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这有些不合乎常理。
刘琦笑看袁术。
他相信在座诸人中,无论谁听不出他那句话中的一语双关,袁术也一定能听的出来。
他说的是庶子,而非竖子。
从后世来的刘琦,知道人类是有潜意识的。
人脑接受信息的方式分为有意识和无意识接收这两种方式,每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有形或无形的刺激,引起注意而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应,有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有知觉地接收信息;而无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不知不觉地接收。
这就是所谓的潜意识。
而刘琦知道,历史上的袁术和袁绍兄弟不睦的程度已经接近仇人的范畴。
按时间算,在不久之后,爆发了以袁氏两兄弟为中心的一场牧守鏖战,范围波及南北。
刘琦相信,袁术的潜意识里,会经常有意无意的会想到袁绍是他的竞争对手,并在心中对关于袁绍的事都极为敏感。
以袁术骄横的性格,庶子袁绍的不断坐大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个魔咒,日日困扰于他。
可袁门之中,除了袁绍和袁术之外,知名之士尚有袁基、袁遗、袁胤、袁叙等人,为何独独这两人不睦?
追其根本,还是因袁绍身为庶子,却已凌驾于袁术之上。
这对身为嫡子的袁术而言,在其内心中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眼下的时局,是以袁氏兄弟为基石,连纵各路刺史郡守对抗董卓,在这种关键时刻,袁氏兄弟之间的不睦就在心中一直压着,即使偶有表露,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不和而已,不足为虑。
这也是阎象等人一直没有探究明白的,袁术内心深处最为焦虑之所在。
目下,只有刘琦这个后世人才知道,袁家兄弟对于彼此的态度,早就不是简单的不睦。
根据他们明年的表现来分析,袁家兄弟……至少袁术对袁绍,已经达到了妒火中烧引发仇恨的地步。
……
袁术深吸口气,对刘琦的话不置可否,接下来的酒宴他很少说话,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刘琦,而且他也没再继续提出向刘琦索要粮秣的事。
刘琦心里明白,袁术心中的仇恨一直隐藏着,如今这股潜意识骤然被自己挖掘出来,他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他也相信,相比于那些粮秣,自己手里有更令他感兴趣的事情。
“刘郎远来鲁阳,一路劳顿,且回驿馆休息,借道之事,容吾细细思之。”
刘琦站起身,对袁术额首道:“多谢袁公,琦便先行告退了……刘琦有一件事,事关适才之所言,可助袁公解心中之惑。”
袁术眯起了眼睛,寻思半晌道:“刘郎且先去,待袁某思虑清楚之后,再与公子详谈。”
……
待刘琦走后,陈兰随问袁术道:“后将军,刘家小儿对将军这般无礼,竟敢当面知乎将军为、为那、那……”
竖子两个字,他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袁术却不以为意,道:“区区小事而已。”
在场众人不由都愣住了。
这也算是小事?
当然,诸人中也并非有完全听不出来个中蹊跷的,诸如杨弘、韩胤等一些平日里善于揣摩袁术心思的人,多少听出了一些刘琦话中的端倪。
袁术思虑了一会,突然问韩胤道:“给袁本初的书信,可以已经送出去了?”
韩胤急忙起身,道:“回禀后将军,将军吩咐卑下的事,卑职已经拟好了回书,派人昼夜不停北上去送,想来如今已是进入冀州之境。”
袁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
阎象闻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紧张感。
“后将军送什么书信于袁绍?象如何不知?”
袁术微微一笑:“主簿诸事繁忙,还担着替孙文台筹备粮草的重任,区区小事,术不忍叨扰主簿,便自行做主了……回绝了袁绍之邀。”
阎象闻言大惊:“后将军回了袁绍之请?如此两家岂不有隙?届时袁绍记恨将军,可当如何?”
袁术的眸中骤然迸出凶光,他没有当面直说,但潜意识里的那个声音,又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记恨我?他配么?
第八十二章 劝尔等为将
刘琦,魏延,张任去了鲁阳的驿舍休息。
刘琦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也足够放的开,进了驿舍内不闲着,立刻换上了劲装,让魏延陪他在院中进行角力。
身逢乱世,刘琦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武技也有一定的要求,他不求自己能够勇不可当,但求在关键时刻也要能保护自己才行。
这段时间以来,他向黄忠请教了弓箭和御马之术。
几个月下来,刘琦的骑射颇有进境。
如今他又开始和魏延练习角力,用以增强身体素质和力量强度。
但很显然,魏延并不敢和刘琦进行真正的比试。
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小心的与刘琦周旋,力争不伤害到刘琦。
两人练了一会后,刘琦就已经是浑身大汗了。
他挥手道:“手段真高,唉,让了我这么久,怕也是身心俱疲吧?”
魏延急忙道:“卑职可未让公子。”
刘琦闻言笑了。
他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魏延角力成平手的地步。
“等哪天我再练几年,你再言未曾相让吧。”刘琦拿起一块方巾,一边擦汗一边笑道。
张任站在一旁观摩,见刘琦和魏延练完了,随走过来向他请教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公子请教。”
刘琦放下了方巾,道:“张队率是想问适才与袁术洽谈之事?”
张任点头道:“袁术适才问公子借粮,公子不允,还出言不逊,袁术为何不惩治公子,反倒是好言相劝,让我等来驿舍内等侯?”
刘琦伸手招呼魏延,让他们两人都站到自己面前,解释道:“因为我并没有出言讽刺袁术,我口中所谓之‘庶子’乃是嫡庶之庶,袁术自是能听的明白。”
张任奇道:“公子到底知道袁术什么秘密,竟能让袁术这般相让?”
刘琦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吾且将袁绍和袁术之间的事告知于尔等。”
待刘琦将个中之事与张任和魏延讲明之后,二人方才恍然而悟。
他二人非士族中人,对袁氏兄弟之间不和的事自然是不清楚的,如今听了刘琦的解释,仿佛人生被推开了一扇窗,又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原来,名震天下的四世三公中人,也有这样的琐碎争斗,勾心斗角,也有像是袁术这般的小肚鸡肠。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人跟他们说的。
刘琦让他们两人各自消化了一会,又开口道:“在某眼中,汝等皆为大将之才,若肯勤学,日后皆可独当一面,今日告知你们袁氏兄弟之事,不为其他,只为让你们明白,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魏延苦笑道:“我和张兄这等身份军阶,麾下不过统御数十人,又谈何为将之道?”
刘琦正色道:“你若是这么说,那就让我太失望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你魏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张任亦不过二十出头,只要肯学肯做,日后定当大有可为,难道在我的麾下,还会埋没了真人才不成?虽然你们目下仅是队率之职,但我却希望你们以一军主将的标准去要求自己,这一片苦心,你们两人可明白?”
魏延闻之大喜过望,随即抱拳:“多谢公子指点!”
张任也是心情激荡。
他从打入军开始,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对他说,他日后可能会成为一军主将。
张任对着刘琦一拱手,方要称谢,却听刘琦对他道:
“张队率虽非我荆楚中人,不归刘某统管,但我相信,阁下在蜀中,早晚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器!”
张任的嘴张着,适才想说的话,此刻竟然是说不出了。
他的心情不知为何,骤然间变的憋闷了起来。
……
刘琦在驿舍内休养了两日,但袁术这期间却一直没闲着。
他这两日一直在思索应该如何回复刘琦。
阎象也一直请求袁术不要意气用事,当与袁绍一起推举刘虞称帝,二袁联手,则天下大势早晚可定。
但袁术就是不答应。
他也知道,若是能够成功的将刘虞推上地位,刘氏的护君联盟便算是瓦解了,其大义之名不复存在。
董卓亦不在占据政治优势,届时袁氏和董卓手中皆有汉室天子,而天下士族皆向袁门,又有谁会站在董卓一面?
大势必定。
道理他都懂,可袁术就是不甘心。
关东诸郡守之盟,袁绍被诸多郡守所共同推举,成了盟主,反观他袁术,袁氏嫡出,又是重号将军,可居然不曾被拥戴上盟主之位,如今还要听命于那小妾之子?
若袁绍再拥护刘虞成功,那自己这辈子,岂不是一直要被这家奴骑在脖子上?
就算袁绍被过继给了左中郎将的袁成,但终归是庶子出身,袁术承袭袁逢家业,袁逢乃是朝廷三老,论承袭族中资源,袁术依旧远在袁绍之上,凭什么要输给他?
换成别人或许觉得没什么,都是一族中人,谁混好了对家族都有利,何必如此?
但对于袁术来说,这是他心中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一道坎。
心理上的坎,想要迈过去,是非常难的。
有的人甚至是耗费一生,也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关卡。
……
这两天,袁术也在思索刘琦那天话中的隐含之意。
他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小子当真知晓袁某在想什么?
不应该啊,袁某与他初次相识,他如何会知晓袁某对本初之恨?毕竟自己和本初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是了!应是刘景升在雒阳时,暗中查到了些什么,知晓了我与本初不睦,如今却指使他儿子前来诓吾……
不过,就算是尔等知晓我心思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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