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浙东匹夫
孙镇岳这才暗暗调整了预期:看来小顾果然是办大事的人呐,连年轻人最长犯的好色方面的倾向,他都丝毫不会犯,真是太自律了。
沈漫其实一开始也有点担心自己没法给潜在雇主留下深刻的第一印象,不过她本来就没什么期待,就当是来瞻仰大佬了,心态很快平和下来:
“顾总,今天能见到您真是太荣幸了。我叫沈漫,华政毕业的,跟着孙哥干过一年。我去年过法考的时候,做到卷四那道知产大题时,都还在庆幸呢。您弄出来的案子,不但法律上布局厉害,科技上也真是给国人争了气了,我太崇拜您了。”
这么一番肺腑之言说下来,闹得顾辙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已经比秦暖的崇拜还要更溢于言表了。
“这是什么话,过了过了,我也就做了点微小的工作,‘给国人争了气了’绝对谈不上!国内每年比我厉害的科技进步多了去了!”顾辙连连谦虚,而且不是虚伪,确实是言之有物。
孙镇岳听了,也不由笑着敲打沈漫:“小沈啊,顾总不是那种吃人拍马屁的俗人。你可别为了讨好客户说大话啊。”
沈漫言笑晏晏地澄清:“真不是拍马屁——我还记得,我大学里上知识产权法的时候,我那老师就是个老愤青,
讲到‘反向假冒’这个知识点时,说‘为什么国内这个法律知识点只空有法条没有案例’,他就愤世嫉俗地说:
是因为华人只有品牌值钱、技术含量低劣的虚胖产品;却没有品牌不值钱、科技含量过硬的扎实产品。所以找不到‘只要你的科技、不要你的牌子’的侵权者,这种模式不值得人来侵,懒得侵。
这次考完顾总这个案子后,我还特地给我知识产权法课老师打电话了呢,告诉他当年的话错了,咱华人也是有品牌不值得侵、唯独科技值得侵的硬货的。”
顾辙闻言,也是有些忍俊不禁,大大方方地拍大腿叹赏:“这话我爱听!这是大实话!不是拍马屁!很能抓重点嘛,孙哥推荐的人水平应该不差,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你了。”
孙镇岳连忙捧哏:“还是顾总平易近人。”
第77章 天才总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坚持
顾辙是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脾气,何况还是重生前就久经考验、知道人品的合伙人。
所以,拿一点谋求上市的鲶鱼生意出去、让对方帮着处理相关金融法务材料,为将来割股民韭菜预做准备,顾辙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一方面他是对于股民毫无同情心,毕竟进了金融界就要做好赌输的准备——这就是赌,没什么好粉饰的。
老子来大a上市就是摆明了拿不太赚钱或者没有长远赚钱能力的公司来上市的。长期稳定增长性好的现金奶牛, 鲨臂才上市呢。
要入场炒股就该清楚这点,最后赔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华夏股市的设立初衷、就是让钱多没地方赔的人支援国家建设的,否则在社会注意国家设什么股市?
大a再不要脸,总比李自成直接上酷刑拷饷要文明得多吧?找对了对比对象,赔钱时的心情就舒坦了。
另一方面,那些鲶鱼公司对顾辙不是非常重要, 所以先拿来考验考验人也不怕。就算两世为人、这一世的孙镇岳和沈漫经不起考验, 顾辙也好及时止损。对方就算稍微黑走他一点钱,也无伤大雅, 大不了就当友尽了。
当然,人性是经不起过分考验的,自己该扎紧的篱笆还是要扎紧,不能故意露出破绽陷人于罪。
同一个人,在不同阶段的抗诱惑阈值也是大不相同的。
一个已经有点小成的体面律所合伙人,面对千百万的诱惑多半能坚持操守,面对几亿以上的诱惑就悬了。
而一个刚刚毕业工作一年多的新人,可能面对百万诱惑就忍不住铤而走险了,眼皮子浅。
所以,顾辙在说事儿的间歇,也不忘稍稍提一下他今天早上在方舟中院听审的那个案子,从旁打打预防针。
毕竟,刚才沈漫提到几个月前法考真题时,顾辙就说过“今天还真是巧,已经第二波人为这事儿谢我了”, 沈漫他们自然要凑趣追问。
顾辙也就半推半就, 一脸悲天悯人的表情:“唉,其实我也不想的,还不是公司有个研发人员禁不住诱惑、吃里扒外,现在退赃不算,还要进去蹲半年。
当然,给他塞钱的一方,没有自首没有立功,估计要蹲一年。这么一算,他还算是轻的了。”
“顾总治下还真是严谨啊。”沈漫听了,当时倒也不以为意,毕竟她不觉得自己就算跟着顾辙打工、能有什么值得出卖的商业机密。
但老江湖的孙镇岳却一下子听出暗暗敲打之意了,为沈漫偷偷捏了一把汗,也希望她好自为之。
大家就聊了一会儿实业型公司上市的注意事项、未来两年该注重刷哪些指标,以更好地过审ipo、外加将来ipo时估值尽量做高、说服保荐机构和承销券商在一级市场时,就给个高一点的承销价……
毕竟,在股票市场上,ipo时刻顾辙能融到多少钱,跟二级市场的表现是没关系的。首批进账的钱,都是承销券商给出的价格。
二级市场后续涨跌, 只影响大小非解禁后、后续顾辙卖股套现的收益, 跟最初第一笔增发是没关系的。
所以, 让承销券商和保荐机构看好你,也是一门很深奥的学问。
好在顾辙两世为人,虽然不喜欢上市,但对于“保荐机构如何评价一家高新企业的真实高科技含量”还是颇有心得的,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嘛,尤其他前世搞专利布局多年,服务过这方面的企业。
顾辙闲聊之间,便头头是道娓娓道来,说得专业从事这方面的沈漫,以及对金融保荐颇为专业的孙镇岳,都刮目相看。
“……高新企业上市,持有发明专利授权数量,质量,都是很重要的。质量不好造假,但数量却可以想办法尽量分案。
沈漫,以后你来了我这儿,我会逐步把公司的专利申请分案操作交给你——也就是基本的技术说明书、权利请求书我会让研发人员,以及我自己操作把关,先弄好。
但是如今国内的专利代理事务所,我发现在如何尽量分案、吃干抹净刷数量方面,不太上心,也不太为客户考虑,就只是拿一笔钱办一个案而已,不够积极。
所以,你这边先把关一道,我看你对这些也有点涉猎,自己后续也要加强。到时候按照我的规划把企业的专利持有数据做漂亮一点,让股民们觉得这家公司后劲足……”
这种事情,但凡再过几年,大部分专利事务所都知道怎么尽量拆分刷数量了,最严重的时候,到2019年左右,国内刷专利数的问题会达到巅峰。
然后2020年,国家终于忍不住了,搞了一场“蓝天行动”,肃清了好多牛鬼蛇神不专业的代理事务所。也批量作废了很多不合规的新创性排列组合专利、分案刷数量专利。
(注: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到了2019年,我国每年的专利申请数和授权书,都双双超过了米国,成为了全球专利数量新增最多的国家。所以从此以后,可以不用再那么重视专利数量了。这时候就可以放开手脚整顿、抓质量。)
说句题外话——之前一直提到,顾辙前世就是在2019年底、2020年初那阵子,突然“大彻大悟”,从一家自己合伙的专利代理公司,跳反接受国知局诏安。
那次事情的契机,其实就是因为2020年社会的客观科学环境发生了剧变,导致顾辙心性和三观也发生了剧变,然后他才幡然抛弃了原先钻法律空子的人设,觉得那些都没什么意义,他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然后他一个原本对如何刷新创性排列组合、如何刷分案特别牛逼的家伙,就这样出卖了同行的作案手法,用同行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顶子。
而顾辙因为瘟疫而心性三观大变、幡然悔悟的逻辑,其实也容易解释:2019年之前的世界,很多纯法务的讼棍都是以讼棍为荣,以自己擅长钻法律空子为荣的。他们觉得人文领域的创造,对社会的贡献丝毫不亚于科学研究的贡献,也是在“鞭策社会前进”。
但是,2020年的变化,让很多人看清了两句话:失去人性,我们失去很多,失去兽性,我们失去一切。
文科生以文科建树为傲,是建立在人类对自然的强征服大前提之下的。
那种承平岁月,人会觉得“人与天斗没什么难的,人与人斗、二次分配、勾心斗角,才是社会进步的主流”。
而如果人类征服不了自然,文科生就容易出现信仰崩塌,尤其是顾辙这种文理兼通、既搞过科研又搞过法务的,他会深刻反省、怀疑人生,最后大彻大悟。
三体星人入侵时,坚持“民猪自由”是很好,但结果就是一个都跑不了,逃离地球的计划因为分赃不匀而被搁置,其他措施也都被圣母拖后腿。
当地球需要流浪时,圣母也只会说“太阳氦闪是假的,我们被骗了,其实让地球回去就好了”。
辩论的价值,只存在于人和人的内部矛盾占主流的环境下。
当人和自然的外部矛盾占主流时,辩论毫无价值——一个人信万有引力,另一个人不信,这有什么好辩论的?自然规律不需要辩论,只需要科学验证。
信的人只需要说一句“啊对对对”,然后怂恿那个不信的人跳楼验证就好了。
等不信的人跳楼自尽成功灰飞烟灭,他的不信又有什么价值呢?
米国那边相信地平说的人多了去了,不是还有试图自己造火箭飞上去看看大地是不是平的,然后把自己炸死了。
所以,顾辙这种文理兼通的人,当年因为搞理科找不到女朋友,社会尊重层面枯燥露脸少,背叛了科研。后来又因为瘟疫返璞归真,获得了大彻大悟,重新叛文归理。
当然,前世顾辙2020年被国知局诏安那个决定,其实还是连累了一些人的。
比如他跟沈漫那时是合伙人。他一个事务所的合伙人居然背叛了同行,留在事务所的沈漫虽然明面上对外跟他划清了界限,但还是被不少同行排挤了。
就好比一群海盗里,有一个拿了朝廷的私掠许可证洗白上岸了,他原来的海盗同伙多多少少会被其他海盗派系排挤。顾辙上辈子也算亏欠了沈漫一些事业上升机会,这次多给点钱途也算还她了。
……
大家一直深谈到了下午四五点,距离登机也就一个半小时了。
孙镇岳和沈漫,都对于顾辙对“刷专利数量造假”如此懂行,深感震撼。
沈漫如今只是对金融法务比较懂行,专利法务还只是入门,嫩得很。听顾辙说得这么天马行空、还毫不讳言“将来如何割韭菜”,也让她颇有几分道德负担。
最后,她实在有些迷茫,忍不住问了顾辙几个问题:
“顾总……操作上的事情,我都听明白了。我只是对于您的态度,还有一些不解。我很想知道,您对于‘我国的专利法务服务业’,到底是怎么个看法,您觉得,刷多专利数量、为企业造势,这种工作,是纯粹为了赚钱,还是有一定的正义性?”
如果是从业多年之后,沈漫绝对不会问出这个问题,因为大家的心都已经跟在大润发里杀了十年鱼的家伙一样,心跟刀一样冰冷。
但如今的沈漫,毕竟是才从业一年多的热血青年,还有几分真心激情,还想做一些真正有价值的事情。
孙镇岳在旁边,听她这么问,还有点担心,怕惹怒了顾辙。毕竟这多少有质疑顾辙人品的嫌疑。
好在,这个问题问到了顾辙擅长的点上。
他前世2020年遭遇变故诏安时、早就大彻大悟了。
所以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要历史地看待,不能一概而论,也就是说,要结合我们所处的历史阶段。
我认为,至少未来十二三年里,帮助企业尽量分案、尽量把新创性排列组合刷更多的专利数量,是家国两利的,没什么好有心理负担。
但同时,我们也要时刻关注国家的政策文件导向,及时调整。哪天国家稍稍露出‘专利数量不再重要’的风向时,搞专利法务的人就该立刻领会指导精神。”
顾辙说得这么堂而皇之,丝毫没有羞赧,一时让孙镇岳这种金融界厚脸皮人士都有些诧异——这种事儿还能“历史切分地看待”?是非难道还会随着时间而转移?
沈漫自然就更好奇了,不由发自肺腑地追问:“为什么呢?”
顾辙起身,做了个指点江山的姿势:“很简单,如今我国还是专利小国,科研小国,国际贸易舆论环境对我们不利。
所以,在我国的专利新增数世界第一之前,哪怕我们是打擦边球分案、排列组合刷,也是对国家对企业都有利的。国家也需要这个指标,在外交斡旋领域堵外国人的嘴,争取更好的国际贸易合作形势。
等我国已经世界第一后,这个指标就没那么重要了,到时候再重质量、实事求是,也完全没有错。在还没数量世界第一之前,先不择手段世界第一再说,其他的慢慢来。
我们不能因为数量追赶阶段完成后的态度,去否认数量追赶完成前的行为对错,不同阶段有不同阶段的历史使命。只要到了那一天、该切换态度的时候,我们及时清醒、不留恋、不忘初心即可。
该摸石头的时候就摸石头,摸到前面没石头了、该果决过河,我们就果决过河。别摸石头摸爽了、滞留在深水区不想过河,就还是好同志。”
顾辙这番话说完,孙镇岳和沈漫总算是彻底心悦诚服。
顾总看问题的角度和视野实在是太悠远了,连十几年后、我国wto非市场经济国家地位用尽后的知识产权国际合作形势,都看得这么明白!
“听顾总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能够为您做专利和金融法务布局,实在是太荣幸了。”沈漫发自肺腑地说。
顾辙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示意不必崇拜。
沈漫又想到一个问题:“但是,技术操作层面的事情我们暂且不论,您这样毫不讳言地‘对自己将来要上市的公司吃干抹净、不给股民留好处留汤喝’,就不怕将来时间久了,个人品牌口碑建立不起来么?
有些事情一次两次还行,多了之后,怕是全国股民以后都会觉得‘顾辙的科技水平虽然可以,但从来不给外人留汤喝’,也就不来捧你的场了。割韭菜也得让韭菜长长恢复恢复信心。”
顾辙:“不需要,我不要个人品牌。我要的就是实力,我就是要向世人证明,如果一个人有科技硬实力,他是可以不靠品牌商誉这些无形资产发达的。
钱对我没有太大价值,够我生活和科研成本就行了。我这辈子也不想做面向消费者的生意,这样在名声上才能最洒脱。”
沈漫不由好奇:“虽然您这样的人,不用考虑晚年,钱肯定够,但是,发明创造力总有用完的一天的,您不担心晚年有心理落差、觉得中年危机么?”
顾辙笑了:“怎么会,我心态很好,我一直这么自律地认为:只要我活着,我就该有学习新东西的能力。可以智商低,可以学得慢,可以兴趣窄,但是不能让学习能力划上句号。
如果哪天我注定永久失去学习新东西的能力了,我希望我当天晚上就死了,别过夜。做人就要活到死学到死。
其实我觉得中年危机都是伪命题,说到底是老板不够强,也没办法找到有终生学习激情的人。如果你的公司是本领域的世界第一,肯定有足够多的不图钱只为改变世界的激情者为你所用,只是老板无能找不到这些人,鉴别不出来,或者公司大了被
就拿程序员来说,很多人说35岁转不了管理岗就完蛋,但我觉得一个班的程序员里,总有一两个是35岁转不了管理、依然一线写代码写得很快乐、得其所哉的人的,
这种人不是爱钱,就是喜欢写代码,不给钱都要写。各行各业搞研究,都有这样的激情人才。老板不能识别出这样的人并且招进来,是老板的本事问题。”
上一篇:四合院:从晋升工程师开始
下一篇:横推世界的暴力剑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