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击天下 第170章

作者:湘南笑笑生

一万多人,与其说是防御,倒不如说是龟缩,眼睁睁的看着不足两千的晋军骑兵在面前耀武扬威。

晋军骑兵非但就大摇大摆的在他们面前吃着他们做好的饭食,而且还就赖着不走了。赵军三面用辎重车护住,一面靠水,把自己团团的围了起来,就算晋军骑兵躺在地上睡觉,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一群饥肠辘辘的赵军,神情紧张的望着不远处的晋军骑兵,不敢动弹。他们想要出去偷袭都不行,等到他们把辎重车搬开,晋军骑兵早已上马了。

李菟两眼喷火的望着众晋军骑兵,气得暴跳如雷。

然而,当他看到背嵬军铁骑时,顿时冷静了下来,脑海里开始飞速的运转。

这些背嵬军铁骑,全身都包裹在钢铁之内,看起来极其雄壮,尤其是那胯下的战马,比起石赵最精锐之师的黑槊龙骧军的战马还要雄骏。这些晋军铁骑虽然只千骑,也足以冲垮他的万人阵列。

他知道,此时被这些晋军骑兵盯住,想要像之前那般正常行军时不可能的了。埋锅造饭更是不可能了,他们的铁釜和大镬都被晋军占了,如今首要之急便是保命,保住这只军队才是上策。

李菟思虑再三,当即下令全军就地食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然后再沿着河岸往北缓缓而行,其他三面依旧用水牛和挽马,拉着辎重车,护住外围。

离此地三十余里外,有个叫堵阳的小城,目前是赵军所占领。如今之计,唯有先率军退往堵阳城再说。

辎重车护住三面而行,的确是慢了点,但是终究好过被晋军骑兵冲袭。尤其是前头的辎重车的行走速度,更将影响了赵军行进的速度,但是也是被逼无奈之举。

一万多赵军,在李菟的指挥之下,以辎重车护住三面,辎重车之后又是手执大盾的刀盾兵,以防晋军骑兵抛射,在刀盾兵的后面,又是一圈的弓弩兵,一旦晋军骑兵近前,则可以箭射之。

一切安排完毕之后,赵军便缓缓的启动,沿着河岸往北而行。

司马珂见得李菟的安排,不禁也暗赞这个羯人将领的确不愧为赵军的悍将,临危而不乱,从容不迫,颇有大将之风。

若是司马珂只带了普通的骑弓前来,必然拿赵军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骑弓终究比不得步弓,想要近前抛射未必占便宜,何况赵军四周还以辎重车和大盾防护。

但是,司马珂带来了十石大黄弩!

众将士已分头用膳完毕,几名主将簇拥在司马珂周围,望着缓缓往北而行的赵军,毛宝突然说道:“可以先用弓弩射其牛马,则辎重车必不能行。”

司马珂点了点头,毛宝的主意的确不错。

司马珂立即令众羽林骑,各挎弩箭,前往围射辎重车的畜力。虽然此举对于这些无辜的牛马来说,是极其残忍的,但是也没办法,战争便是如此的残酷。

众羽林骑各挎大黄弩,得令而去,羽林骑自四年前组建以来,练得最多的便是骑射。七百余名羽林骑,在周琦的率领之下,朝那缓缓移动的赵军追袭而去,奔近一百五十步之内,开始施射。

只见烟尘滚滚,无数的战马呼啸而来,掠向赵军的右翼一百五十步内,便勒马而立,纷纷的停了下来。赵军的万人大军,沿岸拉成了半里长的队伍。七百名羽林骑,随后也拉成了半里长的骑队,与其并行,距离也始终保持在一百五十步左右。

这个距离,赵军之中的羽箭就算射来,也是不疼不痒,但是对于十石大黄弩来说,却是杀伤力极其恐怖的范围,披在那些牲畜身上的布衾或许对于寻常羽箭还有一点防御力,但是对于十石大黄弩来说,简直就是形同虚设。

周琦率先端起开好弩的十石大黄弩,瞄准了敌军最外围的一辆辎重车的车辕前的黄牛,按动悬刀,只听咻的一声,那枝弩箭便如同流星一般射出,一闪即逝。

哞~

随着一声惨烈的吼叫声,那头精壮的黄牛,顿时栽倒了在地,身后的辎重车也停了下来。那辎重车一停,后面的辎重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咻咻咻~

众羽林骑,端着十石大黄弩,不停的施射,这些羽林骑都是百里挑一的骑射高手,加之赵军行进速度极慢,几乎箭无虚发。

随着一声接一声惨烈的吼叫声响起,赵军外围的辎重车乱成一团,有的就此停下,有的牲畜受了惊,直接拉着辎重车跑开了。

李菟见得晋军居然直接用弩箭射拉车的牲畜,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但是也没办法,急令众将士立即停止前进。否则右翼的辎重车全部停了下来,而大军还在前行的话,右翼的空门便露了出来,便是晋军的重甲骑兵冲袭的时候。

于是,李菟的万余大军,刚刚走了两三里路,便不得不停了下来。

从赵军的丛中,也朝羽林骑射来羽箭,但是并没有什么用,从弓箭手到羽林骑之间的距离,在一百六七十步,这个距离几乎没有什么杀伤力。

司马珂望着赵军一万多大军,居然被自己不到两千的骑兵,便搞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突然想起了宁平城之战。

二十八年前,东海王司马越病死于项城,临死前将后事托于太尉王衍。随后由王衍带着晋廷朝臣、军队十余万人,护送司马越灵柩,准备还葬于东海。

石勒得知之后,率三千轻骑追至宁平城,三千羯人骑兵四面包围十万晋军,用箭猛射,十余万晋军无统一号令,只顾逃命,未被射死的也自相践踏至死,导致十余万人几乎死伤殆尽。

如今天道轮回,也轮到大晋的骑兵前来追袭羯人的步卒。

司马珂见得众赵军又停了下来,继续排列成防御的阵列,便令羽林骑停了下来。

此时,已是红日偏西时分。

司马珂率着一千七百名晋军骑兵,各自下了马,一边饮着水,一边淡然的望着两三百步外的赵军,满脸的猫戏老鼠的形态。

或许,二十八年前,石勒面对十万晋军,也是这般心态吧。

他蓦地想起石勒,想起那十万条人命,心中不禁浮现出一丝恨意,待得杀入襄国,必定将其挖坟鞭尸,挫骨扬灰!

一直到日落西山时分,双方都没有动静,只是互相对峙着。

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

司马珂望了望天色,大笑道:“退回去赵人埋锅造饭之地,我等再去吃点热食,生点柴火,舒舒服服过一夜。反正也不怕他等跑了。”

众人听得司马珂的号令,虽然觉得疑惑,但是好在可以舒服过夜,总好比在这荒郊野外之中冻上一宿的好。

司马珂率着众骑兵,又回到了之前赵军埋锅造饭之地,赵军万余人的饭食,还剩得许多,又点起柴火予以加热,同时也可取暖。

一时间见,原野之中,到处是火光通明,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司马珂用过饭食,叮嘱众人做好值守和防御,却只带了王辉等五六名亲兵,人衔枚,马摘铃,缓缓的向赵军列阵的地方走去。

此时已是深秋的天气,已是寒气森森,夜空之中,极其安静。

司马珂率着王辉等几名亲兵,立在离赵军一里多外的河边的一棵粗壮的垂柳之下,巨大的阴影将众人的身影完全遮蔽住,很难发现。

李菟派出数名斥候,来来往往的奔驰着,打探着晋军的动向,主要目标是晋军的大队人马,自然也不会来树下查探。

司马珂的听觉原本就极其敏锐,就算白天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一里多外的声音,在这宁静的夜里,更是将赵军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远处的赵军,并不安静,有汉人的声音,也有羯人的声音,还有牲畜的叫声,甲叶和兵器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司马珂的耳朵之中。

赵军之中,似乎在吵闹着什么,司马珂静听了一阵,便明白了争吵的原由,嘴角不禁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羯人的安南将军李菟,果然是个人物,足够狠绝。

其居然想抛弃七千多的汉人和杂胡军马,只带三千羯人精锐趁夜逃往堵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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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以逸待劳

黎明时分,东方露出一缕晨曦,清清冷冷的照在大地上。

堵阳城,西南面。

原野之上,一片乌云缓缓的涌来,仔细望去,可见得是数千步卒,踏着晨曦,往堵阳城疾奔而来。

这些步卒,皆身着厚重的铠甲,手执兵器,身材粗壮,显得极其悍勇,大军的正中,一杆纛旗高高的飘扬着。

纛旗之下,一名悍将手执大枪,胯骑白马,络腮胡子,蓝眼睛,高鼻子,正是羯赵安南将军李菟。

原来,李菟在昨夜见得晋军骑兵穷追不舍,担心难以逃脱,便做出了壮士断腕般的决断。他留下了一些羯人将领率着七千多的汉人和杂胡大军,继续在原地迷惑晋军,自己则率着三千余羯人精锐,趁着夜色,一夜疾奔而逃,奔往堵阳城。

所谓死道友莫死贫道,无论如何,先保住羯人精锐要紧,至于那些汉人和杂胡,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三十余里地,若是这些羯人全部轻装而行,恐怕早已到了堵阳城下,但是终究舍不得身上的明光重甲,披着五十多斤的重甲,走起来自是慢了许多。但是一副铠甲不但极其贵重,价值万钱以上,而且在战场上也是保命的利器,所以虽然是逃命途中,众羯人也舍不得抛弃。

当然,这也是身体强横的羯人才能披甲而逃,若是那些营养不良的汉人,披着五十斤的重甲一夜逃奔三十余里地,早就累趴在路上了。但是,便算是羯人,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李菟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的堵阳城的城头,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总算在黎明的时候抵达了堵阳城,一旦进入了城内,晋军骑兵就算再强悍也只能望城兴叹。

至于,那些汉人为主的弃子,只能任其自生自灭了,只是可惜了这七千多的大军。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终究好过全军覆没。晋人既有手执十石大弩的轻骑,又有全身包铁的执槊铁骑,加之那些汉人士卒,大都是南阳和襄城的郡兵,战斗力极低,若是不予以舍弃,自己的三千羯人悍卒都会受其拖累。

李菟指着两里多外的堵阳城头,高声吼道:“将士们,前头便是堵阳城,加速前进,入了城再好生休憩一番。”

众羯人披着数十斤的铠甲,奔行了三十余里地,原本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得李菟这般一喊,顿时精神大振,齐齐呐喊一声,不顾全身的劳累,朝堵阳城狂奔而去。

只要入了城,香喷喷的酒肉饭食、热水,甚至还有温柔娇怯、白嫩嫩的汉人女子,都将要有尽有,在赵国的地盘之内,羯人便是王者般的存在,不管是看中谁家的女儿甚至妻妾,都得乖乖奉上。

更重要的是,梦魇一般的一夜众将过去了,终于能将那些该死的晋军骑兵挡在城门之外,小命是保住了。

众羯人的心情,几乎可以用欢呼雀跃来形容。

三千羯人将士朝堵阳城狂奔而来,越奔越近,众羯人甚至已经可以依稀的看到了堵阳城头的守军的影子。

就在此时,一道极不寻常的声音响起。

“呜呜呜~~~”

一道苍凉地号角声连绵响起,无数的马蹄声如雷鸣般激响,李菟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迅速的从惊恐和狂乱中清醒过来,正欲组织羯人结阵时,目光无意中从前方掠过,下一刻,他地脸色已经一片苍白,无尽地恐惧正从他地眸子里流露出来!

晋军的重甲铁骑!

“呼噜噜~~”

一阵沉重的战马的响鼻声响起,在这深秋的清晨时分,听起来格外沉重,充满肃杀之气。

叩哒哒~叩哒哒~~

沉重地马蹄叩击着冰冷地大的,发出富有节奏地沉闷交响,在这曲死亡地交响乐中,一支千余骑地诡异骑兵突然从漫卷地烟尘中突出,踏着碎草黄土向羯人碾压过来.冰冷地寒意在原野上无尽的弥漫开来……

晋军居然早就在此等候!

此刻,他再一次体会到晋军主将的可怕,可惜为时已晚。不过他不明白的是,晋人既然早就知道他们的断腕计划,却不动声色的在堵阳城等候,白白耗等一个晚上,而不是当即衔尾追击。

不过,他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晋人这是要将他们全部歼灭,不漏掉一个。

若是衔尾追击,他的三千羯人将士,趁夜四散奔逃,虽然大部分会被晋人的铁骑斩杀,但是至少有三四成的将士可以在夜色的掩护下逃脱生天。

但是经过一夜的奔波,这些羯人已经累得连走路都迈不动腿了,如何在晋人的铁骑之下跑得掉?而且四野空旷一片,一览无余,又能往哪里逃?

一夜的奔逃,几乎耗尽了羯人的所有力气,就在他们以为即将进入堵阳城这座幸福乐园时,却发现前面居然是是致命的杀机。

恐惧,无尽地恐惧像毒草般在漫延,纵然是身经百战、悍不畏死的羯人将士,亦不免心中打鼓,眼中露出惊骇之色。

前头的晋军铁骑,突然放缓了脚步,开始有意识的整顿的队列。

西风烈,荡尽漫天飞扬地烟尘,终于把这支恐怖的重甲骑兵的庐山真面目清晰的展现在所有羯人将士眼前……

晨曦之中,这些重甲铁骑通体幽冷,全身闪烁着金属的幽芒!

无论是战马,还是马背上地骑士,都包裹在冰冷地钢铁重甲里,骑士与战马地头部亦被冰冷地铁盔所覆裹,就连脸上都带着面甲,整个就是一头头钢铁怪兽!

这些钢铁怪兽正如潮水般席卷过来,挟带着碾碎一切地声势,恐惧、无奈在羯人将士心中肆虐,这样地骑兵……就算给你一支锋利地槊,你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戳~~

“呼噜噜~~”

沉重地马蹄声中,战马地响鼻声再度清晰的响起,众羯人明显的看得出来,这些战马都百里挑一的良驹,比起北地的战马,明显要高出一头,显得极其雄骏。就算是披着钢铁马铠,驮着全身是铁的钢铁战士,丝毫没有显得吃力的迹象。

一般的将领,都是居中策应,立在大军之中,但是许多勇将,都是立在阵前,率军亲自冲锋陷阵,激励全军士气,一往无前,只有向前,没有后退。

毛宝便是这样的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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