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如此最好了……罢了,你先起来。”袁绍挥挥手,让荀谌站了起来。
随后,他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份简牍,对荀谌道:“你持着这份简牍,亲自去一趟邺城,见审正南,让他代我向各望族征调粮秣,数量必然按照足额的数量征调,谁若是不给……你让审正南自己掂量着办就是了。”
“诺。”
荀谌接过了简牍,然后转身出了袁绍的帅帐。
出了帅帐之后,正好看见田丰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来到帅帐外,要求见袁绍。
但袁绍帅帐外的侍卫将他拦住,告诉他袁绍已经下了军令,不见田丰。
田丰拼了命的在帅帐外面喊,请求袁绍见他一面,但袁绍就跟耳聋听不到似的。
最终,田丰败兴而归,无奈的向着后方走去。
荀谌一直没走,而是站在不远处望着田丰。
如果没有记错,田丰自打上一次被袁绍斥责之后,袁绍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何其让人心寒啊。
在荀谌看来,田丰的脾气虽然古怪一些,而且性格也得罪人,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忠臣,对袁绍也可以说是死心塌地的效忠。
可对待一个这样的直臣,袁绍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田丰一脸颓丧的往回走,正巧看见等待他的荀谌,淡淡一笑:“友若。”
“元皓兄,要多注意休息啊,不可过于劳心。”荀谌向他拱了拱手。
田丰的脸色很不好,既显苍白又显憔悴,很显然是最近休息的不够好。
他向着荀谌点了点头,苦笑道:“大敌当前,后方不稳,又岂能不劳心?”
荀谌无奈道:“大将军眼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忧心忡忡,故而这脾气比起平日里,要多了几分暴躁,还请元皓不要心急,大将军早晚会见你的。”
田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问道:“友若这是往哪里去?”
“奉大将军命,回返河北,与审正南一同催粮。”
“唉~~”田丰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对荀谌道:“友若,可否借一步说话?”
荀谌四下瞧了瞧,随即和田丰一同来到不远处一处帐篷的旁边。
“不知元皓有何指点?”
田丰摆了摆手,道:“指点不敢,只是你此番返回河北,千万小心谨慎,不要落了把柄在正南手中。”
“啊?”荀谌没有想到田丰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元皓何出此言?”
田丰叹息道:“友若,你虽然是颍川一系人,和那郭公则同源,但与他的为人却大不相同,田某对你的为人和操守,很是看重……只是你的身份比较让人忌惮,毕竟你们颍川荀氏三代以来在豫州皆以恪守皇恩,极力拥戴汉室而贤名远播,你荀家如今包括你在内,未出仕以及出仕的几名同辈,也都是极力推崇汉室正统的大贤……营中目下就有人传言,说你荀家人在颍川境内,有人在士林中言大将军征伐雒阳,明面上是匡君辅国,实际上不过是悖逆之贼,大将军的家乡就在汝南,与你荀家数代多有交集,恐怕早就知晓此事了,他明面上不说,心中只怕是对你多有防备,你还需万万小心才是……特别是这次让你回返河北,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那边的事有审正南一人足矣,何必让你回去?不过是就是想看你是否有二心罢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荀谌也是高明之人,只不过身在局中,自己一时半刻想不通而已。
如今被田丰点醒,荀谌急忙作揖道:“多谢元皓相告,荀某心中有数了。”
田丰轻叹口气,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还没走出几步,突听荀谌在后面问他道:“元皓先生。”
田丰回过了头:“何事?”
“你与我们这些颍川系士人,水火不容,为何今次却要提点于我?”
田丰笑了笑:“田某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水火不容,田丰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河北,为了大将军而已,郭图与我为敌,是他自己把自己划拨到了颍川系一面,他看我乃是冀州本土系士人……但是,在田某心中从来没有什么划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说罢,便见田丰转身离去。
荀谌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田丰的背影长长作揖。
少时,待荀谌也离开之后,却见从他们两个人适才交谈旁的帐篷中,钻出来一名袁军士卒。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一圈,确认田丰和荀谌都走了之后,便悄悄的离开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吕布的小心思
次日,荀谌收拾了行囊,就准备返回邺城,但是刚刚才走到辕门口,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是他的老乡郭图。
“公则。”
“友若。”郭图笑呵呵的向他见礼:“这是要走了?”
荀谌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谌受大将军之命,返回河北与审正南一起督办粮秣, 事不宜迟,还需即日起行。”
郭图有些犹豫道:“友若有大事要办,郭某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拦你,只是有一个老朋友,非得要友若亲自送别一下才是,大家都是同僚, 有些事咱们大面上还需过得去……耽误你一小会, 友若勿要见怪。”
“这个……”荀谌闻言有些犹豫。
却见郭图无奈地道:“是大将军要求的,你别让我为难。”
荀谌听到这, 皱了皱眉头。
但他还是随着郭图向营内走去。
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一处帐篷。
帐篷的外面已经挂好了白绸,同时做好了引魂幡,一众袁军谋臣和武将都在帐外矗立,向里面观望。
“让一让,让一让。”郭图对着前面的人群喊道,同时拉着荀谌进入到了帐篷的最里面。
进了帐篷里面后,荀谌顿时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帐内摆着一口棺木,当中躺着一具面色灰暗的尸体,而尸体和棺木的正前方,已经设好了一个简易的灵堂……包括牌位。
是田丰。
在看到死去的田丰的一刹那,荀谌藏在双袖中的手便开始不停的打起了哆嗦。
而他的耳旁,却有郭图慢悠悠地声音响起:“唉,元皓昨夜突发恶疾, 救治不及,因此辞世……这事儿, 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从今往后,河北失了栋梁,大将军折一臂膀啊!”
说到这,郭图还轻轻地抽噎了两下,伸手擦了擦眼睛。
荀谌脸上的肌肉僵硬,只是木讷的望着田丰那种僵硬晦暗的脸……
这个人此刻已经是死气沉沉,无有生气,可是在昨天,他还亲口告诉自己:“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郭图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人生一世,太过短暂,生时一切皆如过眼云烟……死后一切皆归尘土,我虽然知道人固有一死,但还是觉得,这人还是活着好啊,活着可是真好。”
荀谌没有回答他。
郭图见荀谌不答,也不在意,两人一起祭拜了田丰,随后郭图就将荀谌从帐篷内带了出来。
“大将军说了,田先生乃是河北栋梁,他如今去了,咱们这些人身为同僚,说什么都得来送他一程,所以我方才才在辕门拦你,友若莫要见怪。”
荀谌听到这里,心不由的狂跳。
他深深地望了郭图一眼,道:“是你向大将军告发的?”
“什么?”郭图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荀谌摇了摇头,道:“无事。”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灵帐。
待走出灵帐之后,荀谌站住了脚,转头望向了帐篷,双手环抱于额头之前,长长地向着灵帐弯腰作揖。
“呵呵,人都死了,你还在这装什么相?”
一个声音响彻在荀谌身后,将他吓了一跳。
荀谌转头看去,瞧见的是沮授。
“沮公,我?”
“呵呵,别装了,营中如今都已经是传遍了,昨日你与田元皓私下聊了许久,随后就去往大将军的帅帐与大将军密探,愚夫都知道这中间是怎么回事,你如今还假惺惺的来祭奠,呵呵,你们颍川系人,各个面皮都这么厚么?”
荀谌苦笑道:“沮先生误会我了,此事与我无干……”
“休要在此巧言舌辩!你给我滚,别在此处,污了田兄的英灵!”沮授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荀谌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深深地望了沮授一眼,向他点了点头,随即迈步从他身边走过。
待走出辕门之后,荀谌转头向着袁军的帅帐驻足看去。
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
随后,便见他不在多言,打马带人向着北方而去。
……
与此同时,刘琦的帅帐内,迎来了一位稀客。
“卫将军来了,请坐!”刘琦站起身,亲自迎接吕布。
吕布大步流星的走到刘琦的下首坐下,奇道:“刘将军急匆匆的派人寻我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实在是有天大的要事……有劳吕将军明日率本部兵马,回返雒阳一趟。”
“回雒阳?”吕布很是不解地道:“让本将回雒阳作甚?”
“卫士署传报,袁绍暗中派人从西线潜伏往京兆方向,想要绕路偷袭雒阳,他的动作极为隐秘,可终究还是被我手下的人探查到了。”
吕布闻言恍然:“消息属实么?”
“温侯难道不相信我麾下卫士署的查探能力?”
“这倒不是。”
吕布摆了摆手,道:“既然刘将军已经探明情况,袁绍要袭我雒阳的后方,那此事就不能再耽误了,布当亲率兵马,南下雒阳,保护天子不受袁绍劫持。”
刘琦拱了拱手,道:“有劳将军了,你我一前一后,各尽其命,说什么也不能让袁绍劫了陛下,不然若让袁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天下还有谁能治他?”
挟天子以令诸侯……
刘琦的这句话,不经意间又触动了吕布心中的某根心弦。
“对了,刘将军,咱们与袁绍对峙这么久,你可有破敌的良策了么?”
刘琦苦笑着摇头道:“哪有什么破敌良策,估计再过不几日,我就要与袁绍全面会战交锋了。”
“啊?这是为何?”
“不瞒将军,卫士署回报,袁绍在河北已经征调了大批的辎重来前线,同时还有南匈奴王庭的援军即将抵达司隶,袁绍如今已经准备完毕,数日之内,定会鼓足全力来与我会战……唉,在这危机关头,我是真不想让将军回雒阳啊,但是眼下这形势,又不能不让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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