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对于众人的谏言,刘琦没有给予正面回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如此一来,荆州各级官吏掾史向刘琦谏言的频率就更高了。
其实这也是刘琦故意为之,各级官吏掾史谏言的声势越大,消息便扩散的越快,这声东击西的策略便越成功。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攻打豫州,但实际上他的目标却在西面。
不过在进兵之前,刘琦要先将荆州内部的要紧事宜处置一下,毕竟征伐益州是一个较为长远的军事行动,后方的大环境一定要稳固。
首先就是关于蔡家立家主的事情。
蔡家目下是荆州第一望族,将蔡家的家主立下来,就等于是将蔡家稳定了,而南郡中的豪族之中,大概有三分之一是以蔡家马首是瞻,蔡家稳定了,就等于是南郡的望族稳定了。
紧接着,以蔡侗、蔡黎、蔡诚为首的三位长者,召开了族会,选立家公。
蔡中、蔡和、蔡浠这些人各个势在必得,以为家公之位必为其所得。
但哪曾想,三位族长竟然在会议上,清一色的支持立蔡勳为家公。
一个庶子,何德何能,凭什么被立为家公?
面对蔡家人的质问,蔡侗给出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蔡勳虽为庶子,但却有人情,讲仁义、讲道义。
蔡瑁身死,他的遗孀和孩子被这些有资格继承家公之位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唯有蔡勳不以为意,亲自接蔡瑁的妻儿从娘家返回襄阳,并妥善安置,单凭这份胸怀和仁德,就不是蔡家其他小辈所能比的。
再加上如今的蔡勳已经是中郎将一职,在蔡氏诸人中,可谓是军职最高的一个,论及前途远大,自然也非旁人可比,如此这家公之位不给蔡勳,又应予何人?
眼下族中三位长公推荐自己,蔡勳急忙站出来表示推辞,但三位长公就是不让。
你不当,谁当?
经过了一番谦让与推举,最终,蔡勳被三位长公力保,被‘硬性’的推上了家主之位。
蔡勳当上家公之位的消息刚刚传出去,以刘琦为代表的州牧府,便立刻派人前来表示祝贺。
虽然仅仅只是一声礼节性的祝贺,但却清晰的表明了州牧府对蔡勳继承家主的态度。
蔡中、蔡和、蔡浠等人纵然是再不服气,但面对族中三位长公的拥护和州牧府的扶持,也知道没有与蔡勳继续对抗的胜算,因此也只是忍气吞声的咽下了这口气。
如此一来,蔡家的事便暂时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刘琦派人前往宛城,为牛辅送上了粮秣,与其结盟,并邀请其牛辅与他共同逐鹿豫州。
经过前番一次与贾诩的畅谈,牛辅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与刘琦修好,双方互为唇齿,共同进退。
他牛辅有兵有将,特别是还有战马,而刘琦占据荆州,地大物博,可以为他提供粮秣,牛辅以刘琦为依靠,而同时他也愿意成为刘琦的附庸,为他抵挡北方强敌。
但这一次,刘琦派使者来找牛辅,并不是为了约他共抗北方的强敌,而是想请他一同逐鹿汝颍之地……
“刘使君想要进兵汝颍之地?”牛辅看着代表刘琦前来见他的马玄,表情似乎变的有些兴奋。
马玄拱手言道:“牛将军昔日乃董公爱婿,更是西凉军第一强将,而我家君侯亦一时之俊杰,如今将军和我家君侯联手,称雄于南,放眼天下,何人可敌?如今刘荆州已是将军政大权尽皆交付于我家君侯,我家君侯是有抱负的人,不想偏安于荆州一州之地,如今曹操正在兖州与公孙瓒和刘备抗衡,袁绍亦是与黑山军交锋,中原之地战火频频,北地诸侯皆无暇他顾,豫州之地与我荆州接壤,且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之地,不论农耕、技术、人才亦或人口,在我大汉都是名列诸州之前,眼下六路兵马刚退,未必能够再兴大军,唯一在汝颍之地能够对我等产生威胁的袁术,目下也在平陆氏之乱,此时不下豫州,又待何时?”
牛辅一脸严肃地看向马玄:“你家君侯要夺豫州,找我何干?他不是已经屯兵在豫州边境了么?难道凭你家刘使君的兵力,攻打汝颍,还需牛某相助?”
马玄认真地道:“实不相瞒,屯兵豫州边境,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其实我家君侯的真意是想用声东击西之法,一举拿下益州之地!”
牛辅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好半晌,他方才惊讶地道:“攻打益州之地……你们竟然在豫州边境屯兵?”
“不错,声东击西,障眼法而已。”
牛辅身边,一旁的贾诩突然开口道:“刘使君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马玄转头看向贾诩,却见对方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我家君侯做事,一向如此,敢想又敢做,文和先生倒也不必过于惊讶。”
马玄说这话时,面上也有着毫不掩饰的自豪与骄傲神情。
但贾诩的面庞,却不见喜怒,他只是淡淡言道:“说说吧,你家君侯既然是声东击西,那又为何派你来请我家将军出兵去打豫州?”
马玄言道:“某适才说了,我家君侯格局甚大,其眼光并不只是放在荆州一隅之地上,益州地处荆州之西,又四面环山,其地虽处偏远,但却是地广人稀,可作为我荆州的大后方,用以屯田养粮,以供养荆州之军……但益州虽好,豫州之地我家君侯却也不想放过,只可惜,以我荆州目下兵力,豫州和益州,我们只能够选其一。”
牛辅似乎是听明白了。
“你家君侯,想让我替他打豫州?”
“不是替我家君侯打,而是将军替自己打……夺下豫州之后,土地、兵源、人口、赋税我家君侯一样不取,皆归将军统属,将军征伐所用的粮草军械,我家君侯愿意全部供应,只是打下豫州之后,将军依旧要为我家君侯附庸,我们荆豫两州,互为唇齿,永结盟好,共抗北地强敌……不知将军可愿?”
牛辅和旁边的张济对望了一眼,两人皆有犹豫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旁的贾诩开口道:“回去告诉你家君侯,这事牛将军……应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别以为只有你们会威胁人
贾诩今天的行为,委实有点反常。
说的不好听一点,叫做僭越。
毕竟,牛辅还没有回答马玄,但贾诩就先替牛辅应诺了对方,这在往常,不论是在董卓麾下,还是在牛辅麾下时,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以贾诩的智慧,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马玄见贾诩出言,心下也是颇为惊讶,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贾诩,而是转头看向牛辅。
“牛将军,贾校尉的意思,便是您的意思么?”
说实话,牛辅眼下有些恼火,毕竟这么多年了,贾诩从来没有干出这么出格的事。
但同时,他心中也明白……能够让贾诩这么着急的答应对方,这场征伐豫州的战争对于己方而言,一定有着极不平凡的意义。
牛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马玄道:“文和先生的意思,便是牛某的意思。”
马玄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祝我家君侯与牛将军,从今往后能够永结盟好,共创大业!”
牛辅一咧嘴,那笑容犹如牙疼一样,要多不中看有多不中看。
“承先生吉言,这样……你且下去休息,稍后牛某设宴款待先生,咱们具体商议个中细节。”
“好说,好说。”
……
待马玄走了之后,便见贾诩站起身,向着牛辅长长的作了一揖,道:“贾诩适才行事僭越,请将军治我死罪。”
牛辅重重地哼了一声:“废话!你明知道我杀谁都不舍得杀你,还在这说这些干甚……说说吧,为什么适才那般急躁?”
贾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回牛将军话,贾某只是想给咱们这些人找一条生路,一个机会。”
“生路?我瞅着像死人么?”牛辅皱起了眉头。
张济在一旁道:“文和这话,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我军虽然不足矣问鼎争雄于天下,却也还没走到死路上去吧?”
贾诩淡淡道:“现在是没有,但三五年之后呢?难道二位将军没有看出来,天下的诸多势力,已经开始逐一合并了么?”
“逐一合并?”
贾诩淡淡道:“曹操与张邈、陶谦、公孙瓒、刘备等人鏖战,袁绍与黑山,就连刘琦也已经将眼光方向了益州,数年之内,只怕这诸多的各地牧守,会彼此吞并,小势力尽皆消亡,而大势力则将彼此成鼎足之势,在这般情况之下,我等这支西凉孤军当何去何从,二位将军可曾想过?”
张济奇道:“六路兵马同伐荆州之时,文和不是就说过,咱们只要依附于荆州,凭借刘琦的支持,便足矣自保么?”
“如果荆州被灭了了?”贾诩眯起了眼睛,道:“若论天下诸州强盛,荆州是强,但大汉的底蕴根骨都在北方,二位将军可敢保证刘琦就是这场诸侯大战的最后胜者?”
牛辅出言问道:“那文和的意思是?”
“原先,贾某也觉得,我们只有和刘琦合并这一条路走,但那是刘琦不曾给过我们机会……如今,他既然愿意提供钱粮助我们夺取豫州,若是错过,恐再难碰见这般好的机会了。”
说罢,却听贾诩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这一州之雄和半郡之主,在天下间的分量孰轻孰重,二位将军可曾想过?拿下了豫州,我们就是一方大势力,可与袁绍,曹操,孙坚,公孙瓒,袁术等并肩称雄,而我们今后的出路,也就自然多了许多。”
贾诩说的道理其实很浅显,牛辅和张济相对也很容易理解,只是适才贾诩的举动,多少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但此刻听了贾诩的自述,牛辅和张济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贾诩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机会难得……他是怕荆州人反悔。
他是迫切的想要生存下去。
二人也理解贾诩了。
因为他们也想生存。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兵,以配合刘琦的名义,出兵豫州,拿下豫州之地,牛某与张将军,也尝尝坐那州牧的滋味!哈哈哈~~”
张济闻言,亦是哈哈大笑。
贾诩却没有笑,他向着牛辅和张济再次施了一礼:“二位将军,此番出征,不是像上次一样,只是南下百里之地攻打新野,而是跨州攻打豫州,这守备之人,还需谨慎斟酌。”
牛辅闻言道:“依文和之见如何?”
“豫州虽为一州之地,但久经四方侵扰,又无精干之人据守,等同于无主之地,两位将军只需一人出战便可,毕竟宛城乃是我们的根基,还需谨慎守备。”
张济看向牛辅道:“将军为主,末将次之,既如此,那便由末将去征豫州,还请将军坐镇宛城。”
牛辅重重点头道:“文和想的周到,就依文和之言。”
……
贾诩与牛辅和张济又商议了一些出兵的细节之后,便代表牛辅,前往马玄处,与对方讨论一些出征豫州的具体细节。
马玄见了贾诩,不敢怠慢,随即将荆州一方,准备供应给牛辅军的粮秣数量和军械数量告知了贾诩。
按照一般情况,这种时候贾诩应该是和荆州军讨价还价,争取替己方多索要写军需物资,以达到利益最大化。
但贾诩此刻的表现却很反常,马玄说什么,他都应着,一句也不反驳。
贾诩不按套路出牌,给马玄有点弄的不会了。
他颇有些顾忌地看着贾诩,问道:“文和先生对于我荆州,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了么?”
贾诩轻描淡写地道:“老夫本来就没什么要求,只是代表牛将军来此与先生商议的。”
马玄急忙改口道:“那牛将军就没有什么要求了么?”
“唉……人之将死,有要求又有何用?”
马玄闻言顿时吓了一条,他急忙站起身,匆忙跑到屋外去看。
“外面没人,不用怕。”贾诩淡淡道。
马玄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匆匆又跑回道贾诩的面前,皱眉盯着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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