似笑非笑般的神色,诡秘莫测,不禁神色一沉,急忙答道:“君侯年纪岁幼,却听闻有万夫不当之勇,且羽林骑亦为天子近卫,精锐之师,臣认为此计可行。”

司马衍大笑:“既然如此,就依皇叔之计。”

《晋书》:“咸康初,石季龙游骑十余匹至历阳,耽上列不言骑少。时胡寇强盛,朝野危惧,王导以宰辅之重请自讨之。”

第54章 各怀目的(求推荐票+收藏)

众人退出太极西堂,司马珂也跟随在众人背后鱼贯而出。

司马珂刚刚走出百余步,便被张桓又叫了回来。

殿内只剩下司马衍、张桓和司马珂三人,司马衍此刻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见到司马珂进来,慢悠悠的饮了一口茶汤,这才笑眯眯的问道:“今日之事,皇叔以为如何?”

司马珂原本心中已有疑虑,见司马衍这副模样,知道这小皇帝心思缜密,当下回道:“此事必有蹊跷。”

司马衍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道:“还请皇叔试道之。”

司马珂知道司马衍也有点考校的意味,微微一笑道:“历阳之地,原属江西,此事理应由袁耽上报给庾征西,若庾征西不能决,再上报朝廷,如今袁耽直接上报朝廷,此为蹊跷之一;袁耽上书石赵大军南下,却不报羯兵多少,身为太守之位,岂可如此疏失,此为蹊跷之二;此两处迷惑,臣百思不得其解。”

司马衍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司徒原本不善征战,亦甚少统兵,如今已过花甲之年,却急匆匆的要挂帅出征,信心满满,此乃蹊跷之三……”

他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世家豪门,身居高位,终究是为权力和家族想得多些,为朝廷和黎民想得少些,南北世家莫不如此……”

司马珂没有说话,他深切的感觉到了司马衍的无奈。

明知道这是一场骗局,也只能任由被骗……王导主内,庾亮主外,这两人几乎把持了整个朝政,司马衍虽然贵为九五至尊,在这朝堂上说话的分量却很少。王导说有敌军,就是有敌军,没有也是有,此刻的小皇帝还没有力量跟王导掰手腕。

司马衍沉默了一会道:“此次出兵,蹊跷甚多,我遣皇叔出兵,便是为了探个究竟,只是皇叔虽能力搏虎豹,但是群狼乱舞,终须小心谨慎才是。”

司马珂朗声道:“微臣为陛下尽忠,又何惧宵小?”

司马衍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兵者大凶,小心谨慎终究是好的。不过此战理应凶险不大,皇叔神武之姿,若是能借机博取军功,朕亦好借机晋升皇叔……”

司马珂顿时明了,司马衍明知道这是趟浑水,里面门道多的很,于是便想要司马珂借机浑水摸鱼,便好借机给他加官进爵,掌握更大的平台和资源。

想来司马衍也是没有办法,满朝公卿都不可信,就连他自己的亲舅舅都是个篮子,能够信任的只有张桓这样的宦官,还有司马珂这样乳臭未干的同宗少年子弟。

司马珂神色一肃,朗声道:“谢陛下隆恩,微臣必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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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珂府,花厅。

谢安一袭青衫,大袖翩翩,眯着眼,细细的品尝着口中的美酒,直到那蒸馏酒一丝丝的顺着喉咙流入胃中,这才咂了咂嘴,拿起案几上的羽扇,轻轻的摇了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好酒。”

司马珂看他这副死德行,不禁一阵无语,这厮好像没喝过酒似的。

“可惜苦无歌姬。”谢安惋惜道。

司马珂:“……”

他府上也不是没有过歌姬,只是刚刚到手还没开封,就被纪笙巧取豪夺过去了。

眼见得谢安连喝了三樽,司马珂这才问道:“贤弟别只管饮酒,此事如何?”

他问的是谢安对这次出征的看法。

谢安哈哈一笑,摇了摇羽扇:“此乃大吉之兆。”

司马珂疑惑的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谢安微微一笑道:“司徒此举,必是为了江西之地。庾征西手握重兵,又都督江西军事,对建康便是个威胁。司徒王公虽掌中央军马,又有郗司空在京口之兵相助,但是依旧不敌庾征西兵力雄厚,若无江西之地作为缓冲,就怕庾征西屯兵江西,一举而下,直捣建康。故江西之地,必是司徒日思夜想之地也。如今司徒王公拜大司马,都督中外军事,挂帅出征,必先经江西之地,如此便顺理成章接管江西,夙愿已偿也,至于历阳郡……”

谢安停了一下,似乎觉得非常有趣,摇着羽扇,笑而不语。

司马珂问道:“历阳郡之事又如何,难道那袁耽竟然胆敢凭空捏造军情不成?”

谢安摇了摇头,笑道:“凭空捏造必然不敢,但是夸大其词是必然的。以愚弟之所料,历阳郡内必是闲散兵卒,非是要来攻城掠地,只是欲劫掠一番罢了。胡人散兵游勇劫掠汉人,历来有之,已为常事。愚弟料那敌骑必不会超出百人,对于贤兄,可谓鲜肉一块,岂能不吃。”

司马珂顿时来了精神,问道:“此话怎讲?”

谢安笑道:“我料大司马必不会派重兵渡江而往,贤兄既为先锋,当轻车简从,急速奔往历阳,以贤兄之神武,率三百羽林精骑伐贼,必然如探囊取物,如此必是大功一件。如今贤兄深得陛下宠信,但苦无功绩,如有此功在手,前途不可限量也。”

司马珂眼中神色一亮,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举起酒樽,对谢安笑道:“听贤弟一席话,令愚兄茅塞顿开,且满饮此杯,以谢贤弟。”

谢安哈哈一笑,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大笑道:“苟富贵,勿相忘。”

司马珂笑问道:“贤弟莫非欲入仕?如此我且向陛下举荐,以贤弟之才,可先从著作郎而始。”

谢安急忙摇头道:“非也,非也,但得美酒佳人相伴,胜过万般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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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之日到了。

司马珂早早起来,用了早膳,穿上甲胄,配上秋霜剑,牵上西极马,便出了府门。

门口,却有四五辆牛车在等候多时。

见到司马珂出来,一道倩影从牛车上奔了下来,迅疾的向司马珂跑了过去,正是纪笙。

“元谨兄长。”

一声娇脆的声音,叫得司马珂心中暖暖的。

抬头望去,只见纪笙依旧是女扮男装,但是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眼中露出依依不舍的模样,司马珂心中又是一暖。

只见纪笙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香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递给司马珂道:“听闻贤兄欲随军出征,昨日随家母去了道观,顺便帮兄长求了一道平安符,储在此囊中……贤兄佩挂此符,必然平安无恙,凯旋而归。”

古时民间传说,士兵在战场上佩戴平安符就能刀枪不入,大杀四方,且保证自己安全。

纪笙说完,也不避嫌,自个向前,低下头来,小心的将那香囊,佩挂在司马珂的腰间,系得紧紧的。

一双柔软的小手在司马珂的腰部轻轻的碰触着,司马珂只觉心中什么化了似的,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笑道:“贤弟一向活泼,今日如何此般严肃,愚兄去去就来,届时再与贤弟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纪笙被他这一番摸头杀,脸色愈发羞红了,嘻嘻一笑道:“好,不醉不归!”

这时,谢安、孙绰和许洵等人,纷纷走上前来,向司马珂道别,并致以祝福平安之语。

司马珂见孙绰和许洵两人,只是一酒之缘,便有这般心意,心中倒也是感动,对这些在他眼里只会嗑药、喝酒、谈玄的名士,心中已另眼相待。

司马珂与众人一一道别之后,翻身上马,打马往东而去。

刚刚走出数十步,见得路边停了一辆牛车,不觉停了一下,打量了一番那辆牛车,没见到有异样,又纵马向前,疾驰而去。

车帘缓缓的掀开,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庞,望着司马珂纵马而去的背影,眼中似乎已经痴了。

“女郎五更便已至此,何不与君侯相见?”边上一个婢女模样的少女低声问道。

晋时婢女称呼自家主人的女儿为女郎,而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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