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臊眉耷目
适才堂上并无女宾客,刘琦估计这就是蔡觅乘坐的车了。
刘琦的嘴角露起一丝笑容,他眯起眼睛,测算距离,待车撵靠近后,便缓缓地打马而出,在街角与蔡觅的軿车‘偶然相遇’。
牵引軿车的仆役急忙拉住马头,喝止马车驻步,堪堪停住了軿车,却也险些没和刘琦的马撞上,算是避免了一场轻微的交通事故。
軿车骤停,对车内之人的影响自然很大,便见蔡觅撩开车帘,疑惑地问道:“是何人挡车?”
刘琦轻轻的一拉马缰,将马儿停在原地,然后伸手抚摸马颈,安抚受惊的马匹。
然后,他装作疑惑之相的抬起头,奇道:“蔡氏阿姐?”
后世的时候,刘琦听说过一种极为中二的撩妹方法,便是故意撞车!
某些俊男美女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力,竟然在大街上故意去追尾心仪对象的车尾,造成交通事故,借机搭讪。
这方法在刘琦看来很逗比。
而且若真是要操作,那事先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首先你得确定你的车买了足够的第三方责任险才能赔的起对面的豪车,别只买三十万,最后赔人家一百万,撩妹不成反倾家荡产。
第二是撞车的力度一定要掌握好……撞车的目地不过是要跟车主搭讪,轻轻的剐蹭一下,造点小事故就好,别傻乎乎的把油门踩到底,用一百迈的速度往死里硬碰!
真要是把车主撞死了,那就人财两空了。
当然,刘琦不打算用这么中二的方式去搭讪,他只是很自然的让自己的马和蔡觅的軿车在拐角处相遇,制造一个巧遇就可以了。
“这么晚了,阿姐欲往何处?”刘琦安抚好马匹之后,礼貌的向着蔡觅询问。
蔡觅回以微笑,道:“适才饮酒之舍为家弟之宅,非小女子居舍,我居弟弟与弟妹的府邸不便,自回襄阳南郊之外的居舍便是了。”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关心道:“此刻天色已黑,若让阿姐一人回家,多有不妥,莫如刘琦护阿姐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蔡瑁也派了几个家中府中仆从跟着蔡觅回去,襄阳乃是治所,周边治安不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但刘琦主动提出送她,这对于蔡觅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蔡觅适才在酒宴中撩他,刘琦没有丝毫异动,依旧谦逊沉稳,弄的蔡觅心中好生失望,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
哪曾想峰回路转,竟然与这位少郎君以这般的巧遇来个后续……
蔡觅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的,适才还略显淡漠的脸上,又再度浮现出了妩媚的光彩。
她冲着刘琦浅浅一笑,糯声道:“那就有劳少郎君相陪了。”
这‘少郎君’三个字,她特意咬字极重,颇有些销魂蚀骨之感,听的人骨头发软。
刘琦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祸害。
当下,刘琦便转马与蔡觅的马车同行,护送她回去。
这一路上,蔡觅軿车的帘子就没落下来过,他的俏脸一直露在马车的窗口,跟刘琦不停地找话说。
“少郎君来南郡前,却在何处高就?”
刘琦淡淡一笑,道:“琦中平五年在山阳郡举孝廉,后连任巨野县少府、代县尉、县尉。”
县尉之职,秩俸四百石至二百石,掌县军事,举孝廉后若不进京为郎官,大多能坐到此位,不甚稀奇。
不过物以稀为贵,以山阳郡的纳税男丁算,一年才只能出一个孝廉。
蔡觅的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少郎君的年纪这般轻,便可秩俸数百石,假以时日,入京上雒,想来也非难事……如何却……来了南郡?”
刘琦很是随意地道:“相比于前途,弟弟更看重父子之情,昔日南郡多乱,严君又年迈,上任刺史恐多有曲折,刘琦身为人子,弃官随父来此,正是人子之所应为之也。”
蔡觅颇是好奇地道:“少郎君舍了前程,来这前途未明之荆州,就不后悔?……我看你日后难有进雒阳之时了。”
刘琦心中暗道,废话!我当然不后悔了。
雒阳那地方,现在是京师,但几年之后便形容摆设,天下将以各镇牧守为中心,汉家朝堂所立的京师之地,再无任何实际意义。
特别眼下,那里很熔炉没什么区别。
但这是刘琦之后日后汉朝的发展趋势,蔡觅则根本不懂。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并不关心国事,虽然知晓董卓如今在雒阳乱政,但以她的见识,绝对是想象不到西凉军会何等的凶残荼毒雒阳。
毕竟她是望族出身,又是女流,那等残酷的场景,她从没见过。
在蔡觅的心中,不论是何进还是董卓执政,跟雒阳是不是天下第一城完全没有关系,那里就是大汉的中枢,能有机会去雒阳面见天子的人,前程肯定是比在地方为官远大。
刘琦回答蔡觅道:“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吾若连事亲于危难之时都做不到,还谈何事君?”
蔡觅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她看向骑在马上刘琦,眼眸中的异彩比之适才在酒宴上更为浓烈。
这位少郎君,真是越来越让人感觉欲罢不能了。
第五十章 环环相扣
汉朝自孝武帝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孝治天下,自“天人三问”伊始,至今已有三百三十一个年头,‘孝’字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汉人心中,大多人从幼童开始,对儒家思想的尊崇便已根深蒂固。
蔡觅在看男子的时候,除了发展自然也会留心其品性。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女人都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找到内心深处的安全感。现代女人如此,古代女子亦如此。
然汉朝女人在人身方面虽然不受约束,但在社会上能够掌控的资源有限,大部分女人的衣食都要依赖家族或是夫婿。
人,社会资源掌控的越少,潜意识中的安全感就会越低。
而具有优良品性的夫婿就是最能填补这不安的最佳良剂。
其实,这也是举孝廉的真正初衷。
品行很重要。
刘琦今日身穿华服,俊逸风雅,且在酒席中受到了刘表和蒯越的肯定,为众人所仰,又间接坐实了会盟的主将身份,因此他给蔡觅的第一印象,是既有外型又有发展的潜力股。
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没有这第一印象做支撑,想把这女人拿捏住,日后就需额外花不少时间。
随后,当蔡觅撩拨他时,他执礼甚恭,稳如泰山,这展现的是儒雅气质。
后再‘偶遇’时,他提出护送蔡觅返其居舍,这展现的是侠义之风。
而现在,刘琦又说了一些自己来荆州的前因后果,将自己为了父亲,宁肯抛弃前程的往事诩诩道来……
这在展现‘孝’之品行的同时,也体现了责任和担当,令蔡觅安全感十足。
老司机的连招,岂是古代女人所能挡之?
现在蔡觅看向刘琦的目光中,便多添了几分别样的光彩。
不再是先前的那种渴望,深层次间更多的则是倾慕。
“不想少郎君竟这般至孝,大有古之先贤之风,小女子深感敬佩。”
“阿姐过赞了,都是为人子者分属之事。”
蔡觅隔着车帘,看着骑乘白马,儒雅俊逸的刘琦,幽幽的长叹口气。
刘琦奇道:“阿姐为何这般叹息?”
蔡觅的语气颇幽怨:“无事,只是见少郎君年纪轻轻,明礼节知荣辱,前程远大不可限量,蔡觅以少郎君而自观,感年华老去,空自蹉跎十年,岂不忧伤?”
刘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因为心高蹉跎岁月,低嫁不甘心,高嫁却又不好嫁,这心情确实是不好受。
“听闻阿姐平日,喜吟《陌上桑》?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
蔡觅听刘琦说起这个,不由有些羞臊,心中略微泛起些悔意。
喜吟是喜吟……但何尝又不是让这词给耽误了。
“都是年幼时心高胡乱唱吟,空羡词中的秦罗敷,少郎君不必当真。”
刘琦哈哈一笑,道:“无需妄自菲薄,阿姐之思也不尽然为错,我曾认识一位挚交好友,其文采冠绝当世,他也受陌上桑有感,作词曲以应之。”
蔡觅闻言来了兴趣:“少郎君可能记诵?”
“多少还能记得。”
刘琦淡淡一笑,道:“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
……
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蔡觅听完不由惊诧,且心中略感安慰。
其实这词的本意乃是借美女虽美,却无有媒人牵线,而导致独居深闺,而抒感作词之人虽有凌云壮志,却怀才不遇的空寂。
但蔡觅肯定是品不出当中隐晦的涵义的,在她听来,这词整个就像是在给她找借口一样,词中之女藏于深闺不嫁,其实是因爱慕品德高尚之人,想要寻求一个贤德之夫,但众人暗地议论,却不知其真意。
虽然词中所述的美女不嫁,动机和蔡觅不同,但所谓当局者迷,在蔡觅自己听起来,和说自己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刘琦又一高效手段……捧杀。
蔡觅受了刘琦这一番根本与她不相称的吹捧,心中暗喜,道:“不知少郎君好友,姓甚名谁,乃何方人士?”
刘琦摇了摇头:“阿姐莫怪,此人不愿留名于世,故不能言。”
这个作词的人确实是存在的……问题是曹植得在两年后方才出生,而他做这首《美女篇》也大概要在三十多年之后。
这让刘琦怎么给她解释。
按道理来说,这种魏晋的杂曲辞赋,刘琦本背不下来,不过他前世的时候,正巧各种诗词大会被炒作盛行,而他所在的单位则响应上级号召,也组织员工在业余时间展开诗词背诵朗读等活动……
为了给上面留些好印象,刘琦不得不在这方面下了一些苦工……
见刘琦不说,蔡觅却误会了他的想法。
“他谎称有一好友做词,莫非根本就没有此人,这词想来是他自己作的,故意说来安慰我?”
但凡稍稍琢磨下,都觉得不可能。
但蔡觅眼下被男色所迷,疯狂降智,什么事按照自己主观的意愿去想。
……
蔡觅的居舍在城郊,虽有些远却不偏僻。
行至其舍后,蔡觅从车上下来,向刘琦盈盈施礼:“多谢少郎君相送,有劳少郎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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