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湘南笑笑生
或许王猛知道,或许王猛不知道,司马珂不过看他痒得难受,故意低头喝茶而已。
除了喝茶之外,司马珂中间还出去如厕一趟,半炷香的功夫才回来,王猛更是全身一阵乱抓,一连捏爆了好几只虱子。
最后,司马珂对王猛说了语重心长的三句话:“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衣不净何以净世间,一虱不除何以除群贼。”
王猛当即羞愧的低下了头,连连致歉。
走出大将军府衙,王猛便发现门口已停了一辆装饰极其华美的马车,王悦对王猛笑道:“此乃殿下特意赠送你的马车,上车罢。”
王猛心头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述的感激之情,司马珂居然在跟他谈话之间,已经不动声色的把他的代步工具已经安排好了,足见重视之情。
然而,更令王猛惊讶的是,那马车并不是往驿站而去,而是停在了一座小宅院之前。宅院虽然不大,但是却也飞檐翘角、雕梁画栋,完全按照深宅大院的布局来布置的。
“此乃殿下给你安排的府邸,虽然小,但你尚无家眷,应该够了。”王悦笑道。
王猛露出惊讶的神色,他倒不是惊讶司马珂的出手阔绰,而是深深的佩服司马珂的心思细腻、行事果断,就在这么半天的面谈时间,司马珂就已经将他在洛阳城中安居的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进入府内,更是婢女、僮仆和使者一应俱全,见到新主人进来,齐齐向前行礼。虽然只有七八个人,却也足够他使唤了。
随后,王悦又告诉王猛,这处宅子之内,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专门有一间浴室,浴室内有浴池。后面的话,王悦没说,王猛也明白,是要他注意个人卫生,既然进了大将军府为幕僚,就不可能再行扪虱而谈之事。
王悦说完,又令侍卫挑了十几担东西进来,其中铜钱十万,绢二十匹,崭新的衣、冠、靴子等服饰足足十套,另有玉佩一对和玉扳指一对,元瑾破敌刀一把。
最后王悦语重心长的对王猛说道:“自招贤令发布以来,殿下已面谈贤才五十六人,唯独对先生最为敬重,还望勿负殿下所望。”
………………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343年农历9月。
东海郡内的盐场,已经陆陆续续的产出了海盐。
司马珂专门成立了一个管理海盐的部门,叫盐运使,其职责包括管理海盐的生产、运输和销售。而各州、郡、县、乡都有设立盐官还部门。
盐运使的职责过于重大,司马珂不敢假以他人,便让谢尚暂时兼任,待得有合适的人选,再行任命。
海盐的生产,全部是在军队的监视和守卫之下进行,除了盐场的夫役,其他人一律不得进入。而运输也是由谢尚单独派兵马护送到各州交割给专门负责销售海盐的盐官。州盐官再由各州兵马护送海盐到各郡县的盐官,各郡县盐官再将盐售卖到各乡。
虽然说,有利益的地方,就会有贪腐现象,海盐管控不好,便可能在地方出现盐霸。但是如此分散开来,又有军队参与和监控,其他势力想要霸占海盐市场的几率就小了许多。
海盐的大量生产,价格也越来越便宜,渐渐的成为寻常百姓的家中也可消费得起的东西,也逐渐提升了百姓的体质和寿命。对于人体来说,摄入食盐是非常重要的。人类一段时间不吃盐,身体就会出现恶心呕吐的症状,并且四肢乏力,无法投入劳动,时间一长还会威胁人类的生命。
除了海盐的推广,司马珂还发明了一个超前的物品,那就是曲辕犁。
汉代耕犁已基本定形,但汉代的犁是长直辕犁,耕地时回头转弯不够灵活,起土费力,效率不很高。
司马珂发明的曲辕犁,是参照唐朝时期的长曲辕犁,由十几个部件组成,即犁铧、犁壁、犁底、压镵、策额、犁箭、犁辕、犁梢、犁评、犁建和犁盘。
曲辕犁和以前的耕犁相比,有几处重大改进。
首先是将直辕、长辕改为曲辕、短辕,并在辕头安装可以自由转动的犁盘,这样不仅使犁架变小变轻,而且便于调头和转弯,操作灵活,节省人力和牲畜。身体轻便,方便移动。
其次是增加了犁评和犁建,如推进犁评,可使犁箭向下,犁铧入土则深。若提起犁评,使犁箭向上,犁铧入土则浅。将曲辕犁地犁评、犁箭和犁建三者有机地结合使用,便可适应深耕或浅耕的不同要求,并能使调节耕地深浅规范化,便于精耕细作。犁壁不仅能碎土,而且可将翻耕的土推到一侧,减少耕犁前进的阻力。
曲辕犁相较于直辕犁,只是在部分地方进行了修改,但是却使他的工作能力呈几何倍数增长,也大大的增加了开垦荒地的速度。
经过一年多的推广,兖、青、徐三州,大片大片的荒地地被开垦为耕地,在各郡县的四周,到处可见百姓推着曲辕犁,驱赶着耕牛或马进行耕地,将那绿油油的草翻倒在地里,到处一片热火朝天。
这一年的秋天,对河南之地的百姓来说,这是一个硕果累累的秋季。
这一年风调雨顺,使得上千万亩的土地获得了大丰收,到处都是绿油油的红薯地和土豆地,当然还有金灿灿的麦田。四野之中,到处听得到百姓的欢歌笑语。
民以食为天,在这个乱世之秋,能够吃饱饭,还有食盐下饭,百姓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仅仅一年多的时间,新入大晋版图的兖、青、徐三州的百姓和士人,也跟其他地方一样,把司马珂当做了心目中的神。
上千万的土地,种植了两季,光土豆和红薯的产量,就在数百亿斤,足够河南之地的百姓们吃上一两年。幸得司马珂吸取了豫州的教训,让百姓们半数种红薯和土豆,半数种麦,否则土豆和红薯更将要烂在地里。
同时,红薯粉制作也逐渐推广开来,而且养猪的农户也越来越多了,意味着整个民间的肉食也大量增加。虽然大部分肉食都卖给了士族和官府,但是吃肉不再是士族的专利,寻常百姓也在年底年初沾点荤腥。
除了粮食,另外在豫州开垦的十万亩棉花,也产了三千多万斤棉花,百姓们除了自己制作棉衣和棉被之外,余下的都卖给了官府。
而且卖棉花、卖猪肉乃至鸡、鸭、鱼、鸡蛋等物品的出售,让百姓们手中有了钱币,又进一步促进了经济的繁荣。
冬天虽然尚未到临,但是可预见,这个冬天并不会很冷。因为除了棉衣和棉被在河南之地推广,百姓们还学会了用麦秸秆烧炕,每家每户的屋外都堆积如山的麦秸秆,足够他们抵御这个寒冷的冬天了,这将是河南之地的百姓们千百年来过得最温暖的一个冬天。
河南之地的一片兴旺,外加百姓的安居乐业,又引发了一大波的河北的百姓,偷偷渡过黄河,投奔河南之地。司马珂得知消息之后,又令黄河沿岸的荥阳、濮阳、东燕乃至青州北部诸郡,专门成立收留和安置渡河而来的流民的机构。
当然,在此时渡河而来的难度极大,南渡的百姓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实在活不下去的。而在冬季黄河冻上之后,也将迎来河北百姓踏冰南渡的高潮。
司马珂在在十月初,便已开始调兵遣将,布置在黄河南岸一线,准备迎接渡河而来的百姓。
就在整个河南之地一片喜气洋洋的时候,从南面的徐州的下邳城,传来了令司马珂恼怒的消息。
第369章 惊变
下邳城。
作为北徐州的治所所在,经过近两年的休养生息,下邳城也变得极其繁荣起来。下邳城内的人口已达八万多人,要知道整个北徐州,也不过百万万人口,可谓是徐州的最繁华的中心。
在临沂水一处楼阁当中,几名笼冠青衫的官员模样正在置酒高会。仆人或在暖酒,或在炙肉,或理鱼脍,来来去去,不住的将这些新鲜吃食送上去。倒是一番安闲富贵的景象。
阁子的正中,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文士,生得倒是白白净净,身材微胖,看起来一副斯文模样,只是大概位居高位,神色之间难免有点傲慢之意。
在那文士的上首,则坐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青年,那青年虽然也生得白净,颇为英俊,而且也是一身文士打扮,但是若仔细望去,便可从他的眼中找出几丝杀伐之气。从他的虎口之处,可以看到一层厚茧,很显然是经常使刀剑等兵器的。
青年文士不是别人,正是北府天策军的司马顾会,江东顾家之子,东吴名臣顾雍之后,封广阳子,在天策军中算得是二号人物。
而那坐在主位的文士,则是广威将军桓温的长史桓云,也是桓温的二弟。主要协助桓温处理神策军和徐州的文职和部分后勤事宜。
其余的人,都是桓温的亲将,被桓云拉过来作陪的。
其实,顾会跟桓云两人,以往交往不多,而且关系并不算得融洽。因为桓云此人相对比较贪,时有克扣军饷事宜,每每被桓温所呵斥,才有所收敛。加之桓云又喜欢拉帮结派,尤其是军中的文职人员,很多被他拉拢在一起,干一些蝇营狗苟的勾当,更是被顾会说厌恶。桓云同样对顾会比较厌恶,因为他干的一些勾当,屡屡被顾会投诉到桓温那里,然后被桓温呵斥一顿。
但是,不管如何,桓云终究是广威将军桓温的亲弟弟,这次桓云邀请他来做客,自是不能推拒。不管如何,看在桓温的面子上,修复一下关系总是有必要的。
席间,桓云及桓温诸亲将,不停的向顾会劝酒,言辞之中对顾会尽是歌功颂德之词,赞其少年有为,实乃广威将军桓温的臂助。顾会自是谦虚一番,倒也没放在心上。
酒到酣处,桓云的话也就越来越多了,顾会也有几分醉意。
只听桓云喷着酒气,对顾会笑道:“顾司马出自江东望族,名门之后,又随家兄立下赫赫战功,如果不过司马之职,封子之爵,有点屈才了。”
顾会哈哈一笑:“在下不才,让桓兄笑话了。”
桓云随即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偏过身子来,靠近了顾会的案几,悄声道:“江东名门,顾陆朱张,陆公去世之后,顾司马终究是少了棵大树,故此这几年之间,再难升迁。”
顾会一愣,随即笑道:“大将军便是顾某的大树,莫非桓兄觉得此树不够大?”
桓云一听,随即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大将军这棵树是大,可惜想要靠上去的人太多,恐怕轮不到顾家。陈郡谢氏乃其拜弟之家,秣陵纪氏乃其妻家,琅琊王氏之女与其暧昧不清,颍川荀氏之子拜其为师,还有济阴卞氏、义兴周氏、吴兴沈氏皆其初起之时之臂助,顾家想要靠大将军这棵树,恐怕是靠不住。”
顾会虽然酒醉,心中却是清楚的,事实上自从桓云邀请他来做客的那一刹那起,他便感觉到此番宴席非同寻常,也不敢喝醉。
顾会朝桓云一拱手,笑道:“还请桓兄多多指教。”
桓云神色一肃,正色道:“家兄乃不但是神策军及徐州之主,亦是当朝驸马,拜建威将军,封都亭侯,顾司马何苦舍近求远?”
顾会心中一动,但是脸上却是一副醉意熏熏的模样,笑道:“桓将军,不也是靠着大将军这棵大树么?”
桓云立即嗤之以鼻,冷声笑道:“家兄乃当朝驸马,陛下的姑父,靠的是天子,岂能依靠他人?”
顾会依旧不动声色,又笑道:“在下一向对桓将军尊敬有加,凡事皆向桓将军禀报,从未有半点违逆,岂非亦靠着桓将军这棵大树?若是有何误会,还请桓兄代在下向桓将军解释一二,在下对桓将军可是忠心耿耿。”
桓云见他的意思有所松动,哈哈一笑,指着身旁的几名桓温的亲将道:“何为忠心耿耿?他等才是忠心耿耿,家兄叫他等在水里,他等便在水里,家兄叫他等在火里,他等便在火里。容我举一不恰当比方,家兄便是叫他等以箭矢瞄准大将军,他等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仅做比方耳,顾司马切莫当真。若得忠心如此,家兄才敢将顾司马当做自己的心腹之将,如此顾司马加官进爵,还不是家兄的一句话?”
这一刻,顾会终于怒了,当即腾身而起,对着桓云一拱手,冷笑道:“桓兄喝多了,切勿再胡言乱语,在下告辞!”
说完,大步而出,没有半点犹豫。
桓云怔怔的望着顾会的背影,随即勃然大怒,将面前的酒菜一推,怒骂道:“狂妄小儿,自讨苦吃!”
……
次日,顾会刚刚巡完营,便接到桓温的亲将的传唤,说是广威将军桓温有请。顾会心中满怀忐忑的去见了桓温。
刚刚一进桓温的行辕,便见得桓云垂头丧气的模样,跪坐在一旁。
随后,桓温便让桓云向顾会就昨日的事情予以致歉,而桓云也一副泄了气的模样,忙不迭的向顾会解释道,说是昨日饮酒过多,胡言乱语,不要放在心上云云。
既然有桓温在场,顾会自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也跟着客套了一番,说是自己也饮酒醉了,故此也有失礼之处。
双方就此和和气气的解决了昨晚的争执,看似皆大欢喜。
然而,过了一个多月后,顾会便渐渐的发现不对了。先是桓温找到他,说大军屯田之事极其重要,为日后渡河北伐做好储粮准备。因为百姓多种土豆和红薯,种麦者极少,让他把主要职责重心放在屯田之事,多种麦粮。
随后,顾会便发现,桓温渐渐的将他架空,很多事情都是直接找到下一级军官,甚至很多重要议事都未让他参加。偶尔召他去广威将军行辕议事,也只是问问屯田之事,聊聊家常,喝喝酒了事。虽然看似还是很和气,没有争执,但顾会却看到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再往后,桓温依旧对顾会很客气,甚至生活上很关照,但是顾会却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逐渐远离了神策军的权力中心,桓温每次都是客客气气的安排一些后勤的事情给他去做。重要的议事很少让他参加,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议事,偶尔让他参加一下。
顾会终究是出自大士族,沉得住气。他心中明白,若是自己直接质问桓温,只会把关系闹僵,桓温则会以这个理由更加给他穿小鞋,就算闹到大将军那里,大将军也未必能听他顾会的一面之词,毕竟桓温才是神策军的主帅。而且桓温还是当朝驸马,背后靠的势力恐怕不止司马珂这一头。
直到后来,顾会逐渐发现事情不对劲了,神策军的中低层将领们,被换了大半,一些立下赫赫战功、性格刚烈直爽的将领,全部被以各种理由降职,甚至还被鞭笞和杖责。顾会终于明白,桓温不是针对他个人,而是要针对整个神策军予以洗牌。
他突然想起桓云跟他说的那番话,顿时心头浮现过一个念头,这个念头惊得他魂飞魄散。
当下,他不敢再迟疑,当即休书一封,遣一体己之人,悄悄的离开了下邳城,飞马直奔洛阳而去。
………………
洛阳城。
司马珂与王悦、王猛、庾翼以及一些主要官员正在大将军府议事。
从各地传来的公文来看,在过去的三年之中,各地的新生人口增加不少。最早占领的豫州之地,新生儿达到八十多万人,而豫州之前的人口包含洛阳也不过一百五十万人。其余兖州、青州和徐州,三州虽然收复只有一年多,原本人口两百五十多万,也增加了新生人口七十多万。除去这期间死亡的人数约二十余万,河南四州的人口也有五百三十多万。
这个人口数,对于后世的人口的确是少了点,要知道一个上海市的人口都两千五百万。但是三年之间人口总数多了一百多万,算是人口增长极快了。
在这个时代,人口才是繁荣经济,增强国力的重中之重。
尤其是王猛新来,听到这个数据之后,大为惊讶,对司马珂的敬佩之情愈发增加了。而司马珂对王猛也是极为看重,几乎每天出行和与众官员、将士议事,都把王猛带在身边,将原本由王曦负责的记事的职责,也交给了王猛。
司马珂要与众人商议的是,进一步兴办学校之事。
他在洛阳城成立一所类似建康城出的太学的学校,为了与建康城的太学区别,谓之为大学。
大学为郡学的更高一级学府,每年招生三百名,招生的对象即郡学之中的学生。人口最多的豫州招一百名,兖州、青州和徐州三州合计招两百名。
而大学的最高长官大学监,品阶暂定为右第五品,拟定请王猛的老师,外号“华山仙翁”的黄义前来担任。其余的教师,则从这一年来招募的贤士之中选取,皆按右第七品以上官阶。
大学学期为两年,两年之后,则按照各自的考试成绩,予以分配官职,分配到各郡县去,充实各郡县的管理力量。
就在司马珂与众人正在讨论各种办学的细节时,亲将王辉轻轻的走了进来,低声凑在司马珂的耳朵边说了什么。
司马珂的脸色微微一变,当即迅速结束了会议,让大家各自带着议题回去思量一番,明日再做讨论。
送走众人之后,一名使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满身风尘仆仆的模样,呈上了顾会的亲笔书信。
司马珂吩咐亲兵将那人带了下去,随后便将那封火漆密信打开,匆匆的一阅,立即脸色微微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