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东匹夫
对方当初只是一时冲动,如今冷静下来基本智商还是有的。为了不进去蹲五天,就果断表示一定秉公告发。
反正这么做、那个被骗基民自己也只有好处没坏处,属于双赢。一个“只有搞证券诈骗的友商受害的世界”,就这么皆大欢喜地达成了。
此后两三天,无非是各种跑手续的过程。顾辙七月初搞出来的“概率二分法群发垃圾广告邮件吸引人开户”的证券拉新商业模式,总算是在顾辙亲自酝酿的揭发之下,被终结了。
过程中,顾辙本人倒是也被经侦和证监的人喊去喝茶聊了几句——主要是复查之后,发现这个赚钱套路,最初似乎是从顾辙的暑期兼职营业部、由他出业绩的时候出现的。
顾辙暑假里毕竟拿了二十万提成,这是怎么都躲不过查的,也不用隐藏,他大大方方主动就说了。
只不过,所有证据都显示,顾辙只是拉人开户,从来没骗人炒股、更没骗人买基金,所以他持身非常正。
只是后来新的宣传方法扩散后,学了这招的人越来越下作,变种变得越来越无耻。
最后导致顾辙几个还在做的老同学、前同事,也成了这场混乱的受害者,他才出面仗义执言,劝受害者揭发友商的乱象。
经侦的人也不是没想方设法从顾辙身上捞点结果,最后就抓住他“为什么同时给不同的客户发内容完全相反的个股宣传邮件,一半宣传让潜在客户关注利空、一半宣传让潜在客户关注利好”。
毕竟,这也是顾辙身上唯一有可能被攻击的点了,如果他“明知自己发的两部分邮件,内容完全相反,那就说明你发的时候就知道有一半肯定是错的”。
虽然,证明了这一点,也不能把顾辙怎么样,最多就是留下一点道德谴责的空间,而法律上顾辙确实没做错。
但顾辙何等老江湖,他敢做这事儿,显然是早就把局做得非常完美严密。
他直接如实坦然相告:“有么?我怎么不知道。哦,你说有同时看好和看空同一支股票的邮件?没有吧,这些看好的,不是这个邮箱发的么?那些看空的,是另一个邮箱发的。这是两个独立的人的操作啊。
前者看好是我发的,后者是另一位同事发的,我跟她平时对股票的看法就很不一样,我比较乐观,对股市有掌控感,所以我经常发看好消息。她是新人,刚接触,比较悲观,所以只发警告信息。”
邮箱地址和邮件内容里留的电话号码都不一样,显然一个是顾辙干的、一个是陆幽幽或者别的女生干的嘛!
经侦和证监的人回去查了历史记录后,发现还真是完美符合这一点。
这就没办法了,只能说两个人就是这么巧、刚好所有问题上天然看法就是相反,没有通谋预设。
哪怕他们再把顾辙和陆幽幽之间的短信记录、邮件纪录/QQ聊天记录都拉出来,也看不到任何预设立场分配通谋的操作。
最后,经侦和证监的经办人员也不得不感叹:
“还真是正直啊,是个目光独到、数学洞察敏锐的高材生。自己对照摸索出了这么厉害的宣传手法,最后还不畏得罪人、发现这东西有可能被坏人利用后,亲自揭盖子终结。”
有些事情,非要弄得太难看也没意思,确实有实打实黑心的友商该对付,何必揪着顾辙这种“仗义执言”的不放呢?
通过这个审查之后,顾辙就摇身一变,在这事儿里成了绝对的正面吹哨人、堵漏黑客。
孙镇岳也在场外帮忙斡旋打点了一下,期间也作为举报者所在营业部的领导、出面接受谈话,并且帮忙揭发了友商的一部分手法。
最后结果皆大欢喜,好几个明州和省城这边黑了心骗人买基的券商营业部经理,被处罚地处罚,吊销执照地吊销执照,倒是没人直接进去,可能事情还在萌芽阶段,损害也不大吧。
孙镇岳估计,这番折腾后,友商的好几个营业部遭到重创,他还立了揭盖子的功劳,年底他肯定够资历和成绩调回魔都总部了。
而这一切,都是顾辙帮他做局的,他对顾辙的感激也是溢于言表,在给顾辙结算尾款时丝毫不敢克扣,甚至还主动多给了一点,继续结交顾辙这个朋友。
孙镇岳还给为这事儿被打的叶小敏单独封了个红包——当然,孙镇岳很会做人,他知道叶小敏以后不可能再跟他干了,
所以暗示叶小敏“这是看在小顾的面子上,给你的红包”,让叶小敏领顾辙的人情就行。
至此,顾辙在证券和金融圈里的所有隐患,彻底抹平翻篇,还博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吹哨人美名。
他总算可以一身轻松,全身心投入到科技行业中去。
第41章 多赚哪有不赔爽
处理孙镇岳那边的揭盖子事宜,前前后后也拖了顾辙一周多的课余时间。
期间甚至跑了两趟经侦、一趟证监局,才算是彻底搞定,顺便也长了点见识、稍微混个脸熟。
本来以顾辙一个大一新生的身份,要不是上面急于解决问题,是肯定不可能让他去证监局的,估计连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10月25日,星期五,省证监局终于紧急下发了一个临时通知,要求所有在省内开设有营业部的券商加强自律。
从11月1日起,禁止发送任何宣传预测个股走势的广告电子邮件和广告短信。一经发现,就要吊销违规人员的从业资质、处罚相关营业部。
同时把本地发现的新情况、总结的新经验,第一时间上报京城的证监会。
这方面省局还是很有底气的,非常敢于上报。毕竟是率先帮着揭盖子、防止更多人民受骗。
而且这次的事情,严格来说也不是“本省券商率先违规经营”,因为犯事儿的那几家友商,总部都是设在魔都的,在东海省只是有几个营业部。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病毒是外来的,杀毒软件是本地的”,省局一点错都没,只有满满的正能量和政绩——
顾辙最初做的那点事情当然不能算病毒,因为他没有做坏事。只是他所用手段的外部表征和后来那些做坏事的人相似、用了同一套数学逻辑。
所以严格来说,顾辙算是“灭活疫苗”,模仿他的那些人才是病毒。
……
看到省证监局下发的临时通知后,孙镇岳才算是彻底踏实,可以安心回明州,等着年底被总部嘉奖、升迁。
次日正好是星期六,孙镇岳临走前非要请顾辙吃个午饭。
为了不显得生分,他还特地让其他一起打过工的同学都来蹭饭。
那些人显然不会拒绝到高档餐厅搓一顿,顾辙也就得给个面子随大流。
孙镇岳选在市中心的雷迪森西餐厅请客,在02年绝对算是方舟市的高端场所了,一碗艇仔粥都要70块。(别问为什么西餐厅有艇仔粥,那地方混搭)
他很敞亮地让大家想吃啥点啥,林静静叶小敏她们倒也不敢奢靡,最多就点点菲力牛排、红酒焗蜗牛和芦笋鹅肝什么的尝尝鲜就算了,没敢要龙虾帝王蟹。
顾辙就点了个最简单的凯撒沙拉、一份鳕鱼排和银鲑TAPAS,优雅地慢慢切。他知道孙镇岳是来找他表示感谢和聊天的,志不在吃。
否则的话,干嘛不请吃中餐?不就是不方便私聊么。
中餐适合一大群人喝大酒拉交情,分餐制适合两三个人形成小圈子。
孙镇岳看他的吃相,不由笑道:“怎么牛排和主食都不要,光吃鱼怎么吃得饱。”
顾辙:“连续几年住校、食堂里肉吃多了,比当初住海边胖了那么多。现在要好好管理,身体是自己的。”
孙镇岳不得不服:“你是个狠人,别的不用看,光看长相变化就看得出来,我第一次见人能几个月瘦二十多斤的。”
说完客气话,他也擦擦嘴,下意识看了一眼旁边桌,发现没人注意,就自然地掏出一个信封:
“这里面有一张卡,十万。之前跟你约好,你收手之后,我按你的套路继续做,得到纯利我七你三,最高不超过十万。
不过,最后还是没赚到那么多,我一共得了不到三十万,分三成才八万多——你要是不信,可以给你看私下的内部账目。
不过,这次揭盖子揭得漂亮,友商被拉下水的超出我预期,我就自掏腰包,多补你一万多,最后还是凑足了十万,大家交个长远朋友。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眼光远得很,说不定以后迷茫了还会经常找你聊聊。对了,信封里除了卡,还有个红包,三千,你给叶小敏吧,汤药费是汤药费,这个就当是压惊的。”
顾辙面不改色地先把信封揣好,随口问:“如果年底调去魔都,具体做什么,有眉目么?你自己有没有想法。”
顾辙这人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看在对方多给了一万多块钱,他就多送对方两句话。
反正又不用本钱。
孙镇岳:“还不知道呢,一开始肯定还是先从营业部副职开始干起吧,不过魔都的营业部和外地肯定含金量不一样,也算是高升了,我已经满足了。”
顾辙点点头:“也好,所谓转行不转庙,转庙不转行嘛。跳槽、升迁和转型,都要一步步来,换单位部门的时候,不能换岗位性质。换岗位性质的时候,不能换单位。
这样才能无缝切换、尽量把前面的积累用上。等你在新部门旧岗位稳住之后,再想别的也不迟。”
孙镇岳眼神一亮,顿时深以为然。这个道理他也只是朦朦胧胧有所觉悟,但没有顾辙总结得那么精辟。
他由衷叹服道:“这话说到我心里去了,不过,听你这说法,你也觉得在证券营业部混下去前途不好?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急于捞一笔渡过难关就走的么?”
顾辙端起香槟抿了一口:“这不是显然的么——这大熊市还得熊几年,你说得好?华人向来是最有‘远见’的,去年大牛把未来三五年的想象空间都透支干净了吧。
送你一句话,我觉得你不适合待营业部、面对二级市场的股民。不如看看内部有没有往一级市场转的机会,哪怕暂时降级都行。
你这人脾气适合面对大客户,长期主义者都适合面对大客户,有机会强化一下资产评估、风控评估的业务水平,前途绝对比留营业部强。”
顾辙这个人情也是白拿的,因为这个道理原本孙镇岳后来自己就想明白了——这波A股大熊一直要熊到06年,整整四年多。
顾辙记得孙镇岳前世撑到04年底了,终于撑不下去,肯相信混营业部没前途了,想尽办法转到沪通证券负责保荐的一级市场部门,负责对接大公司的IPO上市承销。
这才有了后来两人的业务交集。
所以,顾辙如今无非是把孙镇岳原本前世两年后会看清楚的道理、提前两年告诉他,白卖一个人情:
别等了!大A的二级市场就是个垃圾,趁机早两年跳出去!服务2B市场的企业大客户吧!抛弃股民!
而且正因为02年还有不少人不信“未来会连续多年大熊”,所以急于跳出营业部的人不多,二级市场转一级市场的竞争压力也就没那么卷。
谁让01年的时候,二级市场营业部不少人都赚得盆满钵满,很多人还在怀念那时候的好日子,不肯放弃幻想呢。孙镇岳真要是早走这两年,未来绝对能往上爬得快五六年。
而这么劝对顾辙自己当然也有点好处,毕竟提前把一个朋友引导到股权融资圈子,等孙镇岳提前结交更多人脉,说不定以后顾辙需要融资、搞转股债的时候,也好多几个朋友介绍。
顾辙这辈子要做的是硬科技实业,所以融资渠道也是相对保守一点的。
那些投互联网的风险投资(VC),估计跟顾辙交集不大,就算有交集,他们给出的估值,也不会让顾辙满意。
那还不如找给传统产业股权融资的机构、发转股债。这样只要顾辙到时候有信心还钱,就不会被稀释掉多少股权,只要多还点利息就行。
孙镇岳听了之后,果然大为意动:“你也是这么觉得的?道理我也知道,无非是有点舍不得,不知道二级市场的熊市能熊多久……
唉,真要是恢复了牛市,肯定还是混营业部有赚头。不过你的眼光,我算是服了,这次就跟着赌一把,有没有命大富大贵就看这了。
谢了,要是以后我爬上去了,忘不了你这个哥们儿,要是没爬上去,也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怪不了别人。干了。”
孙镇岳也知道,既然下了决断,这时候就该说漂亮话。反正他要是赌失败了、想怪顾辙也怪不到啊,那还不如说得大方一点呢。
顾辙拿起香槟,跟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孙镇岳拿上西服:“我已经买过单了,你们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出门坐车回明州去了。
目送孙镇岳离去后,陆幽幽第一个凑过来,坐到顾辙对面,其他几个同学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坐在隔壁桌胡吃海塞。
显然对他们而言,菲力牛排和红酒焗蜗牛的吸引力,要远超跟顾辙多聊几句天。
顾辙也不避着陆幽幽,大大方方拆开信封看了一眼,又拿出信封里的红包,把三千块抽出两千块,只留一千交给陆幽幽,低声说:
“这个你晚上回女生宿舍时,私下交给小敏,算是给她压惊。”
陆幽幽没有出声,不过还是惊讶地捂了一下嘴,凑到顾辙耳边,这才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音量说:“不至于吧?这是孙镇岳给小敏的安慰钱?这都克扣不好吧?”
顾辙:“升米恩斗米仇,我不会黑她钱的,该她的自然会换个名目给。但为了这种被人推打了几下的理由,就一下子拿太多,容易让人觉得来钱太容易,养成碰瓷的侥幸心理就不好了。
再说,你当孙镇岳不知道我会私下里抽掉一些?他肯定知道,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让我做这个人情,让我过手。”
陆幽幽诧异:“他……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费这个事儿?往你卡里多打两千块不就是了?”
顾辙忍不住摸着陆幽幽的头发,轻笑着说:“他已经打了我十万了,再多打两千,你觉得我会有感觉么?在一千的红包里,多塞两千,这感觉就不一样了,因为心理账户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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