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湘南笑笑生
卞诞当即叫来负责营舍的秦超,让其给司马珂安排营舍。听说司马珂要在营舍过夜,秦超显然有点手足无措,只是搓着手道“营舍太简陋了,恐怕君侯住不惯”。
司马珂笑笑道:“无妨,就按队主之规格即可。”
其实在营舍内夜宿的,最高规格也就是队主,就算假司马周琦为右第九品的官职,按例也是外宿,每天早起来点卯即可。
只是今天情况特殊,所以都跟着在营舍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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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月光如水,斜照在司马珂的营舍内。
即便是按照队主规格的营舍,陈设依旧比较简单,墙角一张卧榻,挂着牀帐以防蚊虫,地上铺着一床丝毯,还有一个案几,几个坐塌,以及其他几样简陋家私。
司马珂半夜醒来,因为心中挂念着事情,加之营舍内着实闷热,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而起,手提秋霜剑,出了门口,见得门口有四个军士在守卫,便让其跟着一起巡营。
司马珂的营舍离军士们的营舍有一点距离,四周一片静寂,只有刁斗里的火光偶尔啪的闪一下。
刁斗里火光相连,又加上月光皎洁明亮,大营内如同白昼一般。
司马珂率着几个侍卫军士,一路向军士们的营舍方向走去。迎面遇到一队巡逻的军士,见到司马珂急忙见礼,司马珂道了声“诸位辛苦”。
到了军士们的营舍,逐渐有了声音,都是大老爷们,鼾声此起彼伏,如同比赛一般。再往前,见得一个大营房里,灯火明亮,又隐隐传来说话声,正是关押白天闹事的军士之处。
司马珂率众走近第一间营房,门口两个守卫正要传报,却被司马珂示意制止。
“唉……我等原本乃南渡流民,随军混个活路。昔日跟着陶老将军,也曾跟王敦打过,亦跟祖约战过,也算是流过血,拼过命。后来老将军归西,又做了庾征西的部曲,跟着庾队主厮混,混口饭吃,跟谁不是跟……庾队主乃庾征西的族弟,这以下犯上,聚众闹事,又不是头一遭……每次庾队主都吩咐我等尽管闹,出了事他担着,这些年也就这么干着,非但相安无事,事后庾队主还有酒肉加赏……那庾队主昔日每番闹事,上官都是小心翼翼赔笑致歉,有的还被庾队主揍过,闹到校尉将军那里,也就一通责骂而已,谁料这次……庾队主却是看走了眼,我等也跟着晦气……”
说话的很显然是白日跟着庾成闹事的老兵油子,一开口就是老丘八了,语气中充满懊恼
“哈哈哈……那庾成一向骄横,如今碰到骑都尉,可谓不长眼,白白丢了性命。不是老子吹牛,骑都尉的身手,两百多斤的旗杆,手指勾一勾就立了起来,像你这等丘八,能打一百个。”这是司马珂派来监押的羽林骑在说话。
“骑都尉俊得像朵花一样,不但女人看着喜欢,就算男人看着也喜欢,谁知道出手竟然恁地够狠,两百多斤的人,就像捏蚂蚁般捏死了……早知如此,我等打死也不敢跟着庾成闹,现今是完了,不被砍脑袋就算是烧高香了。”一名武昌郡来的羽林骑唉声叹气的说道。
屋里的两拨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看起来气氛还算融洽,司马珂心头稍稍放心,这才示意门口守卫传报。
“骑都尉到!”
随着门口侍卫的一声响亮的喊声,营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
司马珂率着四个侍卫大步而入。
“骑都尉!”
营房内的军士齐齐施礼,那些被捆的军士虽然不能行礼,嘴里也打了个招呼,然后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司马珂。
司马珂望着坐了一地的武昌郡来的骑兵,一个个神情憔悴,低着头,有羞愧者,有惶恐者,也有将头颅低得看不清表情的。
他转过头来,问负责看押的什长道:“关了大半宿,他等可曾饮水?”
那什长脸色一红,急声道:“不曾。”
司马珂沉声道:“他等虽犯错,终非主犯,速遣人去伙房去烧两桶热水来,供其饮之。”
那什长急声应诺,便派了两人去烧水。
听得司马珂这般说,那些原本低头不语的武昌郡骑兵,纷纷抬起头来,望着司马珂,眼中露出亮光,不似刚刚那般畏惧和拘谨。
有人小心翼翼的请求道,说想去如厕,司马珂又吩咐身后跟随来的侍卫,一次两个,分批带领其去上厕所。
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几个军士提来两大桶用热水加凉水降温的温水来,又按照司马珂的要求,用瓢依次喂上温水,众人的脸色顿时好多了。
一名武昌郡骑兵什长率先向司马珂跪倒,泣声道:“谢骑都尉,我等已知罪,还请骑都尉责罚!”
话音刚落,其他众骑兵纷纷跟着跪倒了一地,喊道:“请骑都尉责罚!”
司马珂缓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可以下犯上,肆意闹营,成何体统?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国之蛀虫!我大晋羽林骑,乃国之羽翼,天子扈从,当军纪严明,令行禁止,方可威震天下,所向披靡,上效天子,下安苍生,不负羽林之名!”
司马珂的声音不大,但是在静夜之中,却是穿透力极强,深深的传入了在场的将士的耳中,那些武昌郡的骑兵又惭愧的低下头去。
司马珂继续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每人责罚三十鞭,以儆效尤,若有再犯,格杀勿论!”
众武昌郡骑兵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三十鞭不算轻也不算重,但是终究好过关押在这里听候发落,心里七上八下的好。
“谢骑都尉!”众人齐声道。
司马珂又道:“队主庾成,率众叛乱,以下犯上,已然伏法,尔等当以其鉴之。假司马周琦,义兴周氏之后,出身名门,兼任尔等队主,尔等当唯其马首是瞻,遵纪守法,令行禁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改之,仍是羽林好儿郎!”
“喏!”
司马珂见众人情绪已基本稳定,这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退出了营房。
队伍不好带,人心不能散,要一张一弛,才能聚拢人心,毕竟他得这三百战兵可是千辛万苦,不能轻易放弃一人,但是也要确保所有人在他的掌控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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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后遗症
呜呜呜~
次日清晨,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如同旋风一般席卷了整个大营,打破了黎明的静寂,众将士纷纷起床,收拾甲胄兵器,匆匆忙忙往校场奔去。
点将台上,司马珂、卞诞、沈劲、周琦早已等候多时,杨瑾和田云两个队主正在整顿所属部曲的列队,
武昌郡来的骑兵被押在点将台下,排成三排,听候发落。
“国之羽翼,如林之盛。
出车彭彭,旌旗烈烈。
天子命我,征战四方。
血不流干,战斗不息!”
点卯完毕之后,校场之上响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口号声。紧接着,开始演兵,两百名精骑依次纵马出列,绕行校场三圈,烟尘滚滚,马鸣啸啸,好不壮观。
台下的武昌郡骑兵们,望着那群激情澎湃的同袍,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羽林骑,什么叫“国之羽翼,如林之盛”,血液里的激情壮志也隐隐被点燃,一个个望着校场上,眼中露出热切的表情。
众羽林骑演练完骑射之后,回归校场之内,再次列阵,听候司马珂的号令。
司马珂当场宣布了关于昨夜闹营的处置。
队主庾成,聚众叛乱,就地伏法。
另有什长伍长十余人,以下犯上,持械围攻上官,就地正法。
武昌郡骑兵八十八人,目无法纪,聚众乱营,念尔等初犯,又为胁从,事出有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鞭笞三十,以儆效尤。
宣布完处置之后,司马珂又宣布了羽林骑最新的编制。
杨瑾所率的骑兵队百人,命名为怒风队;
田云所率的骑兵队百人,命名为疾风队;
武昌郡骑兵百人,命名为暴风队,由假司马周琦兼任队主。
三队战骑,受骑都尉司马沈劲节制,假司马周琦辅之。
孟元领两百人为一队,负责全营伙食、马匹管理、粮草管理、医护等事宜。
秦超领两百人为一队,负责全营辎重管理、营舍及一应建筑工事管理、工匠管理等事宜。
两队辅兵,受羽林丞卞诞节制。
骑都尉司马珂,领羽林监,全营事宜皆受其节制,羽林丞卞诞辅之。
至此,羽林骑的编制和组织架构,彻底稳定下来,也宣告了羽林骑正式组建完成。
司马珂轻轻的吁了一口气,自当初司马衍决定组建羽林骑以来,各项工作还算较为顺利,虽然最后阶段,出现了一点小插曲,但是总算不辱使命。
只是,终究还是有点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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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禄勋署。
何充正在暴跳如雷,吼声站在官署外都能听到。
“那庾成目无法纪,但是罪不至死,你可鞭笞责罚,亦可将其捆绑送交五兵尚书处置,再不济也应遣人通报与老夫及五兵尚书,人命关天,岂可擅自随意处决?”
“庾成乃庾征西之族弟,庾亮这厮,历来护短,他岂会饶你?其必然上书弹劾你,到了陛下那里,岂不是让陛下为难?”
“庾亮权倾朝野,你纵然心中不忿当年之仇,然则你羽翼未丰,理当低调行事,积蓄实力,岂可在此时捋其虎须?你此乃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也!”
“那庾亮与我是友堵,我若助你,则亲戚面上过不去,他若强行弹劾,我亦未必能阻挡;我若不助你,你为我之部属,被其弹劾,岂不失了颜面?”
“你,你实乃孺子不可教也!”
何充指着司马珂的鼻子一顿痛骂,骂得口沫横飞。
何充骂的头上青筋暴起,满脸通红,司马珂却稳如老狗,一脸的悠闲,甚至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何充看在眼里,彻底的怒了,喝道:“你笑甚么?”
司马珂深深一揖道:“我知明公一向爱惜卑职,必不使卑职被弹劾下马,在此先拜谢明公。”
很显然,何充骂的这么起劲,必然是想帮他,否则才懒得骂他,任他被庾亮弹劾,省得惹上是非。
“你……”
何充气得跪坐了下来,端起茶壶,连喝了三口茶汤,神色这才缓和下来。
望着司马珂云淡风轻的样子,何充又气不打一处来,眼珠子一转,马上来个送命题:“我有一女,年方二八,温柔贤惠,知书达礼,委屈不了你,你若与纪家的女郎断了干系,与我家结亲,便是庾亮的外甥女婿,他岂敢弹劾你?”
司马珂脸色立即变得尴尬了起来,急声道:“明公,下官未及弱冠,此事须从长计议……”
何充冷哼了一声道:“本官为何要帮纪友那老儿的准女婿?”
司马珂嘿嘿笑道:“明公……那一品翡翠豆芽、蓬莱白玉豆腐,还有瑶池玉液琼浆……”
何充一拍案几,狞笑一声:“就等你这句话,那瑶池玉液琼浆,两坛肯定是不行的,至少要四坛,错……要每月四坛!”
司马珂:“明公……那酒出酒量极少,每月四坛是否太多。”
何充冷笑道:“那纪友老儿的酒坊,这般不争气,若是酿不出来,便到我家酒坊去酿。”
司马珂总算听出来了,这何充是跟纪友不对付,急声道:“下官谨遵明公吩咐就是。”
何充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然后神色肃然的说道:“此事你还须立即禀报于陛下知晓,以提前做好应对之策,若是陛下从了庾亮的弹劾,则万事皆休!”
司马珂急声道:“谢明公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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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珂辞别了何充,出了光禄勋署,径直往端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