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湘南笑笑生
司马珂缓缓的望着两旁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用一种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的声音,开始致辞。
“诸位所在之地,曾是大晋的故都,也曾烈火烹油,繁华更甚今日的建康城。但是此都,曾在二十余年前,被匈奴人所攻破,后又被羯人所占。此是大晋的耻辱,更是司马珂的耻辱,亦是在座诸位的耻辱!
北伐的将士们,以其手中的兵器,以其之鲜血和性命,将羯人赶出了洛阳,收复了大晋的故都,此是他等的荣耀。
首批入洛阳的士人们,仅凭一腔热血,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而来,将豫州之地治理得如同江南一般繁华,且即将有过之而无不及,此是他等的荣耀,非但光耀门楣,更将名垂青史!”
说到这里,司马珂顿了一下,大堂之内的学子们纷纷鼓起掌来,并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声,整个大堂之内的气氛也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尤其是那些即将到各州县赴任的太学生们,更是热泪盈眶,激动异常,他们知道,这是大将军对他们的肯定。
随后,司马珂轻轻的摆了摆手,大堂之内再次安定了下来。
“今日,孤要告诫诸位新的士人与即将赴任的士人。
新进的士人,要以学长们为楷模,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诸位应比学长们更勤奋,更努力,切莫被学长们看不起,丢了士人的志气。
孤更要告诫尔等即将赴任的士人,勿忘初心!莫要贪污受贿,莫要欺压百姓,莫要荒废政事,莫要贪图一己私利,丢了士人的风骨,自毁名节。遗臭万年!
今日尔等往北,不是升官发财,不是光耀门楣,而是要名垂青史,留取丹心照汗青!”
司马珂一番激情澎湃的话讲完,整个大堂之内再次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欢呼声和掌声,大堂之内的气氛彻底到了白热化黄。
在接下来的时间,在王恬的主持之下,众学子们开始把酒言欢,觥筹交错。新老两帮士人固然互相敬酒,惺惺相惜,但是敬得最多的还是王恬和司马珂。
这一夜,司马珂难得的喝醉了一次,在王辉等亲兵的护卫之下,入了府内,却不料引发了一场荒唐的错乱。
第361章 杀鸡儆猴
那一天。
李佳、褚蒜子和纪笙三人,正在东厢房嬉戏玩耍。
过了一阵子,褚蒜子出去跟着思云和昭雪等小妾去后花园玩耍去了,房内便只剩下李佳和纪笙两人。
李佳趁着褚蒜子出去,凑着纪笙的耳朵旁,悄声道:“姐姐,我这几天身上有点不方便,今晚让夫君陪姐姐罢。”
都是女儿身,纪笙一听顿时就明白了不方便的意思了,伸手点了一下李佳的额头,笑道:“好罢,这几日就饶了你,姐姐替你受苦。”
大半个月没跟司马珂在一起,其实纪笙难免有点思念。不过司马珂临出门前,倒是有跟她交代,今晚会在大将军府招待新旧士人们,预计会很晚回府。
按照司马珂的习惯,如果回来很晚,都不会去骚扰已经睡去的妻妾们,而是在正房睡着,因为次日一早还要早起。新得三州之地,各种军政事务极其繁忙。
入夜,纪笙和褚蒜子两人说了一阵子的话,褚蒜子因为白天跟司马珂的几个小妾们在后花园玩了许久的荡秋千和投壶游戏,有点累,故此早早便睡去了。在那个年代,没有电视、手机等娱乐,女子都睡得很早。
纪笙见褚蒜子睡去,便熄了灯,也上了床铺。熄灯之后,外面等着伺候的婢女也跟着入睡了。
纪笙躺在床上,想着李佳白天说的话,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忍不住煎熬,穿衣而起,走到厢房的外间,打开房门,悄手悄脚的走了出去。
西阳王府和其他府苑一样,分为内宅和外宅,以垂花门分开。通常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门就是指的垂花门。
下人们、宾客、管事、账房、侍卫等住在倒座房,即外宅。而主家的主人、子女、妻妾等人都住在内宅。
到了晚上垂花门便已关了起来并栓好,除非家主司马珂进来才会打开。此时的内宅之内,只有亲近的婢女们和司马珂的妻妾们住在里面,所以内宅的房子,就算房门不栓,也没什么不安全的。再说,卧房的外面,还睡着两名的婢女。
纪笙心中想着若是叫醒婢女关门,恐怕会吵醒熟睡的褚蒜子,而且让褚蒜子知道她要去司马珂的房间里去睡,也有点不好意思,故此只将房门关好,没有栓门。
于是纪笙便悄悄的去了司马珂的正房之内入睡,在正房内的婢女们的伺候下,躺在了司马珂的被窝里,只等司马珂回来,好生温存一番。
到了接近二更时分,司马珂才醉醺醺的回来,进了内宅,借着酒精带来的兴致,直奔李佳的西厢房而去。
“妾身身子不太方便,夫君去找妙可姐姐罢,夫君都许久没陪妙可姐姐了……”
听了李佳的话,司马珂正在兴致上,又朝纪笙的东厢房走去,门虚掩着,司马珂也没惊动外屋的婢女,直接进了里面的卧房。
那一夜,褚蒜子做了个梦。
梦里的很多事情都不符合逻辑,而且空间和时间错乱,褚蒜子的梦也是如此。
在梦里,她似乎忘记了司马珂已婚的事实,也似乎忘记了纪笙这个远房的小姨,梦里只有她爱慕已久的司马珂,经天子赐婚,两人入了洞房,共享鱼水之欢。
而且那种温存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司马珂是那么的温柔……直到她被痛醒。
外面熟睡的婢女终于醒来,听了一阵之后,便感觉到了不对劲,又听了许久才明白了过来,但是却不敢去阻拦,只得去寻找主母纪笙。
偏偏纪笙在婢女的陪同下如厕去了,回到正房之内时,又耽误了半炷香的功夫,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距司马珂进入房间的时间已是半个时辰了,一切都已经晚了……
那一晚上的事情,如此的荒唐错乱,最终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两个婢女也被纪笙下了严厉的警告,决计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必当乱棍打死。
…………
兖州、青州和徐州三州,虽然新得,按照面积是豫州的三倍之地,但是其实治理策略并不复杂,只要复制豫州的模式即可。
司马珂的幕僚加入地方官吏的队伍之中,而且绝大部分人都是到各县担任县令,掌控一县的行政大权,他们都经过两年多的时间的历练,已经完全熟悉了司马珂的治理地方的策略。
但是,这些年轻的官吏,到了地方,也并非那么一帆风顺,而是阻力重重。最大的阻力就是来自当地的士族。
因为在羯赵占领的这段时间,羯人并没有真正的管理地方,地方的实际管理权掌控在留守北地的士族手中。原来的县令,要么是各家士族中人,要么完全听从各士族的意见。突然来了新的县令,已经令各士族心中不爽,产生了严重的抵触心理。
而后,众士族得知壬辰诏书的内容,禁止各世家豪族将山川大泽私有化,又允许百姓拥有一定的数量的山地,便更为不爽。加之土豆和红薯的推广,虽然能够解决百姓的肚子问题,但是百姓拥有了山地,又拥有土豆和红薯这种能够在山地种植的高产粮种,也不像之前那般因为羯人肆虐,需要士族的保护,自然而然的逐渐要脱离各士族的控制。而且司马珂又严格抑制土地兼并,严厉打压各世家豪族抢占土地的现象,更令各士族对司马珂产生强烈的不满。
他们都知道,连羯人都不是司马珂的对手,将矛头对准司马珂是死路一条,所以齐齐将矛头对准了这些新上任的年轻县令。这些士族们要么阳奉阴违,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依旧我行我素,将新县令的政令当成了屁话,要么直接教唆和组织一帮佃农和黔首冲击县衙。
对于这种情况,司马珂只有一个命令,但凡士族之家只要有一点抵触,便格杀勿论。
江南之地,皆是世家的天下,形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集团,连皇权都被其把控。衣冠南渡之后,大部分豪门望族都已南渡,江北只留下一些借机壮大的小鱼小虾,居然也想与他对抗,自是有一个就要杀一个,杀得这些士族胆寒不敢冒头为止。
…………
青州,北海郡,平寿县。
张家堡。
张家在平寿县是第一望族,在北海郡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当然,这要得益于几家大族,在衣冠南渡的大潮之中迁往江南。
张家的坞堡,在平寿也是最大,最结实的,墙高四丈,四周还有护堡的沟壕,几乎如同一座小城池一般。张家堡内人口达一千多户,四五千人口,护堡的庄丁就要五百余人。而且堡内备有强弓硬弩等武器,在人口稀少的北海郡之地,几乎没有力量与之抗衡。要知道整个平寿城的守军也不过三四百人而已。
由于张家堡的武力极其强横,加之张姓在平寿也是第一大姓,其在平寿县忠实拥趸不少,家主张静可谓是平寿县的土霸王。而平寿县的县令,不过是一个刚刚从司马珂的幕僚转过来的二十余岁的士子而已,张静根本就没将这个没有根基的小伙子放在眼里。
与其他士族阳奉阴违相比,张家是第一家公然对抗本县的县令的士族。
新来的县令汪群,年纪二十三四岁,一来地方便雄心勃勃,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他先是将不服从自己的县尉直接罢免,任用亲近自己之人,掌控了平寿县内的治安武装力量。然后又将所有不服从自己的胥吏全部清除了出去,重新招募胥吏,迅速稳定了县城里的局面。
平寿县的守军,由一名别部司马所统领,也是从北府兵中精选的一名队主所担任,奉谢尚之命,全力协助和配合本县县令。
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一般的士族都不敢冒头,只能选择隐忍,就算心中不忿,也只得服从县令的政令。
但是张家却不以为然。张家所圈占的土地,占了整个平寿县的良地的三成以上。其中绝大部分土地,都不是张家的,而是之前的士族衣冠南渡之后,成为了无主之地,被张家据为己有。而又有平寿县东面的山川河泽几乎都被张家宣誓了主权。
县令汪群派出的胥吏,到张家的地界重新丈量土地,要求张家交出那些原本无主的土地,归于县里统一管辖,却被张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而且将前来交涉的十几名胥吏打得头破血流。
这也就罢了,随后张家堡的家主张岩,又唆使数以百计的百姓入城冲击县衙,幸得平寿县的守军迅速予以镇压和驱散,才平息了事端。
这下可彻底惹恼了县令汪群。这些跟着司马珂两年多的士子们,经过两年多的历练和培训,早就不是当初北上时的文弱书生,多多少少也学会了司马珂身上的一些狠劲。
汪群当即致书请求北海郡驻军支援。北海郡城原有守军三千,谢尚又增派了两千北府兵驻军,合计五千余人,由一名都尉司马统领。这名都尉司马陈云,也是北府兵的悍将出身,接到汪群的书信之后,不禁勃然大怒。立即率领一千北府精兵,前往攻打张家堡。
然而,张岩既然敢去捋虎须,自然就不怕晋军攻打,早就做好了防御准备。
堡墙之上,守卫的庄丁如云,不但一个个手执锋利的长矛和大刀,一些领头者还披着铠甲。寨墙之上准备了大量的滚石和巨木,还有一把把弓箭,也搭箭在弦,瞄准了城楼之下。这些弓箭手约百余人,都是张岩精心训练许久的精壮之士,个个箭术高明,甚至要强于平寿县的弓箭手。
森严的护卫,四周环以深沟高墙,大门也是坚厚的红松木制作而成,上面还包了铁皮,钉了铜钉。
在张岩看来,可谓固若金汤!
呜呜呜~
突然,西北角的望楼上响起一阵苍凉而悠远的号角声,那急促的号角声迅速蔓延开来,西面、西南面、南面……八面的望楼都吹响了号角,声音连绵不绝,如同飓风一般卷向四面八方。
这是示警的号角!
寨墙上的庄客急声喊道:“郎主,看北面!”
张岩抬头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只见那北面滚滚的涌来一片乌云,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却至少有数千人,而且都是步卒。
小小的平寿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兵马?
张岩心头顿时凉了半截,他万万没想到,晋军居然为了区区一个坞堡,出动了如此多的兵马。
来军越来越近,逐渐清晰起来,可见得无数的甲士,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前头的甲士,都穿着厚厚的铠甲,胸前的甲片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闪烁出一片夺目的光芒,正是此时的战甲之王——明光甲;那些前头的甲士,一手执刀,一手持着一人多高的大盾;后头则是一排排手执长矛的步卒,那一杆杆长达六米的战矛,斜刺苍穹,如同一片片死亡森林一般;再往后则是密密麻麻的弓弩兵。
而最为恐怖的是,那一股冲天的杀气,直朝堡上席卷而来,哪怕离坞堡还有一里多地,站在堡墙上的庄丁们已经不寒而栗。
张岩心中彻底一片冰凉,他心中清楚的明白,这来的不是平寿县的驻军,而是晋军的正规军,是那只将羯人赶到河北的百战精兵!
庄内的庄丁,青壮年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但是这些未经战阵的庄丁,如何抵挡得住人数差不多的久经沙场、在尸山血海之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百战精兵?
只是,事已至此,已经别无退路,张岩怒声吼道:“堡在人在,堡破人亡,与他们拼了!”
众庄客其实早已胆寒,有人已经吓得两股战战,但是在张岩的鼓动之下,只得跟着喊道:“拼了,拼了!”
远处的北府兵越来越近,逐渐已到了两百多步之内,张岩站在寨墙上,将北府兵的步卒看得清清楚楚,不禁脸色变得如同死灰一般。
北府兵的步卒丛中,居然有攻城云梯,有攻城冲车,还有投石车,完全是把张家堡当做一座城池来攻打。
因为北海郡的都尉司马陈云心中明白,张家是第一家公然对抗中这些新晋的县令的,务必杀鸡儆猴,以震慑其他士族。这一战必须一举攻破张家堡,决不能铩羽而归,所以也是下了血本的。
哗啦啦~
上千北府兵的脚步声,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寨墙上所有的庄丁们,都看清了这只来势汹汹的北府兵的兵马的情况,顿时齐齐露出绝望的神色。
立盾~
随着都尉司马陈云的一声怒吼,前头的北府兵纷纷的停了下来,将手中的大盾的尖头齐齐插在地面上,搭成了一座铜墙铁壁。
架矛~
紧接着,背后的长矛兵也跟着停了下来,将一杆杆长矛斜举,直指堡墙之上,那锋利的矛刃,闪耀出一片夺目的寒光。
搭箭~
无数的弓箭手,搭箭在弦,举起长弓,将箭镞瞄准了堡墙之上,随时准备施射。
开弩~
后面的弩箭手,约百余人,虽然人数不多,却具备着最强悍的攻击力,因为他们手中端着的是令羯人都闻风丧胆的十石大黄弩。
准备投石~
随着轰隆隆的响声,六七架投石机也迅速的做好了投石的准备,投石机旁边的士卒已经将一枚枚巨石放进了吊篮之中。
随着陈云的一声声号令,众将士发出一阵阵如雷的响应声,彻底震撼住了堡墙上的庄丁们。
这一刻,张岩眼中露出了浓浓的悔意,只是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