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与将士同吃,同睡,同苦……
……
穿过一条条的街道,看着一个个火堆旁边围着的那些抱团取暖的士卒,刘琦心中不知为何,颇有些酸楚。
他能改变的,难道仅仅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吗?
这些荆州士卒是自己带出来的兵,也是他父子下辖的民……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挨饿受冻,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吗?
难道以后每一个冬日,都要看着下辖军民,因为缺少物资,而饥寒交迫?
这个时代的底层人,难道注定只能将生命维持在死亡线上?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人类生活环境的改善和进步,并不一定要纯粹的用时间去堆积。
一定会有更为捷径的道路。
“原来刘公子竟还未睡……这大半夜的冷风凛冽,怎么还要四处走动?你不冷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在了刘琦的耳旁。
那声音刘琦不熟悉,但却记的格外清晰。
转头看去,却见街道不远处的拐角处,孙坚与一众将士围绕在篝火旁,正注视着他。
孙坚左手握着一个装酒的皮囊,右手则提着一条烤熟的狗腿,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篝火旁,正一口酒一口肉的吞咽。
看他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破虏将军的样子,倒是颇似绿林草莽。
刘琦侧目打量着孙坚,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只是身着甲胄,并无罩服或是披风。
而通过他裸露在甲胄外的衣角,刘琦感觉他穿的似乎比自己还少。
果然,他也是知兵懂兵之人,和文聘如出一撤。
刘琦走到篝火堆边,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孙坚军的驻扎之处了。
由于是共用城东的屋舍,因而两军驻扎的地方,还是蛮近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越界。
“孙破虏缘何在此?”
刘琦走到孙坚所在的篝火旁,那篝火边除了孙坚之外,还有三人,皆起身向刘琦见礼。
白日间在县外,大家互通姓名表字,刘琦知道他们一个是孙坚麾下行校尉事的朱治,一个是孙坚的弟弟孙静,还有一个是孙坚的侄儿孙贲。
孙坚的同胞兄弟有两人,一个是三弟孙静,还有一是长兄孙羌,可惜早亡,孙羌有二子,长子孙贲次子孙辅,其中孙贲乃是孙坚和孙静子侄辈中的雄飞人物,跟在孙坚身边被引为臂助。
孙静和冷冰冰的孙坚不同,颇显忠厚之姿,他在篝火挪开了一个位置,请刘琦跟他们一同围坐取暖。
“刘公子,这天气寒冷,睡不着也不要乱走了,来来来,一起烤烤火!咱们说话到天亮,如何?”孙静笑呵呵的道。
刘琦也不客气,随坐在篝火旁和孙氏中人一同烤火取暖。
“孙君与君侯及诸公,这半夜不睡觉,集体都在这外面烤火,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坐下后,刘琦随即询问道。
孙静哈哈一笑,道:“哪有那么多说法,不过是都睡不着,随兄长在此闲聊而已。”
刘琦反问道:“只是闲聊?”
“只是闲聊……”孙静这次的回话,似乎少了几分底气。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在那边啃那条狗腿,也不跟刘琦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孙静几番冲孙坚示意,皆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由他继续和刘琦攀谈:“刘公子适才可是专程在检视三军将士?”
刘琦冲着双手吹了几口热乎气,道:“不算是,大半夜的,也无甚检阅的……只是适才在屋舍中闻外面吵闹,故而特出来瞧瞧,刘琦原先少有征战,这军中的一切,我看着都比较新鲜。”
孙静洒然而笑:“今夜骤然寒冷,屋舍中居住之人尚可,然在外扎营的军卒,皆衣衫单薄,喧闹也是必然的。”
刘琦叹息道:“三军将士,可真是难过啊。”
一旁的朱治对刘琦道:“不过刘公子大可安心,今夜寒风虽急,然以某度之,不外乎只会持续三日,三日之后,天气当会转暖,而距下次大冷之际,尚有时日,届时贵军绵袍已至,两军士卒不必再同胞渡冬,儿郎们可保无忧。”
刘琦转头看向孙坚,笑道:“若非孙破虏慷慨仗义,将麾下的吴中健儿的冬衣与我军士卒同袍而用,这几日寒风,我军将士还真就是不知道需怎么才能挺过去,此皆仰仗孙破虏仁义。”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吃,不说话。
孙静见状,不由低声对孙坚道:“兄长,人家夸你呢!”
“嗯。”孙坚只是用鼻音嗯一声,勉强算是回应。
孙静无奈,只得替孙坚说道:“公子这是哪里话,都是为了扶保汉室,剿灭国贼,咱们都是大汉军校,又何分彼此?”
“非也。”
突然间,却听一直默不作声啃狗腿的孙坚突然出言,打断了孙静的话头。
刘琦眯起眼睛,望向孙坚。
“孙某出兵,主以讨逆,除贼固国,然公子出兵,主以护君,乃是为了大事化了……刘公子,依孙某度之,你我绝非一路之人。”
第九十九章 暗流涌动
孙坚这话说的挺绝的。
按道理来说,刘琦和孙坚之间只是客情,就算是两军的最终目标不同,但也大可没有必要在明面上把实话说出来。
从古至今,但凡是涉及到政治立场上的事情,其潜规则中要讲究一个隐晦,这涉及到当权者的脸面,也涉及到声望。
即使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表面功夫也一定要做到,不可落人话柄。
就好比历史上改朝换代的人,在禅让时,皆仿古例,皆行“三辞”,盖因自古尧舜禹行禅让之制,舜“三辞”乃受尧之位,禹“三辞”乃受舜之位,被后人所称颂。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后人行禅让也基本都是依照这个规矩来办,演戏给天下人看。
这叫做规矩。
而不遵守这个规矩,敢于撕破脸和门面的人,必然是一个集骄横,勇气且胆大不羁之人。
看起来,这位冷冰冰的孙破虏,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懂得什么是办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
刘琦听了孙坚的话,并没有动气。
大半夜的,天气死冷死冷,跟他辩驳辩驳,找点乐子。
反正也睡不着觉,拿孙坚解解闷。
刘琦随道:“君侯此言,琦不甚赞同,纵然你我两军行军的目地不同,然殊途同归,君侯出兵至此,乃是为了诛除奸恶,我军至此,乃是为了扶保君王,源头皆是为了汉家天下,如何说你我非一路之人?”
孙坚哼了哼,撕咬了一口狗腿,大口咀嚼。
刘琦继续道:“况且若非一路之人,孙破虏又为何让麾下的将士与我军将士同袍,助我七千将士渡这几日的严寒冬日?”
孙静忙打岔道:“公子这话没错,我兄长行事虽多率性,却一向善于抚恤士卒……”
孙静吹捧之言还未说完,便见孙坚突然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由于孙坚出手太急,猛然用力之下,他啃咬的那条狗腿差点没抽到孙静的脸上。
孙静吓得慌忙躲避。
刘琦看的浑身略微一抖,鸡皮疙瘩有点往下掉。
恍然间竟是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颊好像也有些油腻了。
孙坚紧盯着刘琦:“刘公子可知,三军之中,何以为重?”
刘琦不知孙坚为何突然问这个:“自是粮秣为重。”
“为何?”
“事关人之生死。”
“三军断粮,当如何?”
“恐有哗变之祸。”
“冬衣呢?可关人生死乎?”
“自然。”
孙坚咧嘴一笑,又撕咬了一口狗肉,淡淡道:“那便是了。”
刘琦看了孙坚一会,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在所有的郡守之中,难怪只有他一个人能跟西凉军正面交锋且不落败,这个人在思维上就是以军旅为重。
单是这几句话中所蕴含的意思,就足显其傲。
孙坚让麾下的士卒与荆州军同袍,不是他体恤荆州军,也不是他有意想跟刘琦结交,更不他要是对荆州人示好。
他是看这几日天气骤冷,恐荆州军软弱不成事,因缺冬衣再闹出哗变,间接的影响到他的将士,闹出事来,为西凉军所乘。
什么‘与子同袍’,都是自家人的一厢情愿。
说白了,孙坚是怕荆州军扯了他的后腿,偏偏又得了袁术的书信,不能赶走刘琦等人,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若换成刘琦在孙坚的位置上,既然是木已成舟,那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无论如何都要借着这事卖对方一个人情。
但孙坚的大脑回路似与正常人不同,他似是不屑与要这种人情。
但不要人情,不代表他不会索要利益。
根据他以往的表笑,他索要利益时,好像不需要用人情去换。
这性格也真是没谁了。
袁术和孙坚一样,都是那种傲气十足的人,但袁术的那种傲气是矫情,而孙坚的傲,类似于那种所谓的桀骜不驯的傲。
孙静和朱治在一旁听的很是无奈。
但是他们久随孙坚四处征战,知晓他的脾气秉性,因此也没什么办法。
孙静冲着刘奇苦涩一笑,那表情中略有些歉意之色。
这就算是替孙坚赔礼了。
刘琦没当回事,笑道:“想不到君侯不但体恤三军,爱惜士卒,性情还这般直率,着实人折服。”
孙坚听刘琦夸他,眉头微皱道:“刘公子,孙某适才已言,与贵军同袍之事,乃是处于私心,并非体恤贵军士卒,汝可莫要误会了。”
刘琦拿起旁边的木棍,拨弄着一下篝火堆中的柴薪,让这堆火烧的更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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